從十五歲離開,到二十八歲回來,這樣的時間長河裡,他竟然沒有喜歡別人,我覺得這是相當不可思議的。不過,也或許,像我們這樣的人,一旦認準了一個,就會一條道走到黑,就像我對於希蒙的感情。
不過,我在知道秦扇和希蒙在一起的時候,徹底死了心。而溫桁,原本可以對我死心的,卻看見了五年前那般不堪的我,求着他帶我離開。
所以,這樣的深情,乾脆我們在一起!
溫桁說:“決定回國,不知道爲什麼,我感覺不安,很不安。所以我向你求婚,我希望你能答應我,回國就結婚,我可以說服我媽,但是,心心,你對我,但凡有半點愛,都不會在那晚那般曖昧的時候,條件反射的退開。”
我想起依依面試的前一晚,他在惡作劇,原來並不是真的惡作劇,只是在試探我。
“所以,我不會接受你給我的那個答案!”這是溫桁的又一個結論。
我愣愣的坐在那裡,手裡捧着的花茶涼了,香氣淡了許多,像是一抹悵然的哀傷,在房內徐徐淺唱。
是啊,我憑什麼呢?我知道自己不愛溫桁,我只是貪戀他給的溫暖。我多自私!
那我這麼多年來,除了愛過希蒙之外,還能愛上誰呢?溫桁已經這麼好了,是不是隻要我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就能愛上他?!
溫桁站起來,拍拍我的肩道:“別太擔心,我會守住你和依依,就像現在這樣,也可以!”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總是把一切都看得那麼的透徹,在電視臺樓下和杜辰淵發生過爭吵之後,回來我就和溫桁提到了要給他答案,當時他的回覆是,等從果園村回來之後再說。
當時他就知道我爲什麼想給他答案,不是我考慮好了,而是我遇見了杜辰淵,我想安定下來,最好不要再遇見他,屢次撕開我未曾結痂的傷口。
溫桁轉身出去了,腳步依然平穩。
溫桁次日飛北京,我和言依依沒去送機。我怕言依依會鬧着要一起去,以前但凡去哪裡,都是三位一體的,但她接下來馬上要上學,可不能再由着她性子來了。
我帶言依依去逛商場,說要給她買芭比娃娃,當作她入學面試成功的獎品,言依依表情淡淡:“爸比會給我買。”
自從溫桁走後,她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無精打采,病怏怏的,害我想了各種法子來逗她開心,結果都收效甚微。
我想逗她開心,特意走到一架掛滿面具的櫃檯前,伸手取了個豬臉戴在臉上,回頭正要叫言依依看,卻發現言依依不見了。
我丟了面具到處找她,附近的櫃檯都找遍了,也問遍了商場裡面的人,可都告訴我沒看見。
我急得團團轉,拿了手機習慣性的給溫桁打電話,可是他這會兒在飛機上,電話根本打不通,再說,打通了他又能怎麼辦?
我快要哭了,左右張望,偌大個商場,我不過就走開一小會兒的功夫,竟然就不見了依依,怎麼辦?依依不能丟,不能丟!
我找周邊的營業員幫忙,有人立即幫我聯繫了客服播音尋人,整個賣場都知道我丟了一個身穿公主裙,彆着蝴蝶髮夾的小女孩。
播音播了幾遍,全然沒有言依依的下落,我追到百貨外面,站在廣場內四處張望,廣場裡面燈火通煌,讓我覺得頭暈目眩。
我又找了人去廣場裡面播音,擔心剛剛在百貨裡面的播音其他地方聽不見。
幸好,才播完第一遍,我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喂!”我着急的接起:“我是言寸心,是不是有言依依的下落了?”
“依依在我這裡!”聲音很低沉,陌生中透着熟悉感。
我微微一愣,忽然反應過來,厲聲斥問:“你想幹什麼?快把依依還給我!”
杜辰淵不急不緩:“她想吃冰淇淋,正在買……”
“什麼位置?”
“麥當勞!”
我“啪”的一聲掛了電話,趕往麥當勞,剛剛中考完,商場裡面來來往往很多人,麥當勞裡面更是人滿爲患,大多數都是中學生。
我踮着腳尖看過去,很容易就看見了那個坐在杜辰淵頸上,踢騰着小腳丫子的言依依。
我顧不得人多,急匆匆的衝過去,衝着杜辰淵就是一陣吼:“你這是拐賣小孩你知道不知道?我早就說過吧,言依依和你沒有半毛錢關係!言依依,你給我下來!”
言依依環視四周,想要提醒我人多,但看我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只得乖乖的讓杜辰淵放她下來。
我一氫將她扯到身後,怒目對着杜辰淵:“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再糾纏依依,我不介意鬧到媒體或是帝一去!”
我牽着依依轉身就走,顧不得麥當勞裡那些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也顧不得身旁男男女女小聲的猜測:“那孩子一看就和那男的有關係,不然那女的那麼緊張幹什麼?”
是啊,我那麼緊張幹什麼?我深呼吸,讓自己鎮定下來,放慢了腳步。
言依依看我的臉色不似先前那般怕人,小心翼翼的說:“心心,你別怪那個叔叔!是我……”
“閉嘴!”我吼了她一句。言依依愣了愣,嘴巴扁了扁。
在我的印象裡,似乎從來都沒有吼過言依依,可是現在,我是怎麼了?
察覺到她受傷瑟縮的眼神,我彎了腰,一把將她抱起來,以額頭抵着她的額說:“你怎麼就亂跑了?萬一被壞人抱走,再也看不見心心和爸比怎麼辦?”
言依依看着我的身後道:“可是,叔叔不是壞人啊!”
我要怎麼教你明辯好人與壞人?
“言寸心!”後面有人叫我,被我那樣怒斥了一頓之後,杜辰淵這樣的大人物估計很難接受吧,所以現在是打算怎樣?再扇我兩個耳光?或者乾脆告我誹謗?
我抱着言依依緩緩的轉身,杜辰淵在離我兩步遠的地方停住了腳步。
“溫桁和我說了!”和我想像中的怒斥,猛扇耳光不同,杜辰淵的聲音很低沉,還有淡淡的哀慟。
這幅表情是想鬧哪樣?我瞪着他,靠在中庭的手扶欄杆上。言依依扭回頭,與我一道望着杜辰淵。
杜辰淵說:“溫桁和我說了,四年前,你在飛機上發生的事!”
我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牙齒都在咯咯作響。言依依被嚇到,拍了拍我的臉頰:“心心,你怎麼了?”
杜辰淵仍然離我兩步遠的距離,身子微微前傾,卻又頓住了,終究沒有邁出那一步。
我閉上了雙眼,那一幕便又在腦海之中迴旋,我撐不住,背抵在欄杆上,薄薄的衣服布料,傳來金屬欄杆冰涼的觸感。
杜辰淵過來接走依依,我雙手掩面,滑落在地。
杜辰淵也蹲了身子,與我只面對面,手伸出來,卻又握緊。最終淡然對我說:“不舒服的話,到那邊休息一下。依依說要吃冰淇淋,我帶她去買,很快就回來。”
我忽然知道杜辰淵那夜在電視臺樓下,爲何會那般的驚惶與蒼涼,再也抱不住依依滑落在地了。我早該猜到的,溫桁全副身心的對我,又豈容杜辰淵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
杜辰淵是聽了溫桁的話,不再糾纏我和依依的,就連那天在學校門口遇見,他也不曾說半句話。
可即便他聽了溫桁所說,也不至於那般悽然。當初是誰硬是不要我們的孩子……難道賀嫣然是知曉了他對我的所作所爲,懸崖勒馬沒有嫁他?
我強自鎮定找到休息區,在椅子上稍做休息。
臨近櫃檯的營業員估計看到了方纔那一幕,給我倒了杯溫水,同情的問我有沒有事。
在這樣的商場裡面發生這樣的事,的確夠丟臉的。喝了溫開水,我慢慢的平靜下來,不斷的做着深呼吸,讓自己緩過神兒來。
溫桁那天告訴杜辰淵那件事,目的是什麼呢?
呵,溫桁啊溫桁,即便不能時時在我身邊,也不會讓我再次受到傷害呢。看來,我得更加努力了啊。
杜辰淵那麼說了,相信他不會把依依拐到哪裡去。或許日後,我可以稍稍放心了。等回到家,我得好好教育教育言依依,讓他明白,不能和陌生人說話的道理。
杜辰淵牽着手裡拿着冰淇淋舔得正歡的言依依,推開麥當勞大門走了出來。
言依依看見我,鬆了杜辰淵的手,奔到我的面前:“心心,你是不是餓了?給,冰淇淋!”
以前言依依鬧着要抱的時候,我會假裝沒有力氣,告訴她我餓了,或者累了,讓她自己走。現在看我情緒低落,以爲我是餓了,遞着冰淇淋要給我補充能量。
杜辰淵站在離我兩步遠的地方,低低的道歉:“對不起!”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五年前的事,還是四年前的事,無論哪一件,都不是“對不起”三個字能解決的。
我咬着脣:“杜辰淵,如果你真的感到抱歉,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也不要再出現在依依的面前!”
我是說認真的,所以語氣很嚴肅,也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