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得安不清楚遙思仙子在天山的地位,但想來與陸珈玥在蓬萊也差不多。不過看到天山弟子一個個苦大仇深的樣子,祝得安突然覺得事情可能並沒有想象的那樣簡單。“諸位,何必相信那隻畜生說的話,”祝得安起了個手勢,躲開衆人的追擊解釋到,“此間之事非你等所想象的那樣,不信可以去問遙思仙子。”
正待諸人如何反應,卻見向前飛在人羣中有些慌張地搖頭,祝得安一愣,不知道他要表達什麼意思。向前飛無奈,只好在遠處扯着嗓子喊到:“你怎麼能侮辱人家的靈獸是畜生,再說,那種羞羞的事情怎麼能夠直接去當面向遙思仙子詢問。”
奶奶個腿,祝得安聽完向前飛的話差點噴血,你有什麼話不能靠近點說,弱智嗎。不過已經由不得祝得安反應了,天山的弟子已經被徹底激怒,瞬間各自運功朝着祝得安動起手來。祝得安無可奈何,只得回首應對,放棄了遠遁的想法。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自己人生地不熟的,躲又能躲到哪裡去。
向前飛剛纔的話也是心急之下脫口而出,並不是有心。見天山弟子與祝得安動起手來,也沒有閒心看熱鬧,立馬飛至祝得安的身邊,調出了自己周身的氣劍。但還沒有由得他們鬥法,一個蒼老的聲音破空傳來,隨着一道年輕靚麗的身影。“放肆,不可對護道真人無禮。”
天山童姥,祝得安見到來人,立刻在心裡產生了這樣一個念頭。一衆天山弟子卻沒有祝得安這種怪異的想法,反而異常恭敬地對着那人行禮,齊道見過淨玄長老。祝得安心裡納悶,正要問一問向前飛認不認得這個人,卻見陸珈玥與之前那個同去的天山弟子趕了過來。
“得安真人,這是天山派淨玄長老,靈韻師祖。”說着看了一眼那個人,示意眼前這個人就是護道真人祝得安。不過淨玄長老卻沒有理會,而是在人羣中尋了一圈,對衆人說到:“遙思不是一同回來的,人去哪裡了?”聲音有些威嚴,似乎是對自己這個唯一的弟子有些不滿。
“稟師祖,我等剛來不久,並未見到遙思師姑。”一個領頭的天山弟子站出來,恭敬地迴應到。“師姑,遙思師妹如今尚在修行之中,恐怕已至道深之境,神魂相分,一切唯我,卻望不要見怪。”那個與陸珈玥同去的天山弟子行了一禮,提醒淨玄長老。
淨玄長老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人,“遙尋,你帶人去混元籬落尋她一下,讓她速來見我。”說着又回過頭來打量了祝得安一眼,口中哼了一聲,自己甩袖離去了。“師祖,”陸珈玥有些爲難的看了祝得安一眼,卻不知道淨玄長老爲什麼這麼不待見他。
衆人陸續離去,留下祝得安一行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一時也是不知道如何應對。“那個,要不咱走吧,天山派看來與你並不友善。”向前飛拍了拍祝得安的肩膀,有些安慰地提醒到。祝得安點了點頭,回過頭去對陸珈玥問到:“可見過靈無掌教?”
陸珈玥有些爲難的搖了搖頭,“靈無掌教卻在,但只說此事由淨玄長老處理,他老人家恐怕也有說不出口的苦衷。”然後又解釋了一番,祝得安等人才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原來陸珈玥見到靈無掌教的時候,他本意是要自己親自過來迎接的,不曾想遙思的師父靈韻非常惱怒,毫不顧忌顏面地呵斥了靈無掌教,弄得他老人家也是左右爲難,不知道祝得安何時得罪過她。
“奶奶個腿,那怎麼可能,我根本就不認識這個老太婆,哪裡得罪她去。”祝得安心裡覺得彆扭,剛纔天山的遙尋那般表現,看來不只是他自己的原因,不過他確實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咳咳,”一聲乾笑,靈貓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對祝得安說到:“得罪,得罪,不過您不認識靈韻,不見得你師父不認識,嘿嘿。”
看它笑的一臉狡詐的樣子,祝得安立刻明白這隻小畜生一定知道一些什麼舊事,於是瞪了它一眼,有些氣憤地說到:“有話說,有屁放,老子沒空在你天山耗着,以爲自己有什麼了不起嗎?”聞言,靈貓趕緊點了點頭,它也覺得天山這次有些過了。那次定倫子來時折騰了那麼一番,天山派還好生接待了他,而如今祝得安並未做什麼,天山派的態度卻急轉直下,着實不可思議。不過靈貓什麼忙也幫不上,自從它失了九尾,在門中已經沒有話語權了。
琢磨了一下,靈貓躊躇地說到:“上次你師父來時,正是靈韻帶進來的,她那時也如遙思此刻一般,修行所至,神魂顛倒,卻不知他二人在路上發生過什麼。”傻樂了一下,靈貓又補充到:“那時靈韻並無異常,定倫子在天山的那些日子,她仍只是沉思之狀,想來應該是後來回憶起了什麼吧。”說着兀自搖了搖頭,似乎對天山的這些後生有些無奈。
奶奶個腿,老頭子到底惹了什麼禍,弄得自己要替他背鍋。祝得安在心裡埋怨了自己的師父一句,有些尷尬地對衆人說到:“甭管怎麼回事了,我們是走是留總要有個主意,你們怎麼想的?”陸珈玥無奈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倒是向前飛在一旁止不住地傻樂着,不知道盤算起了什麼猥瑣的事情。
“那個,得安真人,”靈貓看到衆人爲難,只好自己說到:“你所爲歷代護道之人感悟而來,卻也不必非得見過天山諸人,”說着靈貓四下瞅了一眼,見沒有天山派的人在,才小心翼翼地壓低聲音補充到:“過後山九樑垣,有天山道衍之域,傳說是開山仙真以念力所成,歷代護道之人皆有前往,卻是天山的禁忌,我不知道中間有多少兇險,你若有心,不妨一去。”
“閣下說的有道理,我多問一句,你是嫌我們死的晚麼?”聽靈貓說這些,向前飛止住胡思亂想,有些不滿地對靈貓說到。“愛去不去,關我屁事。”靈貓站起身來,指着向前飛呵斥到,似乎是對他破壞自己的主意感到憤懣。
“得了,別吵了,我自己進去,你們等我幾日,若是不見我出來,就散了吧。”祝得安皺着眉頭,打斷了向前飛與靈貓的爭吵,自己御風向後山飛去。“唉,”陸珈玥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也跟了上去。一看這樣,向前飛也不好再與靈貓說什麼,瞪了它一眼,也搖了搖頭往後山而去。
看到祝得安三人飛遠,靈貓才緩了緩神。它剛纔所說的都是實話,只是沒有告訴其間的兇險是什麼。而且天山派之所以將那裡視爲禁地,實在是因爲之前進去的長老或弟子都沒有出來過。重要的是,當年長風祖師下山護道之時曾有交代,除後來之護道之人,門下弟子不可私越九樑垣,更不要說九樑垣之後的道衍之域。
不過祝得安不會關心這些,他本來就是護道之人,加之先前藥王降聖說了許多一時難悟的話,就算再兇險的地方他也是需要去闖一闖的。兜兜轉轉繞了許久,祝得安一行人才落在後山上,前面是被峽谷割開的九道山樑,乍一看上去並沒有什麼新奇,但剛一邁腳,就被突起的道則推了回來。
“先不要亂動,”祝得安回頭對陸珈玥與向前飛喊了一聲,自己運轉罡氣極目望去。眼前的九道山樑有序地向遠處排開,每一道山樑下的塹谷裡都升騰起一股股的氣浪,將九道山樑包裹在氤氳之中,使人看不清楚其間的情況。但是祝得安明顯的能夠感覺到,那些氤氳有自己的運行軌跡,沒有一絲滲透出來,不知道是被什麼陣法在控制着。
“那個,”祝得安皺了一下眉頭,剛要說話,卻見遙思與四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他們的身後了,當下有些吃驚。這裡既然是天山的禁地,想來遙思也是不能前來的,不知道她傻乎乎地是不是什麼也沒注意到。“真人,”遙思起了手勢,眼神清明地說到:“此地雖是護道之人所去之地,但真人修行尚未通玄,恐怕去不得。”四可在一旁點了點頭,對衆人解釋到:“我家主人醒了,你們聽她一勸。”然後盯着祝得安,似乎對他這般莽撞有些擔心。
“剛纔你們做什麼去了?”祝得安有些不滿,當時自己那麼爲難,遙思卻自己跑了,着實不夠義氣。但遙思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冷霜着臉色,再一次勸他不要進九樑垣。陸珈玥與向前飛也是有些爲難,這裡一看就不是什麼安穩的地方,祝得安功法未成,突然闖進去確實有些不測。
“我主意已定,你等就在這裡等等吧。”說着也沒有理會衆人,自己直接邁入了第一道山樑之內。法陣之外,遙思搖了搖頭,對四可說到:“我雖不能做你的主人,但也不忍你自今以後孤苦伶仃,你若有意,姑且在天山住下吧,以後的事情再做計較。”說着又看了陸珈玥與向前飛一眼,嘆了口氣說到:“蓬萊仙子,你等且回吧,以後若得見大天師,記得告訴一聲,得安真人此行,非是我天山所迫,讓他老人家心裡明白。”然後又回望了下九樑垣,甩袖走了。
陸珈玥與向前飛面面相覷。聽遙思的意思,祝得安此去一定是難以回返了,不知道遙思知道些什麼,爲什麼沒有說破。四可早已淚流滿面,它知道自己勸不住祝得安,也不能勸住他,這是他的宿命,是他師父都沒能堪破的迷局。不過四可沒有辦法,這是玄門千年的佈局,是每一代護道之人推算出來的定數,也許犧牲一個祝得安,可以緩解了玄門所在幽冥的爲難吧。
“我們沒辦法,”四可悽迷着雙眼,哽咽地對陸珈玥與向前飛說到:“玄門以九爲純陽成數,護道之責本自清微大天師而止,之所以瞞着定倫子讓他收下了徒弟,卻也只是爲了找個趟路的。”然後它看了一眼九樑垣,長嘆了口氣補充到:“九樑垣的炁機已經爲前九代護道之人佔盡,他此番進去,根本難以容身,不過我相信他會回來,所以我要在天山等他。”
四可的話說的不明不白,但向前飛與陸珈玥多少了解了一些什麼。祝得安作爲第十代護道之人的身份本就是不應該存在的,這裡的佈置恐怕就是爲了等他前來。不過,玄門那麼多的高道大德,爲什麼會做出這般爲難的事情,是有什麼必須得讓祝得安做出犧牲嗎。
然而祝得安卻沒有覺察到任何兇險,他在第一道山樑上感覺到了無限的水行道則,不是他平時感悟到的那些水行之法,而是實實在在的坎行之炁。像是收穫了無限的寶藏,祝得安趕緊打坐調息,將體內的水行之法重塑,夯實了丹田之內的坎位。然後,祝得安運功試了一下,感覺漫天的水氣都能凝實凝虛,爲他所用,瞬間腹誹起來。怪不得天山派不讓別人進來,原來藏着這麼多好處,莫非接下去的八道山樑蘊有八卦之中的其他炁位不成。
跳出第一道山樑,祝得安的耳邊傳來一聲滄桑的嘆息,他仔細聽了一下,那道聲音卻再也沒有響起。只是那道嘆息有着無窮地哀婉,說不出來是怎樣的悲傷和惆悵,讓祝得安的心裡覺得發毛,感覺像是有人在替自己送葬似的。
接下去在第二道山樑上,祝得安驚喜地發現了無窮的木行元炁,衝撞着他丹田之內剛剛修成輪廓的巽位,在一瞬間就將他所缺少的感悟彌補完整了。是的,比之前的坎位還要迅捷,想來可能是跟他從來沒有修行過木行之法有關吧。卻也沒有任何阻礙,好像是提前佈置好了等他來取似的。只不過,在他離開第二道山樑時,又莫名其妙地響起了一道嘆息,與之前的那道有所不同,似乎哀傷的氛圍更加濃重了些。
就這樣,祝得安一道一道的山樑修行下去,陸續重鑄了丹田之內的震位,兌位,艮位。但是他在蘊有火行之炁的第六道山樑上卻沒有任何收穫,因爲他發現此間的成就與他在火焰山得到的法門幾乎一模一樣,根本用不着再費氣力去修行。
祝得安覺得,自己丹田之內除了離火之位,其他的修行可能都是表面的,也就是那些九脈合真而來的功法,並沒有徹底的圓融。就像雷法一樣,除了清微派,其他的門派也有修行雷法的,有些相似,卻又根本不同,修成一種雷法並不能代表丹田之內的震位就圓滿了。不過在此地的收穫縮短了這些經歷,因爲這裡蘊含的是純真的雷罡之炁,是衆派的祖脈,一躍而可過龍門。
第八道山樑,祝得安在聚齊體內的八卦之位後已經通達乾坤之境,但是他此刻卻猶豫了起來。如今八卦之位既成,他的修行可算得上圓滿了,而此地卻還有第九道山樑,到底意味着什麼。不過他看不清楚那裡面的情況,雖然他現在感覺自己雙眼可洞穿天地,但那裡對於他而言仍然是一片迷濛。遙思不會無緣無故地中斷自己的修行來規勸自己,四可哀傷的神情足以說明一切,那裡可能是起點,也可能是終點。
又一聲滄桑的嘆息傳來,祝得安穩了穩心神,決然地向着第九道山樑走去。神識清明,這裡既有白晝,也有黑夜,卻全然沒有蘊含着任何炁位。但他感覺了一下,自己體內的八卦之位在這一刻快速地運轉了起來,錯亂,重組,又錯亂,有重組,再錯亂,再重組。終於,祝得安的丹田之內八卦之位隱形,只剩下交錯着的陰陽之氣。
五行合力,八卦鑄形,八卦始動,陰陽相生。祝得安的周身騰起無限的金光,他動了一下手指,有道則從他的指尖透出。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就這樣輕易地證得了混元果位?成仙了?祝得安內心裡有些激動,卻又有些不可置信。
正在他猶疑之時,一道身影突兀地站在了他的眼前,無聲無息,不知道從何而來。但祝得安此刻看的清楚,這人不是實體,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留下的一道神念。“師父,”祝得安愣了一下,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