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赤魈要認祝得安爲師,諸派弟子瞬間議論起來。剛纔發生了什麼,怎麼是這樣一個結局。按理說,就算護道之人有不忍之心,但起碼應該把赤魈封印起來啊。而現在赤魈非但一點傷都沒有,而且一臉誠懇地要拜護道之人爲師,難道被護道之人用什麼功法給洗腦了?
但是祝得安卻知道赤魈所說的都是心裡話。她從九絕之地的第二層就已經迷失了自我,對自己所謀劃的事情產生了懷疑。而當她在第八層偷襲鬼王的時候,她就再也不能回頭了。但祝得安卻不能收她爲徒,他知道自己的路纔是剛剛開始,以後的兇險根本難以預料,他只能一個人上路,而不願與紅塵有太多的牽連。
想到這裡,祝得安搖了搖頭,堅定地說到:“護道之責,自我而止,我之身去,未知何途,你有自己的路,需要慢慢感悟,卻不需拜我爲師。”聽祝得安說如此,諸派弟子都鬆了口氣,要是祝得安真收下赤魈,恐怕沒有辦法對玄門交待,畢竟她之前爲凃天魔蝓與陷地魔蚓帶路,禍害了許多玄教修士。
而赤魈明白祝得安的想法。他之前在九絕之陣裡,也曾以殺止殺,護佑魔域生靈,想來以後的選擇必定會爲玄門諸派所不容忍,或許他一個人上路,無牽無掛更灑脫一些。但赤魈卻不能讓祝得安一個人忍受人魔兩界的誤解,她擡起頭來苦澀地笑了一下,對祝得安說到:“真人不必收我爲徒,但我必定拜真人爲師,從此天涯路遠,您只需以妖魔待我,我卻必須以師禮奉之。”說着,赤魈身形一閃,消失在了諸人的面前。
祝得安沒有阻攔,諸派弟子見祝得安沒有動,也不好直接出手,只是不解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夠給衆人一個解釋。不過祝得安卻沒有心情耗在這些事情上,如今赤魈魔心已被渡盡,想來不會再與人間爲難,但陷空洞裡還困着一羣老傢伙,他不能不管。
“護道真人,您便如此放那妖魔離去麼?”諸派弟子中有人忍不住心裡的憋屈,直接向祝得安責問到。“是啊,要不然你弄死我?”祝得安瞥了那個弟子一眼,沒好氣地懟了一句。“你?”那個弟子臉色一怔,似是沒有預料到祝得安說如此。不過他卻不好發難,畢竟憑他們這些弟子的實力,還遠遠不是祝得安的對手。
人羣裡,遙思與陸珈玥也是皺起了眉頭。雖然祝得安一向自由散漫,但是當着諸派的面說如此,還是有些過分了。萬一以後這些弟子向門派中的長老造謠,不知道祝得安該怎樣收場。“諸位,”見祝得安沒有反應,遙思轉身起了個手勢替他解釋到:“護道真人剛纔在陣中以清微雷引洗去了赤魈的魔性,想她不會再爲禍人間,護道之人自持身份,當然不能出手,我等卻不應有所議論。”然後遙思回頭看了陸珈玥與向前飛一眼,示意他們開解幾句。
陸珈玥點了點頭,附和遙思到:“護道真人已證道混元,做事自有計較,諸位若有不解,可待門中長老歸來時再行解釋。”說着看了祝得安一眼,不明白他爲什麼跟些弟子較勁。“對對對,”向前飛滿臉堆笑,接着陸珈玥的話說到:“那妖魔極盡媚態之術,說不定現在已經有了我人間後衍,卻是好事,好事。”
奶奶個腿,聽向前飛說這話,祝得安一陣憤懣。老子又沒有讓你們解釋,你們瞎摻合什麼。不過諸派弟子像是明白了什麼,都偷偷一笑,沒有再說什麼。見如此,祝得安更覺得無奈,早知道這樣,老子就費力解釋一句了。本想裝成得道高人,沒有想到卻成了佔人便宜的流氓。
“那個,”祝得安瞪了向前飛一眼,“既然你們仨這麼理解我的心思,那就跟我往陷空洞走一遭吧,說不定那裡會有什麼好事。”說着沒有等到遙思等人同意,祝得安大袖一甩,直接將三人捲入了陷空洞內。讓你們多嘴,此番非得給你們些苦頭吃。
遙思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只見眼前一黑,就直接出現在了陷空洞內的山廊裡。“你這是幹嘛,那羣屌絲崇拜你還來不及呢,生什麼氣,莫不是沒有得逞,拿我們撒火?”向前飛站穩身子,擠兌了祝得安一句,對他突然出手表示不滿。
陸珈玥與遙思也是深表同意地點了點頭。尤其是遙思,她可不覺得祝得安是什麼正經人。更可況她聽師父說起過,祝得安的師父也不怎麼正經,肯定是一脈單傳的。“去你奶奶個腿,”祝得安罵了向前飛一句,“這帝墓之下肯定有寶貝,帶你們還不樂意了。”說着祝得安撇了撇嘴,像是給了衆人多大的恩惠。
躲開了諸派弟子的眼光,祝得安自然也就不用再擺什麼護道之人的架子,而且他們四個待在一起的時間畢竟久些,也沒有什麼可顧忌的。“我有一事不明,”一行人往深處走了幾步,陸珈玥突然停下腳步,對衆人說到:“之前赤魈在此地徘徊許多時日,而且天師府的人也曾入得陷空洞來探查,爲什麼她卻沒有利用此地的優勢與我等周旋,偏偏跑到外面去埋伏?”
陸珈玥一說,遙思與向前飛明顯愣了一下。是啊,有這麼一個得天獨厚的地方,赤魈沒理由舍了西瓜去撿芝麻啊。“那個,”祝得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忘了告訴你們了,赤魈也對付不了此間的情況,所以壓根就沒有進來。”
聽祝得安說完,遙思三人點了點頭。祝得安果然不正經,這事都不向赤魈問清楚,光顧着在衆人面前擺架子了。不過他們卻沒有遲疑,既然已經進來了,肯定就沒有退回去的道理,而且諸派長老還在深處,要緊的是趕緊與他們會合,好歹能夠相互助力。
往前走了一段,祝得安突然停下腳步來,回頭向衆人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身後三人自然不敢冒失,都停下來看祝得安又要搞什麼事情。不過還沒有等他們奚落祝得安,耳邊就響起了一隊腳步迫近的聲音。之前那隊陰兵又出現了,而且有所不同的是,這一隊人馬多了幾個帶頭的人,身披盔甲,眼神冷冽,漆黑的瞳孔像是環繞着諸天氣象。很明顯,這幾個陰將通靈了。
雖然四個人都沒有言語,但那隊陰兵掠過他們身前時,其中一個陰將還是回頭望了祝得安一眼,臉上浮現出疑惑的表情,卻沒有停下腳步,直接向着遠去的黑暗而去。祝得安心裡咯噔一下,這是什麼鬼地方,難道比九絕之陣還要兇險一些?剛纔那隊陰兵他們雖然能夠用眼看到,卻感覺不出一絲陰氣,好像是隔着一個世界那麼遠。
“追上去,”祝得安回望了一眼表情呆滯的三個人,邁開步子向着那隊陰兵而去。遙思三人也有同樣的疑惑,但見到祝得安態度決絕,當下也沒有遲疑,直接跟着他向遠處奔去。但是當他們繞過這片廣袤的區域,那隊陰兵卻突然消失在了四人的面前。
“此處絕非幽冥,”向前飛望四處看了一下,對祝得安說到:“雖然這裡頗似幽冥的迷惘之野,卻全無陰氣,不知道咱們到了什麼地方。”聞言,陸珈玥與遙思也是一臉凝重,她們自然知道向前飛的意思,但這裡只是一個山洞,爲何會有如此廣袤的空間。尤其是黑夜襯托着,似乎他們御風也要飛上很遠的距離。
祝得安也覺察出來了不對勁,他們御風都追不上那隊陰兵,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這裡根本不是他們感知的天地,而是別人幻化出來的域場。想到這裡,祝得安掐訣唸誦到:“北斗九辰,中有七神,上朝金闕,下覆崑崙。調理綱紀,統制乾坤,大魁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高上玉皇,紫微帝君。大周法界,細入微塵,何災不滅,何福不臻。元皇正炁,來合我身,天罡所指,書夜常輪。俗居小人,好道求靈,願見尊儀,永保長生。三臺虛精,六淳麴生,生我養我,護我身形。”北斗咒起畢,祝得安調息感知了一下,這裡有星辰之力,卻絕非北斗七星的神威。
回頭看了一眼遙思三人,卻也是一臉疑惑的樣子。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全無北斗星罡之力,難道真的遠離了地球,進入了別的空域。“不對,”遙思突然喊了一聲,“這裡是一塊隕石,整座陷空山都是隕石。”說完她自己也是一臉難以置信,在地面上勾勾畫畫聚成一道符文,瞬時亮起了皎潔之色。
雖然他們沒有宿土派醜燈那樣的寶物,不可能依靠法器來識得此地的真實,但遙思本就修行地靈之法,既然祝得安引不來北斗星辰之力,那以大地本身的靈根爲基礎喚出法陣還是可以的。遙思就這麼嘗試了一下,果然是一塊巨大的隕石被深嵌在了大地之內。
四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臉上皆有震驚之色。史上從未有過隕石成山的記載,這塊隕石,恐怕是在史前就已經降落在地球上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誰會有如此大的魄力,鑿開這座隕山建造自己的墓穴呢。想到這裡,祝得安調動諸身混元仙罡,在之間凝成一道氣劍,直直向着地面戳去,卻只有淺淺的半道印痕。
“這隕石如此堅硬,是哪位仙人開鑿的此山?”向前飛忍不住感嘆了一句,卻見祝得安搖了搖頭。別人或許看不破此間的詭異,但祝得安卻大體上猜的出來。如果混元仙罡都破不開此間的山體,那麼想要成就如此浩淼的空間,恐怕也只有依靠玄元清氣了。如此,這裡便不是任何一個仙人所成,要麼是其自天外而來時就已經存在了,要麼是某個上古大神的手筆。
想到這裡,祝得安不禁一陣擔憂。如果此地果真沉眠着一尊上古大神,那會是誰將他擊殺的呢。如果是他自主選擇歸隱此地,又是什麼原因讓他放棄了對於清氣的追逐呢。而且,別的上古大神呢,他們去了哪裡,有着怎樣的境遇。
祝得安越想越憋悶,這方天地之外到底有着怎樣的故事,讓自己這種已經證道混元的人都毫無氣力。不過他很快搖了搖頭,這些東西不是他此刻可以解決的了的,就像藥王降聖時所說的那些話一樣,都只能待他一步一步地去慢慢探索。
“走吧,此事以後再做計較。”祝得安嘆了口氣,轉身對其他三人說到。遙思等人沒有祝得安的心思,他們只是覺得在這樣一座堅硬的石山上開鑿洞府並非易事,但想來如祝得安這種證道混元之人也是能夠做到的。見祝得安不再沉思,以爲他沒有把此事太放在心上,都放鬆下來,跟着祝得安向前走去。
衆人往那隊陰兵消失的方向追出去不久,眼前突然顯化出一道曲折的山梯來,直直地通向下面,好像是拴在深井上的一道繩索。沒有猶豫,祝得安等人直接順着那道山梯向下走去。既然這裡不是帝王之墓,那麼肯定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機關,他們只需要防備着未知生靈的偷襲就可以了。
“等等,”在山梯上沒走幾步,陸珈玥突然驚恐地大叫了一聲,“我們身後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嗯?祝得安愣了一下,他並沒有任何的感覺,陸珈玥是怎麼發現的。不過遙思與向前飛在陸珈玥喊出的剎那也直接臉色發白起來,好像遇到了跟陸珈玥一樣的感覺。
祝得安停下腳步感知了一下,確實沒有任何動靜。不過當他回頭看時,卻也是一臉驚恐。山梯的入口處,直直立着陸珈玥等人的肉身,而除了祝得安,別人只是神魂踏上了這道山梯。難道是因爲他們功力太弱的緣故,那麼之前那些各派的長老呢?
想到這裡,祝得安向山梯打出一道清光,只見諸派的長老也都參差不齊地立在山梯上,如陸珈玥等人的肉身一般,呆呆的毫無意識。顯然,這些人也只是神魂向前邊走了去。不過祝得安卻沒有看到宿土派的掌教王冠,崑崙派的玄衝,以及自己的師妹得瓊等一干人。卻不知道他們又是怎樣保證神魂不分的。
未及多想,祝得安甩手擲出道衍尺,將陸珈玥等人的肉身接引過來,掐訣唸誦到:“同清淨信,同清淨解,同清淨念,同清淨行,同清淨身,同清淨心,同清淨意,同清淨果,同清淨報,同大慈心,同大悲心,覆護衆生,如母撫念,愛於赤子。”一語念罷,陸珈玥等人的神魂立即回體,剎那間身魂重新相合。
然而,他們的神魂卻不受控制得想要再次分離出肉身,祝得安沒有辦法,只得將圓光道帽,五彩道袍和吉祥雲鞋分給三人穿戴,暫時穩住了他們的神魂。見陸珈玥三人暫時平靜下來,祝得安一震道衍尺,幻化出一片界內空間,將諸派長老的肉身收到了尺內。
“咱們慢一些,隨時注意周圍的情況。”祝得安說了一聲,率先調動起了周身仙罡,將衆人籠罩在了其內。其他三人也沒有多說,都使出了看見的本領,相互守護。不過周圍再無詭異發生,他們很快走下山梯,繞到了一個橢圓形的山體空間之內。
那裡,除了幾個身魂一體的長老在用功抵禦,其他人的神魂都像是着火了一般,被炙烤着,不斷有道則向着後方的一個入口飛去。“師兄不要過來。”得瓊看到祝得安,大喊了一聲,似乎是覺得這個地方連祝得安也抵抗不住。
“怎麼回事?”祝得安急切地問到,但腳步卻沒有停下。“後方有大魔提煉修士的神識,我等卻要扛不住了。”一個白鬍子老道士喊了一聲,但神態顯然要比其他人輕鬆一些。這人怕是天師府的張虛渺天師吧,果然功力要深厚一些。祝得安思忖了一下,立即震了一下道衍尺,將諸人的肉身甩出,掐訣唸誦,將各派長老的神魂收到了肉體之內。
“聽我指示,布九朝鎖魂陣。”祝得安向着剛剛回神的諸人喊了一聲,自己率先進入了陣眼之內。聽得祝得安的吩咐,諸人也沒有遲疑,紛紛持掌法器,調轉罡氣,將此方天地收在了衆人所佈的陣法之內。九朝鎖魂陣運轉起來,衆人的神魂暫時穩固,再不被吸吮。
後方那片未知的空間裡傳來一陣蒼老的嘆息,似乎有着無限的失落和無奈,卻沒有向着衆人發起攻擊。但祝得安的識海里一道聲音震盪了一下:“你來吧,讓他們回去,我無意傷害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