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玥,問一下那尊妖物到底是什麼東西,又是從哪裡來的?”祝得安見陸珈玥同天後宮與嶗山的弟子東拉西扯,只顧着敘舊,當下有些急切地提醒了她一句。不過陸珈玥還沒來得及詢問,嶗山一個看上去修行頗深的弟子恭敬地行了一禮,對祝得安解釋到:“稟祖師,那日孔府的聖人和佛門的羅漢並沒有接近那隻妖物,只是在近海勾起無限的雲靄,那隻妖物便散去了。”
果真是信仰之力,看來那尊妖物並非來自幽冥,而是自國外而來。祝得安搖了搖頭,有些無奈。想來那尊妖物秉持人間信仰修行,遇見了同樣有着無窮信仰的儒教和禪宗,一時不知道應該如何佈置了吧。實在是一羣愚氓之人,以爲玄門信仰之力漸衰,便可以橫行華夏了,卻是沒有預料到儒釋兩家在捍衛炎黃正朔這一點上,同玄門是站在一起的。
“景凌師兄,爲何不見蓬萊弟子與你們一同巡海?”聽那個嶗山的弟子說到這些,陸珈玥突然有些納悶。雖然合一師叔祖去了幽冥,但蓬萊尚有員嶠的邀月師祖在,她老人家總不至於看着儒教與禪宗興法,自己卻無動於衷吧。
“蓬萊弟子都回島了,聽說廣開師叔當日心急,揭了什麼靈符的半角,被員嶠的邀月師祖攔下了,之後便令五島弟子回山防備,想來是擔心有什麼妖物從法陣下躥出來。”說着,景凌訕訕一笑,覺得蓬萊仙境,膽子實在小了些。
奶奶個腿,祝得安聽到這裡,心裡咯噔一下,廣開子這個老糊塗莫不是想要揭開五行封真靈符中的蓬萊金符。不過幸好憑他自己還沒有這種修爲,不然豈不是亂上加亂,加重了華夏地脈的錯位。陸珈玥自然也是明白此間道理了,對祝得安起了手勢急切地說到:“真人,我自回島中打探一下,如果沒有什麼事情,再行與您匯合。”說完也沒等祝得安同意,就向衆人告了別,匆匆離去了。
“這個,既然關乎地脈,老道一併前去看看,好歹有個助力。”宿土派的王冠掌教瞥了一眼陸珈玥遠去的身影,商量似地對祝得安說到。祝得安點了點頭,他並沒有感覺出這方天地的變化來,想來廣開子所爲尚沒有造成多大的後患。不過讓他們去看一看也好,起碼讓人心裡更踏實些。
“如此,有勞王冠掌教了,若無甚要緊的事,且告訴珈玥,我等在滬上等她。”然後祝得安起了個手勢,目送着王冠隨陸珈玥離去,纔回過頭來對巡海的那些玄門弟子說到:“如今海上之事雖暫平息,但仍有不測之險,爾等且需小心,今日我傳於爾等一個保命的法門,也好在禍害來時得以通知門中防備。”
說着,祝得安掐了一訣,對衆人開示到:“天則靈靈,地則靈靈,左手持北斗,右手指七星,天上二十八宿是我領。頭戴三十六罡,腳踏七十二煞,吾是上界真人子,吾是下界解厄人,霽時吞豆人不見,霽時心豆便是人。靈符一道,遁隱人形,疾。”然後他又向衆人演示了一邊行功的要旨,才祭出道衍尺,同遙思與向前飛向着遠海離去。
上一次路過這邊,自己還只是一個未入門的小修士,如今舊地重遊,卻已經擔負起了護道人間的重任,一切都是那麼不可思議。祝得安心裡感慨着,突然聽得腳下一陣哀嚎的聲音傳來,“哪個人來救救大爺啊,大爺給你笑一個啊。”
哀婉悽迷,似是有無限的悲傷,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被困在了這裡。“哎,是不是還有一隻青螺在?”四可從道衍尺上探出頭來,有些興奮地對祝得安問到。遙思與向前飛不解,什麼青螺,哪有青螺是住在海上的。不過祝得安眸中卻是一亮,自己救出一隻,還有一隻,莫不是梅山專門養着一羣青螺。
想到這裡,祝得安禁不住撇了撇嘴一笑,降下道衍尺,與衆人落在了水面上。果然是一隻青螺,不過卻比之前那一隻強上許多,顯然海水並沒有對它造成什麼傷害,只是被困在了這裡,動彈不得。“是好心人嗎?求求你們救我出去吧,我被人坑了,嗚嗚。”
那隻青螺哭地厲害,祝得安等人卻樂得前仰後合。伸手往水下一撈,那隻青螺被祝得安拎出了水面。不過出水的剎那,祝得安卻愣了一下。這哪裡是一隻青螺,不過是住在螺殼裡的一隻螃蟹罷了。出水之後,那隻螃蟹倒也客氣,千恩萬謝地擺脫開那隻螺殼,就要往海水中跳去。只是祝得安託着它,沒有得逞。
“我等不與你爲難,你卻告知與我你是怎麼被困在這裡的?”祝得安微微笑着,彈了一下那隻螃蟹的腦袋。“仙人玩笑了,我本就住在這近海之中,哪裡會被困住。”那隻螃蟹感知到了祝得安等人的強大,一時也不敢妄動,哆哆嗦嗦地解釋了起來。
這隻螃蟹原來是寄住在蓬萊島下的珊瑚之中,感受天地靈氣開了靈智,即便有了遊蕩四海之意。幾日前,它悠悠噠噠地徘徊到這裡,聽到一隻青螺自言自語地說着這螺殼之內的乾坤廣大,靈氣充裕。它一時納悶,不過一隻淡水的青螺可以在海中生存,想來不是假的,於是動了貪婪之心,想要把這隻螺殼據爲己有。
誰知道自己還沒動作,那隻青螺就自己主動把螺殼讓了出來,它一激動,就陷在了裡面,出不來了。而那隻青螺則哈哈大笑着,破空而去了,它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別人耍了。奶奶個腿,還有這種事?祝得安心裡一陣後怕,想來自己當初遇到那隻青螺,也是有這樣的目的吧,只是礙於陸珈玥蓬萊仙子的身份,沒敢妄動。
放走了那隻螃蟹,祝得安瞥了一眼那隻螺殼,其間果然有無窮的紋路,像是一個自成的空間。遙思見狀卻感嘆了一聲:“水靈之陣,莫非是梅山的神獸?”不過她旋即搖了搖頭,不可能有門派會養一隻青螺作爲神獸,畢竟這玩意兒修道太難了。
“真人,這隻螺殼八成是一件了不得的寶貝,只是那隻青螺自身不識,所以才錯過了機緣,以後有機會還是要好好研究一下。”遙思思忖了一下,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不過她卻說不出來,只好叮囑了祝得安一句。祝得安點了點頭,這隻螺殼自成天地紋路,想來是有什麼用途的,不妨留待以後好好探查一番。
耽誤了片刻,衆人接着啓程往南,繞過蓬萊之地,不久即接近了滬上所在。已經是後半夜了,可是這座城市仍然是燈光閃爍的樣子,全然看不出一點黑夜的影子。自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秉持此道則長壽,天地秉持此道則長久,現在人間發展如此,卻說不出是好是壞,畢竟諸教神像之前,不也供奉着不滅的燈燭麼。
“我們尋個賓館,暫且住下,等珈玥幾日再行啓程。”祝得安吩咐了一下,就要登岸而上。不過向前飛卻是一臉不滿,“都到了你家門口了,進去喝口茶有什麼妨礙,你看你小氣的。”但是祝得安瞪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師父從來沒有進過清微之門,自己同樣是護道之人,想來不應該破壞了規矩。
不過祝得安也沒有虧待他們,直接在滬上找了一個靠山的豪華賓館,安排了一個套房。之前在天山腳下那一幕還心有餘悸,自己不能再讓衆人分開住,免得又生出什麼禍端來。幾個人住在一塊兒雖然有些不方便,卻安全些,衆人自然也沒有什麼異議。
就這樣在滬上徘徊了兩日,祝得安一直沒有出門。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接近本門所在的緣故,他夜裡總是恍恍惚惚看到有人在天空走來走去,好像是奔着自己而來的,卻被自己佈下的法陣迷惑了,沒有發現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現在有許多人盯着自己,他一切行事都要小心些,免得拖累了清微派中的同門。
只是到了第三日夜裡,祝得安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遙思等人已經睡下,祝得安在陽臺打坐調息之時,突然感覺到這方天地的靈氣漫天漫地向着空中集聚而去,好像是有人想要把所有的靈氣抽空一般。天宇有人持着一個法杖似的東西,在虛空中不斷指指點點。祝得安能夠感受得出來,天地之間衆人的神識陷入了迷惘,大有將欲癲狂之狀。
是外教在收取信仰之力吧。祝得安在心裡重重地嘆了一聲,長此以往,不知道人間還有沒有可能重拾對於道教的尊奉。不過他卻沒有阻攔,這樣的事情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了,就算他攔得下一時,也不敢保證外教會不會捲土重來,甚至於遷怒人間。
收取完信仰之力,那個外教之人臉上浮現出得意之色。不過他卻並沒有就此收手,而是拎着法杖又換了一個地點,佈下了幾道封絕的道則。一時間,有不少的信仰之力被隔絕在了那方天地之外,難以相聚,而後又潰散於天地之間。如此,那個外教之人才心滿意足,揮了揮法杖,向着人間打出片片光影。祝得安定睛看了一下,那裡面是些虛造出來的夢境,彷彿有無限的神人在爲人間祝禱。
不過祝得安心裡清楚,那些只是迷幻的手段,就像毒品一樣,只會讓人間更加癡迷。百年了,有些鴉片是禁絕不了的,祝得安搖了搖頭,無奈地閉上了眼睛。然而,那個外教之人並沒有如祝得安想象般的就此離去。他站在虛空中思忖了一下,似是覺得還有什麼不足,瞬間牽動起無數的惡念,在這方天地之間佈置着,像是要造出什麼禍端來。
祝得安騰地一下站直了身子,奶奶個腿,你還沒完沒了了。怕是人間安順,不會虔心供奉,要打衆人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吃是吧。此間之事,着實不是祝得安不能忍耐,而是這個外教之人做的太過分了些。那些惡念雖然並不會造成大規模的禍亂,但是其中的私慾之心還是會讓華夏之人背離本真。怪不得如今社會人人自危,不再秉持相扶相教的祖訓,原來是你們這些畜生在迷惑衆人的心智,真的把華夏當成是你們圈養信仰之力的牧場了麼。
祝得安越想越生氣,他在學校裡的時候還因爲扶一個老太太過馬路被訛詐過,要不是他確實沒錢,想來還不知道會損失多少。不過沒有等到祝得安反擊,遠處的一所道觀裡,一道清光瞬間升起,擋住了那些惡念的流散。並且有陣陣雷光在天際鋪散開來,逼着那個外教之人不得不收手。
“道友這麼做未免過分了些吧?”一道清影顯化在那個外教之人的眼前,臉上看不出悲喜。是一箇中年道士,祝得安雖然不認識他,卻清楚他所着道袍上繡着的雷罡雲符。果然,清微派中的諸人也不會白白讓這個歹人行此下作之事。
“你奈我何?”那個外教之人得意地笑了笑,全然沒有將中年道士放在眼裡。“先不說你擋不擋地下我,難道你不怕明天衆人圍困你等,拆了你的廟宇麼?”說着,那人隨手一揮,想要擊散虛空中散開的雷光。然而那個中年道士只是臉色一怒,卻沒有說什麼。
“你想多了,”祝得安見那個中年道士無可奈何,自己破空顯化在那個外教之人的身後。“先不說你能不能蠱惑衆人,難道你不怕你今晚走不了麼?”說着,祝得安也沒有客氣,拿出道衍尺向着虛空一震,瞬間三人所在的虛空被無數的混元仙罡給罩住了。
“誰?”那個外教之人明顯嚇了一跳,趕忙回身望去。本來無聲無息地有人出現在他的身後就足以讓他震驚了,而且這混元仙罡明顯遮蔽了天地的氣機,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人看穿這裡,就算是他所在教派的主神也沒有這等功力。
那個中年道士也是愣了一下,祝得安現在穿着俗世的衣裳,看不出是哪個門派,但是這一手功法,他也只是當初在幽冥之所見自己的師伯使出過。“在下清微得谷,不知道道友從何處而來,還望勿管此間之事。”中年道士向着祝得安起了個手勢,有些爲難的說到。
“正是此理,”那個外教之人雖然心生畏懼,卻還是壯着膽色說到:“玄門於滬上力薄,你若生事,我教必會斬草除根。”說着恨恨地看了祝得安一眼,似乎是想要讓他也陷入得谷的顧慮之中。“去你奶奶個腿,老子今天讓你受的苦,連孟婆湯都解不了。”說着祝得安之間幻出道則的鎖鏈,將那個外教之人纏了個結實。然後以水行之法調出冰罡,以火行之法調出離罡,灌入了那個外教之人的體內。
“天吶,原來是傳說中的冰火九重天大法,哎呀,這下你可慘了,嘖嘖。”四可從祝得安的領口裡鑽出來,嚇了祝得安一跳。“奶奶個腿,你不睡覺跑這來幹什麼?”祝得安將四可扯出來,扔在了仙罡之內。“我家主人半夜夢遊啊,我追着她出來,誰知道卻碰上了你。”四可訕訕一笑,擡頭嗅了嗅那個外教之人,“別烤糊了,要不然就不好吃了。”
“是師兄麼?”得谷愣了好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師兄留情啊,這個人說的是實話,之前就有信衆圍堵山門的情況,您這樣不好收場啊。”得谷近前幾步,有些不知所措地說到。“你?”祝得安一陣氣惱,狠狠瞪了得谷一眼,沒有繼續說話。這個師弟非但不如得瓊師妹果斷,一併連曉音等人也不如,到底是哪裡冒出了,治世師叔收徒時莫不是睡着了。
不過祝得安是不會聽得谷唸叨的,而且他也不會有那些憂慮。有些事情是不能忍讓的,畢竟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打定了主意,祝得安將那個外教之人勒緊了神魂,只是稍一用功,就震散了他的肉身。然後也沒有客氣,直接一掌將他四分五裂的神魂送入了幽冥之中。
祝得安不操心幽冥的人會怎麼處置那個外教之人,畢竟那裡是玄門的地盤,還有那麼多老傢伙守着,他們可不會對外教忌憚。做完這些,祝得安運轉靈光,挨個將外教的道場盯了一遍,嚇得那些人趕緊熄滅了燈火,恐怕惹出什麼了不得的人來。畢竟前幾天祖庭的人也吩咐,暫時不可於華夏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