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得安倒是沒有理會軒轅九疇印的事情,但聽到這隻白狐說自己是遁地脈而來,他的心裡隱隱猜出了是誰。當初在長白山時,狐太爺言狐祖護法持狐王法旨現世,令其前來人間探查華夏龍脈變動的事,可見當時狐王已經不在青丘了。加上眼前的這道狐影身俱九尾,如果他不是自域外而來,那肯定是狐王無疑了。
想到這裡,祝得安打斷狐王的敘說,岔開話題問到:“前輩可是青丘之主麼?”那道狐影點了點頭,表示認可,卻一臉的憂慮之色。“前輩在此盤桓許久,不知道可有什麼收穫,爲什麼不迴轉青丘山中?”祝得安心中疑惑,這狐王雖然是困在這裡的,但是以他所具有的神通,未必就闖不出去。爲什麼他寧願忍受着靈力耗損,也要守在這裡呢。
“此中之事,不是一言兩語可以解釋的,你既知我來自青丘,可知青丘今日如何了?”狐王悽然一笑,無奈地搖了搖頭問到。祝得安還沒有來得及去青丘,而且他也不知道青丘之國在海外的哪個地方,只好將狐太爺當日所說轉述了一邊,好讓狐王知道青丘之人並沒有遠避玄門之外。
可是不曾想,狐王聞言瞬間驚怒起來。“果然,這些域外之人對我華夏早有圖謀了,竟敢矯詔我的旨意,行禍亂之事。”祝得安被狐王的反應嚇了一跳,當日狐太爺所說,並沒有什麼過分之處,而且根據自己後來的探查,龍脈確實如狐太爺轉述的一樣,狐王卻是因爲什麼而怒。
“小友不知,”見祝得安等人面露疑惑,狐王解釋到:“我那護法雖是狐族,卻非這方天地生養,只是他來青丘之時,手持洪荒祖狐的化生角,乃是我狐祖的信物,因此我才收留他於青丘之中。”狐王娓娓將狐族護法到來前後的經過說了一遍,祝得安才慢慢明白過來。
原來狐族的護法早些年居於古蜀國,到了晚唐時候,他以祖星崩潰爲由,騙進青丘之國。當時狐王就對他的到來有所懷疑,只是這個護法到了青丘國後,並沒有圖謀任何東西,每日在山中吐納修行,從不干預青丘的事務,所以狐王漸漸地纔對他放下心來。
後來,天機有變,中龍地脈入海。青丘之人恐怕中龍登羽之地選在青丘,會對青丘的靈根造成毀損。畢竟中龍化形需要大量的靈力,那時節華夏已經開始進入末法時代,只有各大隱世的山門中因爲有上古的法陣存在,還能夠堪堪維持用來修行的氣脈。
狐王本來是打算往玄門之中商量對策的,可是那時候玄門有全真立教,禪宗至六祖惠能之後穩定了根基,儒教更是以理學爲教化,使華夏呈現出三教圓融之勢。玄門的高道大德們正忙於傳教布法,相爭天下大勢,所以根本沒有有顧及青丘的災殃。
正在衆人無奈之時,狐族護法站了出來,說有欺世之法,可以矇蔽天機,使中龍地脈無法尋到青丘所在。那時候狐王也沒有主意,但知道中龍一旦尋不到登羽之地,就會將諸身清氣反哺華夏大地,於是就聽信了狐族護法的謀劃。
不知道狐族護法是從哪裡尋來的四根青銅炁柱,將之化作四方罩於青丘。果然,中龍地脈於青丘擡頭的剎那,周身的靈氣與道則便不受控制地向那四根炁柱而去。那時候狐王就知道上當了,可是來不及追究,狐王只能想法定住地脈。但那四根炁柱有清玄道則,堪堪與他形成了僵持。
由於這事牽涉天機,當時只有他和護法的功力可以進入法陣。護法當時對狐王講,只有吸收了龍脈所含的道則,纔可以使其後的龍脈再尋不到青丘所在。但是狐王已經震怒了,別人或許不清楚其中的關鍵,但是狐王作爲青丘之主,卻十分清楚。
上古聖王定下乾坤分作之法,以上古十劍將地脈與人脈分開,靠的就是地脈之中的道則支撐。如果地脈之中的道則被抽盡,非但地脈會乾枯,一併連生靈的繁衍也會受到影響,所以他當然不同意繼續這麼做。可是他已經無力與護法相抗,無奈之下,只得以玄門秘法,召出了隨地脈而動的純鈞劍。
純鈞劍強行將中龍地脈與法陣分開,中龍已呈回光之勢,地脈無法再佈置道則,只好將之分與了南北二龍兩條地脈。誰也沒曾想到,他們這麼一折騰,崑崙祖地之內的軒轅劍在突然的變故里失去了維持人脈平衡的氣機,華夏道統無法繼續以前的走勢,眼看有了天下大亂的徵兆。
純鈞顧念天下之事,只得捨棄對於地脈的維持,轉回華夏爲軒轅劍定坤位。而狐王也怕自己的不慎導致玄門千年所謀破壞,只好沿着中龍入海的痕跡一路追來了不周淵。本來中龍登羽之後,其所蘊含的道則還會安穩在地脈之中,復經千萬年又會聚出龍脈來。可惜中龍所在空蕩,直接貫通到魔域那邊,雖然此地有天罡地煞陣護持,卻少一個掌陣的人,狐王也就只得留下了。
狐王說的波瀾不驚,但是祝得安等人卻聽得心驚肉跳。原來當時不是中龍地脈突然發瘋,而是遇到了無可奈何的變故。幸虧狐王醒悟的早,要不然抽了中龍地脈的道則,華夏恐怕也會像其他三處古國那樣,從此失了先賢的教化,任憑域外之人擺佈。
想到這裡,祝得安有些欽佩其狐王來。雖然他因爲一時的私心導致了華夏的龍脈變故,但是他在事後能夠捨去青丘基業,將肉身橫亙在這裡,足見他對於這方天地的赤誠。畢竟那個不知道什麼目的的護法還在,誰能保證他不會做出其他禍害的事來。
這樣來看的話,當日狐太爺爲北龍聚濁就可以理解了。怕也是狐族護法的指示,在廢了北龍地脈後,再專一對付南龍地脈就省事的多了。只是,爲什麼域外之人單單就一個狐族的護法耐不住性子,那其他域外之人去籌劃什麼了呢。畢竟華夏的龍脈變動絕非小事,照理說,域外之人應該集體出動纔是。
像是看出了祝得安的疑惑,狐王搖了搖頭補充到:“域外之人來時,華夏尚有清氣可以修行,自然不會被他們輕易蠱惑,但是魔域就不一樣了,如果他們能夠得到修煉清氣的法門,豈不是可以禳補太古的遺訓了,那樣的誘惑可不是誰都能夠抵擋的啊。”
狐王的話讓祝得安臉色一滯,怪不得蠶叢王最終沒有在華夏留下,原來是去了魔域。看現在的情形,怕是魔域之中地脈的道則已經被域外之人得去了吧,所以他們才能夠想出一個對付中龍地脈,並藉機抽取道則的法子來。
把自己的想法一說,狐王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你們這些孩子,怎麼能夠體會到上古聖王的佈置,雖然軒轅劍能夠在旱魃的引誘下進入魔域,但不是還有這方九疇印填補了位置,要不然何以其他古劍都沒有動作。”說着像是想到了什麼,狐王微微一笑,對祝得安等人解釋到。
“魔域之人的算計還是要差了一步,我玄門早就所佈置了,不然你們還真以爲赤霄劍鎮守在烈火獄中麼?”不過狐王也並沒有因爲此事而感到過分放心,轉而對祝得安等人說到:“魔域怕是有外域之人蠱惑,所以纔會不惜代價闖過弱水進入人間,我猜想,他們能夠破開弱水的封天絕地之陣,怕是用了軒轅劍。”
祝得安點了點頭 ,赤霄劍的事情他不是很清楚,但是現在赤霄既然能夠在崑崙祖地顯化,說明已經從魔域脫身了。只是魔域的蠱惑確實讓人爲難,之前他還以爲自己能夠勸說雙方明白了地脈變化的原因,就一定可以定紛止爭,現在卻多了許多變故。
解釋的差不多了,狐王擡起頭來對祝得安說到:“此地有我護持,你等早日離開,去往幽冥之所告知祖天師,看看他有什麼辦法,畢竟青丘的事情我不回去,也是處理不下。”狐王悵惘地望了一下遠方,心中似是有說不清的苦楚。
“前輩,我等是問純鈞與承影來此,所以跟來,不知道您老人家是否知道他們的影蹤?”祝得安不能直接走了,雖然他明白了許多的事情,但是要緊的還沒清楚。尤其是上古十劍一下少了三柄,他實在不能確定人間會生出什麼變故來。
“這你們就不用操心了,軒轅劍雖然去了魔域,但是其劍靈尚溫養在九疇印中,純鈞與承影入印爲其渡靈,怕是需要些時間。”說着擡頭看了一眼九疇印,“可惜這九疇印也只剩下一尊印靈在,不知道印身陷落在何地了,否則何至於此。”
只有印靈?祝得安心中一愣,爲什麼跟黃帝有關的東西都沒了軀殼,難道還有什麼牽扯不成。“前輩,除了印身,沒有其他辦法可以助您脫困,或者爲軒轅劍靈渡靈麼?”祝得安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剛想邁開腳步離去,復又轉過頭來問到。
“本來我是有些法子,可是我周身的清氣必須禳補天罡地煞陣萬年來的耗損,所以不能有一絲旁顧,如果現在有上古證道玄元的聖王在,倒是省事了。”說着無奈地搖了搖頭,狐王雖然修出九尾,有天狐之能,但缺少清氣的支撐,他無法將九尾合一,也就證道不了玄元。
想來玄門中的那些高道也是這樣,當年八仙橫渡蒼茫大海,仍然沒有聚齊清氣,現在更是不要再提了。不過祝得安等人卻舒了一口氣,四象元靈倒是失算了,恐怕他們也沒有預料到幫助祝得安修成激濁揚清之法,卻無意間促成了此間之功。
“前輩,如果清氣充裕,倒是如何周全此間之事?”祝得安壓下心中的激動,迫不及地向狐王問到。“啊?”狐王神色一凜,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真是不知道好歹,雖然他看不透這個人到底是什麼實力,但明顯清濁之氣相交,問出什麼法子又能如何。
不過想了想,覺得告訴他也無妨,倒是可以激勵玄門中的這些年輕人不斷修行,或許有什麼突破也說不定。“我看你們這些人,恐怕都有證道混元之功,但是玄門功法,聚五行其三方可稱之爲地仙,你們只修五行之一,雖有混元之名,卻無道衍之能。”
說着嘆了口氣,“玄門聚五行之功,自末法時代開始就已經很罕見了,畢竟五行之下有又細分,重整五行祖脈,絕非一人可以辦成。”狐王擡頭看了一眼祝得安,“剛纔我讓你去幽冥尋祖天師,便是要問一問九真合脈的事進行到哪一步了,想來聚五行的混元修士,也可以有些作爲吧。”
說了這麼多,狐王還是不相信祝得安等人,不過他們也沒有着急,而是慢慢地聽他說了下去。“玄門修行,多以雷法爲綱,聚五行祖脈的修士,便可掌握五雷正法,到時候於陣內行功,或許暫時可以提煉出清氣來,用以爲九疇印聚靈。”
“然後呢,要是本身就證道玄元,豈不是更容易一些。”祝得安聽狐王解釋的無奈,趕緊補充問到。“證道玄元,你這孩子也是有趣。”狐王笑嘆了一聲,接着說到:“證道玄元,便有了超脫於混元道衍之上的本事,也就是玄元衍道,如果有此等高人在此,便可憑一己之力周全天罡地煞之陣,甚至於再行佈下一座法陣也非難事,所以此地可以防住魔域中人,卻防不住古蜀國的蠶叢國主,是因爲他本身就有衍道之能啊。”
解釋到這裡,狐王看了祝得安等人一眼,以爲他們會知難而退了。卻沒預料到,祝得安率先激動地大笑了起來。真是沒想到,自己連個對象都找不到,居然能衍道,待會可要試試。“何事值得你等如此發笑,”狐王一陣氣惱,覺得這些玄門後輩實在是不像話。
祝得安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在狐王疑惑的目光裡調轉體內的清濁二氣,在頭頂上形成了三道人形。“一氣化三清,”狐王一驚,“你是何人,難道是域外之人前來誆騙我嗎?”接着狐王就要發怒,卻轉念一想,這幾個人在這耗了這麼長時間,應該不會跟自己爲難,先看一看他們要做什麼吧。
狐王警惕地退到陣內,此時祝得安周身已經有了三道一模一樣的身影。“涵養本原,救護命寶。安神祖竅,翕聚先天。蟄藏氣穴,衆妙歸根。天人合發,採藥歸壺。乾坤交媾,去礦留金。靈丹入鼎,長養聖胎。嬰兒現形,出離苦海。移神內院,端拱冥心。本體虛空,超出三界。”
祝得安沒有調轉自己的修行,但憑清濁分離之時感召到的諸天道則,慢慢施出功法來,剎那間四道身影合於一處。朦朦朧朧,被無窮道則纏繞着,再看不清楚祝得安的面目,好像是他已經融入天地之間,卻又不受天地的遣使。
此前祝得安一直提防着四象元靈會有什麼圖謀,所以並沒有運使過玄元之法,這一番用功,確實讓他喜出望外。怪不得上古諸神寧願捨棄這方生養之地,也要逐清氣而走,實在是其中的妙處遠勝於混元罡氣的修持,概括起來的話,就是無慾無求的完全自由狀態。
將滿天清氣渡入天罡地煞陣中,大陣瞬間旋轉起來,一時之間再分不清其中的生門與死門。見狀,狐王未敢猶疑,收起法影向外一躍,堪堪脫離了大陣的攪擾。而陣中的九疇方印在剎那間凝成了實狀,輪流顯化出上古七十二王的身影來。
祝得安向後一扯,將九疇印拉至近前,有三道劍靈從中顯化出來。不過他們看到祝得安用法,先是一陣驚撼,直到注意到印身上的聖王影響,才放心下來。只有炎黃子孫纔有這種可能,這是血脈之力的勾連啊。祝得安不斷佈置了幾道自己的道則,穩住了大陣,將印收入道衍尺,對向前飛說道:“劍身既歿,那就再鑄一柄出來,讓旱魃先得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