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清微掌教一席話,座上衆人已經沒有了繼續門下弟子比試的心思,只是讓門中嫡系輩的弟子切磋了一番,便直接吩咐他們去巡海了。祝得安無話,這本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的事情,現在來了一個掌教清微的侄女,倒是有必要趕緊問一問清微雷法的修行。
回到中峰客舍,曉音重新給祝得安行了禮,這才疑惑地問到:“師伯,不是侄女與您爲難,但您怎麼連本門的雷法都沒有修成,難怪那些老傢伙會懷疑您。”祝得安一臉尷尬,他這點本事稍微有點修行的人都能瞧得出來,曉音作爲清微掌教,能夠看得明白卻也自然。只是並非他不想,實在是他沒有辦法啊。
“那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明白,我且問一問你,本門雷法是如何入門的?”祝得安腆着臉,有些彆扭地問到。“真是的,您一個師伯,卻叫我一個做侄女的如何告知於您。”曉音也覺得有些尷尬,雖然她知道祝得安入門的時間較短,但好歹掛着護道之人的名頭,她自然不可能像教一般弟子那樣給祝得安演示功法。
思忖了片刻,曉音開口到:“我清微派屬於玄教五門中的符篆門,雖然凝丹修仙,但入門卻少不得符咒的助力,師伯想必是知道的。”祝得安一聽,瞬間恍然大悟。奶奶個腿,怪不得合一真人的雷法自己修行不得,因爲蓬萊是無極門,入門只求以清靜無爲、抱元守真、神遊無極爲修真圭旨,而符篆門則以印訣移魂、咒符拘魄、掌握天地爲濟世法術。
雖然他的識海里早就有這些東西,卻從來沒有與修行聯繫到一起過,還以爲只是些玄門的尋常知識,是師父傳給自己瞭解各派淵源所用的。這可真是尷尬到家了,不知道師父知道了會不會脫下鞋來打自己,畢竟白白耽誤了這麼些時日。
“好吧,你別說了,我知道了。”祝得安訕訕一笑,有些尷尬地說到。“啊?您不會連這都不知道吧?”曉音吃了一驚,納悶自己的師伯祖怎麼給自己選了這麼一個師伯。門內那些師叔輩有資質較差的,最起碼畫符的本領還是有的,作爲大天師的師伯祖,心思可真是讓人糊塗。
祝得安不知道曉音心裡嘀咕着什麼,當下盤膝止念,入定調息,以真氣在識海中畫出召雷符來。現在他明白了,修行不是用法,不一定非得像那些術士一樣,提前將符畫好在紙上,只要心中有符文調息,自然是可以順利修行的,否則符篆門也不可能名列修仙五門之一。
天雷轟轟,猛吏真君。
承令召請,速降威靈。
興雲吐霧,急赴壇前。
統領五將,搜撓山川。
萬精鬼怪,捉縛來呈。
一依帝令,火急奉行。
祝得安心裡默唸着,將體內真氣走了一個周天,然後向着虛空猛然張開雙手,有雷光熠熠閃耀於他的指尖上。祝得安明白,自己困頓已久的清微雷法入門了。不過他並沒有滿足於此,現在他要做的,是按照師父所傳清微雷法的順序,先聚雷電氣,後生雷電罡,次塑雷電身,再行雷電功,終成雷電法。不過,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後,祝得安丹田之內的坎位卻在雷法的引導下炙熱起來,像是被燒開的熱水。感覺不太正常,祝得安只好暫停運功,緩緩睜開眼來。
見祝得安轉醒,曉音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說到:“五雷正法,氣聚五行,師伯卻聚出了坎位,莫非是要登九霄雷引之術?”祝得安還在默默琢磨剛纔的修行,一時沒有答話。曉音只好接着說到:“我清微派歷來修五雷正法,據說五雷齊聚之後,即可登臨仙門,如今師伯以八卦引雷法修行,怕是與神霄派的九霄雷引之術相合,不知道師伯心裡可有計較?”
聞言,祝得安搖了搖頭。坎位是修天后宮鎮海之術時自成於丹田之內的,只不過剛纔入道清微雷術,產生了重合而已。並且神霄派的雷法雖與清微派不同,但最終的修行目的還是要指向五行歸元,反倒不如清微雷法來的直接。不過曉音剛剛的話卻點醒了祝得安,如果他修雷法不以五行入道,反以八卦指引,不知道會走到怎樣的地步。
想到這裡,祝得安復又打坐調息,開始將雷罡正氣引入丹田,剎那間八卦震位亮了起來,與坎位相對,勾描了八卦圖形的一個輪廓。但是祝得安並未止住,他從識海中搜索了一邊師父所傳九脈合真之法中的神霄雷法,有一絲明悟了九脈合真的運行法門。原來如此,玄門修行雖有派系之別,但總歸是爲了問道玄元,各有契合之處。只要將各派功法理順,不至於相互衝突,自然能夠相互補足,相互助力。
祝得安心滿意足,雖然他在修行一途纔是剛剛入門,卻不似先前的迷惘狀態,最起碼他知道自己接下去的路該怎麼走了。想到這裡,祝得安一個人嘿嘿傻笑起來,曉音在一旁站着,不知道祝得安剛纔悟到了什麼。不過她沒有開口詢問,畢竟九脈合真之法只有歷代護道之人可以修行,雖然自師伯祖張定倫大天師以來,護道之人師出清微,卻也不能輕易傳法,不然觸動各教隱秘,無法解釋。這也是爲什麼過去這麼多年,清微大天師才選下祝得安的原因。
“曉音,”祝得安收回心思,有些關心地問到:“你如今遠來蓬萊,門中誰在主事?”祝得安的心中有些疑惑,如果像曉音先前所說,那麼門中除了他以外,按理說還有九個師弟或者師妹,爲什麼卻讓她襲了清微掌教之位,莫非自己那些素未謀面的師弟妹已經遭了不測。
曉音卻沒有多想,直接回應到:“我師得知真人是咱清微派的前代掌教,後來師伯祖發了大道通玄令,他老人家前往幽冥去了,如今門內師叔輩的還有得谷師叔與得瓊師姑,我出來卻也不用擔憂。”祝得安點了點頭,現在他多少明白了一些事情,因爲師父定倫天師是護道之人,不能算是完全的清微弟子,而自己也是這樣,許多事情不必盡知,倘若有緣,自然是會見到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祝得安知道曉音待不了許多時候,她此次出來本也是爲了尋找祝得安,如今祝得安已經功法小成,自保無虞,曉音作爲清微掌教,自然是要儘早回到門中主事的。祝得安卻也沒有私藏,打算將師父所授的修行心得傳於曉音知道,她卻直搖頭,只說自己修有雷法已然知足,不再需要其他功法,不然徒增累贅。祝得安只好作罷,卻不知道曉音內心裡已經認定了自己這個師伯到處生事,不然何至於到處傳授功法。更何況才這幾天,已經招惹了蓬萊五島的不滿。
聊了一會兒,曉音決定向合一真人道別之後回清微去,祝得安沒有強留,他也決定要走了,於是兩人一前一後向着山腳走去,打算見過合一真人後,各尋前程。門外四可正支棱着耳朵聽着,見祝得安與曉音走出來,立刻閃到了一邊。
“奶奶個腿,你跑哪去了,半天尋不到人。”祝得安看到四可不進屋裡,罵了它一句。“你可拉倒吧,說得跟我是人似的。”四可一臉不屑,嗆了祝得安一句。“這是?”曉音一臉疑惑,她從來到蓬萊後一直沒見過四可,見它這麼不客氣的跟祝得安說話,一時猜不出是什麼靈獸來。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清微大天師派來守護紅塵護道之人的,也就是他。”四可擡起前爪指了指祝得安,一本正經地胡扯到。曉音自是不信,她盯着四可看了一眼,心中有些疑惑。“怎麼,你也想將我收入麾下?你能打得過清微大天師麼?”四可不知道曉音清微掌教的身份,以爲是蓬萊的某個弟子,所以毫不顧忌地胡扯到。
“別得瑟,滾一邊去。”祝得安罵了它一句,卻也沒有揭穿四可,畢竟這種一眼看穿的事情,實在沒必要浪費口舌。“不對,”曉音向着四可欺近了幾步,壓低聲音到:“你身上爲什麼會有天山地靈之陣,是誰圓融於你體內的?”
四可愣住了,它不清楚什麼地靈之陣,但卻知道天山意味着什麼,當下激動起來。“仙子,您可認識一位帶着三條尾巴的貓的姑娘麼?”說着站直了身子,一臉期待地看着曉音。祝得安也點了點頭,他帶四可出來就是爲了找它的主人,如今曉音知道些什麼,讓他也感到有些激動。
“天山與清微派素來交好,你所說的姑娘我不敢斷定,但想來能在紅塵顯跡的,怕也只有靈韻師姑的單傳弟子遙思師妹了。”說完看了祝得安一眼,不知道師伯的寵物爲什麼會對此感興趣。“這個遙思姑娘俗家名字叫什麼?”祝得安不確定四可是在什麼情況下遇到的它的主人,所以想要問的詳細些。
“跟我一樣,姓任,但因爲她總帶着一隻貓,我們平時都叫她喵喵,具體的名字卻是不知,畢竟她已歸天山門下,總要遵從天山的名序。”曉音迴應着祝得安的詢問,同時在內心裡納悶,自己的師伯之前連雷法都沒有修成,怎麼會跟天山有瓜葛,要是發生過沖突可就不好了,畢竟自己跟遙思師妹還算相熟。
“散夥吧,我要跟這個仙子姐姐走了,人家知道我家主人是誰,不像某些人只會吹牛。”聽完曉音的話,四可直接甩了祝得安一句,開始寸步不離地跟着曉音。曉音扭頭看了祝得安一眼,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到:“那個,你沒有天山的喚音鈴,恐怕不是喵喵師妹的門下吧?”
四可一愣,像是想到了什麼,剛纔的激動瞬間被失落代替。那天它正在動物園裡跟一隻朝它噴水的河馬對罵,正想着挖個地道過去打一架,卻被飼養員攔住了。它一生氣罵了幾句人言,正在恐慌被人發現了,卻不想突然被一道清風捲走。後來那個姑娘告訴它,它的性子太沖,以後怕是要受欺負,所以傳了它一點法術,但隨後就把它放在了校園裡,而她再也沒有回來過。
想到這裡,四可的眼淚啪嗒啪嗒落了下來。祝得安心有不忍,蹲下去摸了摸它的頭,對曉音說到:“這樣吧,曉音,下次你見到那個姑娘先提一提四可的事情,如果她還念舊情,可傳訊於我,到時候我們再做計較。”然後又對四可說到:“如果她不認你,怎麼會傳你天山的功法,至於曉音說的什麼鈴,那是外物,我什麼都沒給你,不一樣真心對你好麼,你要好好爭氣,別給自己的主人丟臉,等重逢了纔好說話。”
四可忍着眼淚,堅定地點了點頭,“仙子姐姐,你告訴我家主人,我一定會爭氣的。”曉音沒有想到自己的話對四可造成了這麼大的打擊,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見祝得安與四可如此說,纔回應到:“是的,喵喵師妹向來重情,既然她能出手救你,肯定不會無所緣故,我若得知她的消息,會傳訊給師伯的,到時候可以讓他帶你去找她。”
一行人在低落的氛圍裡走到山腳,正巧合一真人從山外御風歸來。見到祝得安忙起手打了個招呼,有些焦躁地說到:“師弟那天與珈玥所見,卻非八岐妖蛇的魂影,如果老道猜的沒錯,這幾日的巨浪怕是隻有那妖蛇的實體才能興風。”沒等祝得安反應,又對曉音說到:“姑娘已見過得安師弟,當速回滬上,如今八岐妖蛇還未現形,不知以後的動作,沿海各派皆需要提前防備。”
曉音點了點頭,口中稱是,然後看向祝得安,“師伯與我同回門中麼?”祝得安搖了搖頭,他頂着護道之人的名頭,不能隨意坐鎮本派之中,否則以後不好跟師父交待。而且四可的事情還沒有着落,要是萬一直接遇上了天山的遙思,她又不認四可,自己更是爲難。
“你且回門中,不日我將設法與師父聯繫,問問他老人家現在的處境,如果方便,門中自有他人自幽冥而返,你也不必過分擔憂。”說完看了合一真人一眼,“師兄可知會過其他四島了?有何主意不曾?”合一真人點了點有,“蓬萊五島皆已知曉此間之事,老道所憂慮的,怕是有外教摻合在其中,恐怕玄門上下,皆需要防備啊。”
祝得安倒是沒有猶豫,翻手一閃,將道衍尺拿在了手中,以罡氣催動,噼裡啪啦閃出道道雷光。合一真人見狀心裡一喜:果然,清微掌教一來,得安真人即刻得法,想來以大天師所授功法,其修行起來自是不能以尋常論。祝得安卻沒有注意到合一真人的臉色,在以道衍尺引出大道通玄令牌後才說到:“如今事急,我即發大道通玄令,告知玄門內外。”
一道雷光直衝霄漢,卷集在朵朵雲靄之中,向着四下奔散而去。“曉音,速速啓程,可沿路告知各派此間事。”祝得安一臉嚴肅,但心裡着實沒有底氣,他所發大道通玄令只以雷引,靠的是令牌本身的靈力,而他自己卻還無法用出九脈合真之法。曉音自是知道祝得安的擔憂,不然也不會讓自己再去告知各派了。當下點了點頭,向着祝得安與合一真人行了一禮,化成清光消失在了天際。
於此同時,清微大天師正在弱水千里之外的荒野,以手按着祖天師張道陵騎下的青面白虎,跪求到:“祖師,五門封真靈符一開,人間必定大禍,萬望三思啊。”白虎之上,祖天師張道陵並未生氣,只是一臉無奈地說到:“定倫子,我知你護道人間多年,可眼下之事,爾等能抗到幾時,不借人間信仰之力,我等也是無法兼顧啊,你沒見昨日鍾馗一衆已入諜魔之域了麼。”
清微大天師張定倫面有爲難,他也知道如今弱水之亂已經轉攻爲守,可還是無法權衡人間禍事,畢竟幾十年前那場災難幾乎將我華夏根基折斷。只是,萬一弱水之後的那位突破幽冥封鎖,人間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