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笑嘻嘻到了花廳:“夫人,丞相帶着兩個小公子回來了。”一面說,一面忍不住笑個不停,耳墜子就像是打架一樣,來回晃動不停。
“怎麼了?”管雋筠擡起頭:“這麼歡喜?”
“夫人還是去看看就知道了。”如意掩住嘴:“大公子在前面到處要找夫人呢。”
“哦。”已經想到會是怎麼回事了,一定是做爹的用什麼高明的法子把稚兒小懲大誡了一番:“去吩咐傳飯,我早上叫人預備幾個丞相和公子們喜歡的菜式,可有了?”
“都有了。”如意答應着下去,整了整身上的衣袂,搖着團扇慢慢往前走。想想等下會看到父子三個,尤其是稚兒一副苦相又說不出的樣子。有點心疼,不過也只能是放在心裡。孩子有時候不狠心是不行的。
還有件很心煩的事情,是跟諸葛宸昨晚說的事情有關的。兩人商量過了,這個按月給予銀兩的事情不用商量了,肯定是要給的。可是若被吳纖雪知道,自己就有些不好交代了。
這麼多年的姑嫂,一下讓自己也做對不起她的事情。況且同爲女人,難道還不知道女人心中的委屈?若是二哥跟那個秀兒之間並沒有什麼露水姻緣的故事,卻也好說。如今都是生米煮成了熟飯,還要自己這邊按月給予銀米。怎麼跟人去說?以前吳纖雪是怎麼護着自己的,難道到了今日換在她身上的時候,卻連一句公道話或者回護她都做不到?
“娘,屁屁疼。”才一看到母親過來,稚兒就扭着跑過來:“屁股都破了。”
“怎麼了?”牽着兒子的手到了一邊坐下,纔看到兒子的爹跟暉兒都不在這邊:“你爹呢?”
“爹到小書房去了。”稚兒爬到母親身上,剛一落座就疼得跳起來:“爹說要教我騎馬,還不許我下了馬背。我一動就被按着不許動,還說男孩子做事要有長性不能半途而廢,稚兒沒有半途而廢。就在馬上呆了一天,娘稚兒的屁屁真的破了。”
“來,娘看看。”把兒子牽到一邊,在屏風後褪下褲子看了看。果然是紅腫一片,有點心疼:“沒破,等會兒娘叫人拿了藥膏子來給你敷上。今晚上早點睡,明兒就好了。”
“娘,屁屁疼。”稚兒抱住孃的脖子:“娘,爹都不許稚兒從馬上下來。要是下來,就用眼睛瞪着稚兒呢。”
“那你說,爹這麼做是爲了誰好?”把兒子抱到外面,如意已經帶着人打來熱水。管雋筠接過滾燙的帕子給兒子擦汗:“這一頭一臉的汗,真是都成花貓了。”
“娘,我也真會騎馬了。以前怎麼舅舅教我騎馬的時候,都沒有這樣要我一天騎在馬上。爹就這樣教我,爹是丞相,舅舅是驃騎大將軍,兩人誰更會騎馬?”稚兒被母親摸索了一番,更是委屈得不行。勾着孃的脖子,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你爹跟舅舅騎馬,教你的法子不同,都是爲要你學會騎馬。舅舅有好多事兒要忙,爹也是隻有今天才有功夫在家。爲了教你騎馬,什麼事兒都丟下了。你說爹爹是不是爲了你好?”拿了一塊小點心給兒子:“暉兒呢,還跟你爹到小書房去了?”
“是啊,一回來就去了,我看到榮侍衛有東西給爹呢。”稚兒津津有味吃着手裡的零食:“娘,爹好忙哦。”
“你爹就沒有不忙的時候。”管雋筠摸摸兒子的頭髮,正要說話諸葛宸已經抱着暉兒進來。一看見稚兒膩在女人懷裡,想要笑忍住了依舊是虎着一張臉:“跟你怎麼說的,回家以後不許坐着,要下來走路,要不明早起來只怕疼得更厲害”
“稚兒屁屁都要破了,是不是啊,娘?”求救似的看向後面的母親:“您跟爹說說嘛,就讓稚兒在這兒坐坐。”
“不行。”諸葛宸虎着臉的樣子,眉目間一片冷凝。不止是稚兒,就是懷裡的暉兒都要往下滑,不敢繼續窩在那兒。
管雋筠無奈地搖頭,立規矩一天就能好了?再說這兩個小子今兒緊了明兒又鬆了,一定是教不好的。那天有功夫的時候,索性一氣呵成最好。只是兩口子早就說好了,遇到一個人發火的時候,另一個人絕不會在旁邊攪局,不去順着說也不會反着說。自己的孩子,難道誰還會安心對孩子不好不成?
“娘。”稚兒癟着嘴轉向母親這邊,要是娘都不肯出手救人的話,等下就會被黑臉的爹拉下來站着了。
“暉兒不怕。”管雋筠沒搭理,擡眼看到小的在那裡不安分扭動着,伸手接過來:“看看,這就跟在泥堆裡滾出來一樣。”
稚兒有點泄氣,看到的一切告訴他,再扭下去也沒用。只好是規規矩矩站好,自從有了這個小的,娘就不會再依着順着他了,而且只要是爹發脾氣娘不說話,自己只能是乖乖聽話。小腦袋靈光乍現了下,很乖地站好。
“過來。”看這樣子,諸葛宸心底感慨着,也不知道是誰教得他這樣了。不管是做什麼,都知道進退得宜。以後吃虧是不會了,就是小心眼裡念頭太多,誰家孩子這麼大的時候,能有這小子心裡的事情多。
“是。”不小心碰到了屁股,呲了呲牙,稚兒還是乖乖過來:“爹。”
“咱們在外頭可是說好了,回來不許像個女孩子似地撒嬌,你是哥哥要給弟弟做個榜樣,想想要是自己做不到說話算話,以後誰還會相信你說的?爹孃都這麼忙,難道每天還要看着你跟弟弟在一起?”諸葛宸把他拉到面前,大眼睛裡面還閃動着淚水:“這麼大了,還這麼愛哭?”
“沒有哭。”飛快用袖子擦乾淨眼淚,睜大了雙眼看着父母:“稚兒纔不會哭呢。”
“我看到哥哥哭了。”暉兒在被母親帶着去洗乾淨了手和臉,又換上一件乾淨的衣服。一樣是拿着自己喜歡的零食,歪歪扭扭過來:“眼淚都沒擦乾。”
“就屬你知道得多。”稚兒虎着臉瞪了弟弟一眼,暉兒纔不甩他,一下就往娘身上鑽:“娘,哥哥真會騎馬了。騎得好棒,下次暉兒也要學着騎馬。”
“你騎馬,把你的小屁股摔成了四瓣。”稚兒狠狠瞪了他一眼,因爲有了弟弟以後,爹孃就把更多的關注對準了比自己小的弟弟,暉兒又會撒嬌。害得爹孃都不喜歡自己了,每次都會這麼想,但是就是不能跟弟弟分開,只要兩天不見他就會到處找。娘說,這就是手足情深。姑姑家的顥然就沒有暉兒懂事。
“摔成了四瓣,我纔不哭。”暉兒做了個鬼臉,兄弟兩個又是言歸於好。一點也不像是剛纔鬧得不亦樂乎的樣子,管雋筠無奈地擡頭看向男人,兩口子不約而同舒了口氣,還好兩個孩子都是平平安安的,不會讓兩人再爲這件事操心。
“都去睡了,你還在這兒忙什麼?”從書房外經過,只說是一天休沐不做這些事情的。沒想到都掌燈了,外面已經打過了三更。這位大丞相居然是換了衣裳又進了小書房,管雋筠端着一碗雞肉元寶過來,毛香撲鼻的芝麻油惹得人筆都握不緊。
“回來的時候,榮立送來兩個要緊的摺子。”諸葛宸舀起一個元寶喂進了管雋筠嘴裡,自己緊接着吃了一個:“看看就完了,你不去睡了?”
“你也是的,就把稚兒弄在馬上猴了一天。我瞧着也是又紅又腫的,看得人心疼。”咀嚼完嘴裡的元寶,半是埋怨半是嗔怒:“別說是個孩子,就是個大人也受不得這樣弄了一天,多難受。”
“可是稚兒確實學會了騎馬,也知道是個男孩子,就有很多事情是必須要學會承擔的。”確實有些餓了,接連吃第二個的時候,又想喂一個給身邊的女人。這次說什麼都不肯張嘴,只好一個人慢慢吃。
“就是不知道心疼罷了。”知道這話有些委屈他,只是看到兒子細嫩肌膚上那一道道淤青紅腫,心裡總是揪着慌:“我給他洗澡的時候,都沒敢往上面碰。只怕一下不小心。給他蹭了皮,那該多疼?回家的時候就跟我嚷着說,娘屁屁破了。下次一定要騎馬的話,換個馬鞍子好了。”
“下次要騎馬還是這個,不磨掉一層皮怎麼是騎馬?”諸葛宸喝了兩口湯:“你小時候騎馬不也是這樣子磨出來的,難道到了稚兒這裡就不一樣了?”
管雋筠嘆了口氣,知道是說不通還要跟他說,最後只能是這個結果。他教給兒子的事情,確實沒錯。最後只有是心疼也放在心裡,面上裝作不知罷了。說他不心疼是有些冤屈人,惡人只能是繼續做下去了。
“嗯,行了。下次我不說就是了。”管雋筠給他面前的蠟燭剪了剪燭花:“明兒還要上朝呢,你別弄得太晚。仔細誤了時辰。”
“我知道。”抓住她的手:“再不去歇着的話,就要陪我到天亮了。”
“你的手”管雋筠笑起來,抽回手:“我去睡了,少這樣子。做你自己的事兒好了。”撐開一側的湘妃竹簾:“夜裡還有寒氣,真的早些睡。”
“行了,別叨叨了。”諸葛宸笑起來,看她慢慢消失在迴廊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