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立是朝廷品軼的四品帶刀護衛,同樣是吃着朝廷的俸祿。這一點看不出兩人有什麼分別,唯一能看出端倪的就是仙兒有朝廷命婦的朝服朝冠,是有誥封的命婦身份。
“不問最好。”轉眼到了自家門前,門口的小廝看到兩人回來趕緊開了門:“大人,夫人。”
“晚間不出去,掩門好了。”榮立微微一笑,攜着仙兒的手進去:“你看看,這一年到頭,咱們能夠一起回家的日子都能數得過來。咱們成親都在何熙兩口子前頭,誰知道何熙比我早當爹。”
“如你這麼說,果兒小姐可是比我們小姐出閣早了多久,這還不是剛有了。”仙兒白了他一眼:“有些事兒不能強求。”想想又壓低了聲音:“有件事,你肯定知道的。就是那邊長公主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就是上次說的那樣子?”
榮立警惕地環顧四周,確信是在自家而且無人偷聽以後,纔算是放心:“這件事你們都知道,就別說了。整個太醫院都被禁了口,只說要是誰再把這話傳出去,被長公主知道了,就是死路一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這點事還能瞞了誰去?”仙兒不以爲然地笑笑:“真要是認真起來,恐怕沒人向着她。不過是仗着自己是皇太后的義女,又是什麼南王嫡妃。如今南王要休妻,難道她還能要南王怎麼做不怎麼做?”
榮立簡直是拿她沒法子,跟在夫人身邊久了,什麼事都瞞不過她。就是這麼個心直口快的脾氣,也不怕自己說了話是不是別人所忌諱的。平時夫人寵着她,不管什麼都能交給她去做,只是不是人人都能這樣的。
“好了,咱們回家了。就別說這些跟咱們沒多大幹系的事情,等會兒你又說我只會在家裡肅着臉不說話了。”到了迴廊上,榮立壓低聲音笑道:“丞相素日也這樣,就沒見夫人埋怨什麼。”
“自己剛說不說外頭的事兒,這會兒又拿我跟小姐比。小姐是那麼容易生氣的?”仙兒剛要反駁什麼,就被男人打橫抱了起來,沒有一絲遲疑就進了屋子。緊接着就是一陣細細碎碎的聲響,好像還是打翻了什麼東西的聲音,外面站着的小丫頭好奇地想要推開門去看,被後面跟着的老嬤嬤呵斥了一聲,嚇得縮回手不敢造次。
管岫筠手裡捏着太醫恭恭敬敬呈上來的脈案,看了半晌。臉色比外面下雪的天還要難看,息肌丸?這是什麼東西,只是聽那邊王宮中的老嬤嬤們說過,麝香能讓女子終身容顏永固,就算是到了耄耋之年還好是童顏之色。
那時候也不叫人,只是自己用最上等的錦緞做了好幾個荷包,裡面進貢的麝香納入到肚臍處,果然從那以後,體香終日不散。沒想到這居然害得自己無法懷孕的罪魁禍首,當初要不是爲了挽回那個蠻子的心,讓自己終身固寵,不被人奪了中宮的位子。沒想到終究是爲了老鼠傷了玉瓶,把一個好好的嫡子和嫡妃的位子拱手讓人。
順手翻了翻,下面居然有一張爲安胎固本的鹿胎丸方子,上面不止是有常用的鹿胎丸配製法子,還有兩味固本培元的藥材。上面輕輕寫着是給丞相夫人進用的方子,這裡面的幾味藥還真是尋常人家用不起的。
“這個是誰用的?”故作不知,拎着藥方挑眉問道:“怎麼就跟我的脈案混在一起了?”
“是丞相吩咐微臣擬出來的方子,微臣一時錯放了,公主勿怪。”太醫拭了一把汗水,要是弄丟了等會丞相問起來還真是不知道怎麼對答。
伸手想要拿回,看看管岫筠那張臉有些害怕,這可是拿着自己腦袋在開玩笑。真是年紀大了忘性大,都忘了這位長公主跟丞相夫人乃是一母所出的孿生姐妹,不論姐妹之間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打斷了骨頭還連着筋呢。
“給你,下回仔細別弄丟了。丞相夫人如今金貴得很,要是有什麼閃失,別說是丞相捨不得,就是我也饒不了你。”管岫筠笑笑,把方子遞還給他:“這個鹿胎丸可有效用?”
“好得很。”說起自己得意的事情,太醫忍不住笑意連連:“只要是吃了微臣配的鹿胎丸,不止是母子平安,還能讓孕婦容顏不變。這可是意想不到的好處?”
管岫筠的臉色頓時變得異常難看,幾乎要把手裡那幾張脈案加上藥方全都扔到太醫臉上,容顏不變、母子平安?爲什麼沒有人替自己想過這個心思,諸葛宸居然找來最好的太醫,給她調製脈案藥丸,不止是要孩子,還要她?她是替自己做了丞相夫人,要不是她要是沒有她,自己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境地,更不會叫人在背後說三道四。
“行了,拿着你的東西下去吧。”不耐煩地擺擺手,把手裡的東西扔到地上:“收好你的藥方子,等會兒不見了,仔細丞相不與你甘休。”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說話的時候帶了一絲酸溜溜的味道。還好太醫年歲大了,聽不出這裡頭有什麼別樣的滋味,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脈案和藥方退出寢殿。
淚水不經意從眼角滑落,管岫筠自己都驚呆了。趕緊用衣袖擦趕緊淚水,這是很早就告誡自己的事情,不能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身邊的人,不會沒有任何企圖而對自己好的。曾經想過,要是能夠嫁給諸葛宸,就做個最稱職的丞相夫人,相夫教子。
可是所有人都騙了自己,把自己扔到那個蠻荒之地,還讓一個蠻子這樣對自己。甚至是自幼的丫頭,都爬上了那個男人的牀。而這一切,追根究底,不就是因爲有了個好妹妹。所有的人對她交口稱讚,捧在掌心的同時,把自己放在哪裡?同母所出,爲什麼自己跟她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兩條路?
回身到軟榻上坐下,已經換了一副形容。臉色和煦得彷彿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淡淡的笑容雍容而嬌豔:“去看看,是誰給丞相夫人配的藥,要是配好了,拿來我瞧瞧。”
“是,奴婢這就去。”小宮女答應了一聲,趕緊退了出去。
管岫筠從袖袋裡拿出一個玫瑰色的錦囊,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濃郁的香氣。放在鼻翼邊嗅了嗅,這就是麝香。孕婦禁用的東西,也可以讓容顏永固。既然是孿生姐妹。總不能看着自己不老。而放任親妹妹一天天韶華逝去吧,再說這孩子就算是她沒有別人也會生,不是麼?自己不就是最好的寫照,那就讓她也嚐嚐箇中滋味好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同胞之間更應該如此。
諸葛宸從太醫手裡接過木匣裝好的鹿胎丸:“這個方子可有變更?還是沿用從前的藥方子,這月份漸次大了,該要仔細什麼?”
“丞相放心就是,夫人一向小心謹慎,這鹿胎丸只要跟平素一樣服用,也不用放別的就很好了。”太醫接過諸葛宸給的紅封:“太多了,丞相垂愛。”
“無礙,夫人叫我謝謝你的,方子很不錯。”諸葛宸微微一笑:“還有年酒的帖子,到時候一定早些來。”
“微臣謝丞相,謝夫人。”太醫趕緊謝過,相府年酒的帖子豈是人人能有的。就是六部的官員也未必能夠收到,能給一張自己,真是莫大的面子。
“還有這一盒,是莊子上的一點山貨。拿回去給夫人孩子嚐嚐鮮。”諸葛宸從來不跟同僚有過私交,除非是每天來往的那幾個官員,或者是相府的幾個門客,才能說是看得到諸葛宸私下的樣子,並不是每日朝房中見到的那樣方正古板。
“多謝夫人,微臣不敢當。”道過謝纔拿起諸葛宸手邊的錦盒,出了相府的外書房。
諸葛宸看了看盒子上蠟封,剛要開啓蠟封,忽然發覺有點異樣。一向都是光滑的蠟封上面居然會有細小的蠟屑,指甲輕輕一劃便開了。每次太醫送來的鹿胎丸都是蠟封封死的,要不是自己開啓,便是管雋筠開啓。
這次居然出現這種奇異的事情,未免叫人生疑。打開一看,一股異香撲鼻而來。平時藥香撲鼻還不覺得奇怪,只是這很顯然不是藥香,而是另外一種香氣。沒有加過別的藥方,怎麼會有這麼陌生的味道。
“榮立。”諸葛宸拿着藥盒出門:“把這盒藥拿到外面隨便哪家藥鋪去看看,有什麼不妥當。順便問問是什麼香氣,這麼好聞。”
“是。”榮立點頭答應了,諸葛宸揹着手站在書房裡。除非是裡面加了什麼,否則不會蠟封不啓自開,撲鼻而來的香氣又太過奇特。要是有人在裡面動了手腳,不知情的情況下吃了下去會有什麼後果,誰都不敢想。
僅僅只是一炷香的功夫,榮立拿着藥盒回到外書房:“丞相”
“怎麼樣?”諸葛宸看他一臉沉鬱之色:“這裡頭有什麼?”
“麝香,足夠置人小產的分量。每一粒藥丸外頭都有,甚至還加了紅花。”榮立想起外面坐堂大夫的神情,還有那番話:好好的鹿胎丸,配料甚是小心仔細,爲何還要蘸裹上紅花麝香,這到底是要人吃還是要害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