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宸臉色頓時冷凝下來:“不必驚動太醫院,問問在太醫拿到錦盒之前,是誰動過這個匣子。還有,不要讓夫人知道這件事。”
“屬下明白。”榮立心裡閃過一張臉,其實不用去查訪也能猜到是誰。但是這話不能從自己嘴裡說出去,畢竟涉及到的人,絕不是自己能夠扳動的,就是諸葛宸也要投鼠忌器。再說仙兒也說過,丞相跟那人實在是剪不斷理還亂的故事,就連夫人都不願提起。若是此時貿然提起,恐怕會引起更大的風波。
諸葛宸把鹿胎丸放到書案上,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真的要出手了,居然一出來就是這麼大手筆。麝香,紅花塗抹在安胎藥丸上,要是沒有聞到這股異香,被吃了下去,恐怕就不是小產了。是誰,想要害人。昭然若揭了“丞相萬福。”管岫筠站在雪地裡,一眼看到罩着一領猞猁孫披風的諸葛宸:“難得丞相有這麼好的閒情逸致,相邀出來踏雪尋梅。”順手摺了一支怒放的紅梅,在鼻翼間嗅着。
“是麼?”諸葛宸轉過身,看着一身王妃正裝模樣的管岫筠:“王妃豈不是更希望本相來謁見王妃?”
“丞相這話說得好笑,本宮身爲南王嫡妃,難道連男女有別都不知道?論公,我是南王嫡妃,你我份屬君臣。論私,我是筠兒的胞姐,你是妹婿。層層規矩禮數,是丞相忘了還是本宮忘了?”管岫筠看着一臉冷肅的諸葛宸,滿臉都是笑容:“丞相相邀本宮,莫非是想揹着筠兒做什麼有礙禮法的事兒?別忘了,我們家筠兒可不是任由人欺負的。”
諸葛宸拋出袖袋裡的鹿胎丸,扔到管岫筠腳邊:“你想要做什麼,衝着我來。要是敢動我女人一根頭髮,我不會放過你。不論你是什麼長公主還是南王嫡妃,都沒用。”
“你的女人?”管岫筠嘴角抽搐了一下:“這話說得可真是輕巧,若干年前丞相是不是也這樣跟我說過?這纔多久,怎麼筠兒就變成你的女人了?丞相好生健忘,難道忘了當初跟我說的話?還是筠兒讓你心甘情願,什麼都替她擋在前面?”
“我跟你什麼都沒有。”諸葛宸冷冷一笑:“當年的一切,也是你一手安排的。真要說的話,你只怕會說我跟你還有什麼盟誓在先吧?真要是這樣,也不怕玷污你皇太后義女的身份”
“諸葛宸,是誰在未央宮跟我許的願,說你愛的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對筠兒動心?是誰給我那枚同心結,這可都是你做的。”管岫筠看着他:“始亂終棄,傳將出去難道丞相不怕玷辱自己的名聲?”
“不知羞恥”諸葛宸揚手想要給她一個耳光,看到那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又忍住了。
管岫筠淡淡一笑:“我方纔說的話,只怕筠兒都聽去了。丞相,你可以安心回去了。”
諸葛宸一扭頭,看到不過一丈之外的身形,怎麼沒想到她會跟出來?管岫筠一定是看到她來了,纔會說出那些子虛烏有,毫無根據的話來。
“你……”諸葛宸氣得臉都青了,毫不猶豫當面給了她一個耳光:“下濺”
“我是下濺,只是這都是拜你們所賜。”管岫筠倒退了好幾步,嘴角沁出血絲:“我倒是想看看她吃了這鹿胎丸會怎麼樣,沒想到被你攔住了。怎麼你就這麼放心,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筠兒跟皇上這麼多年的情分,皇上許過她什麼,你才平安無事?只怕你這丞相的相貂,色兒都不對吧”
“連你都知道的話,就不算是秘密。”諸葛宸冷冷一笑:“這件事不與你相干,我都不在乎,你念念不忘做什麼”眼神中透出一絲冷冽:“今日無事,我便罷了。說是她有絲毫不妥,你還想做什麼王妃長公主,有着無上的尊貴,就是白日做夢”
管岫筠臉色微變:“怎麼,你是在威脅我麼?你可知道,我的長公主身份也好,南王嫡妃也罷,都不是你諸葛宸給予的。你要想我失了身份,纔是白日做夢”
諸葛宸沉默半晌,看着她:“有人護着,沒有任何身份都是尊貴的。沒人護着,就是給你在尊貴的身份,又有何用?何況,你並非皇家血脈,就算是加恩賜封,試問將家國置於不顧之地的人,還會有人給與你尊貴的身份?”
此言一出,管岫筠彷彿是不認識諸葛宸一般:“你一定要爲了筠兒,把我們之間所有的恩情都拋到腦後?當初,你答應過我的話都忘了?你許給我的事情,也都是不作數的?”
“我跟你沒有任何情分,從前沒有以後更不會有。”諸葛宸淡淡的聲音彷彿是紛紛揚揚的雪花,沒有一點溫度:“這次的事情,我絕不會善罷甘休。你記着我今天說過的話。”一聲唿哨,放任到一旁的坐騎很快奔跑過來。
翻身上馬幾乎是一氣呵成,黝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雪地中。管岫筠手中原本盛開的紅梅不知什麼時候掉在地上,被踐踏地跟雪地混爲一體,混沌不堪。大滴大滴的淚水從管岫筠臉龐滑落,不論以後管雋筠遇到什麼都不要怨這個做姐姐的,都是她不給自己留下任何一天後路,以至於讓這個做姐姐的無路可走,她的婚姻她的男人,沒有一件事順心如意。就算是這樣,她都不肯給一絲喘息的機會給人,如果是這樣的話,姐妹之情還有什麼顧忌?
“如意下去。”諸葛宸一路策馬疾行,趕上馬車後將馬橫在路中央,擋住了去路。撩起車帷,看着臉色冷峻的女人,一揮手:“都給我離得遠遠的。”
“是。”如意低着頭下了馬車,諸葛宸煩躁地解掉猞猁孫披風,扔在車帷外面。
管雋筠側過臉,透過微微吹起的窗帷看着外面。諸葛宸扭過頭的臉,沾染了一手的溼冷。手顫抖了一下:“好好的,怎麼哭了?”
“放開我,我沒那麼大度。你剛纔跟我姐姐卿卿我我,又來跟我這樣,算什麼?”想要甩脫他的手,一扭頭卻被他攬進懷裡,把臉緊緊壓在胸前:“放開我,你悶着我了。”
“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她知道你來了,有意讓你聽見才說的那些話。”諸葛宸聽到她說不舒服,擔心真的悶壞了她。鬆開手,看到衣襟上兩道淚痕的影子,心跟着揪起來:“那天太醫送來的鹿胎丸,我開匣子的時候,發覺蠟封被人動過。便讓榮立去查實,是她在每一粒鹿胎丸的外面裹上了麝香跟紅花粉。好好的安胎藥變成了滑胎的毒丸,甚至不止是滑胎。”忍耐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我不想你生氣,就讓人傳話叫她出來。不是你想的那樣子,難道我還瞞着你不成?”
“我都不知道丞相還跟她有過盟誓,甚至還有同心結。”管雋筠想要推開他,卻躲不過他的手,只能是放任他在自己臉上一點點摩挲着,無處不在的吻好像是有意要跟自己躲貓貓,讓人避無可避。
“我只跟你有,餘下的人誰也不會。”諸葛宸磨蹭着她的鬢髮,把她重新摟緊:“難道你還信不過我?”
“信不過。”試圖擺脫他,其實早就沉溺在他熟悉的味道中:“我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你們之間是不一樣的,有很多時候,她在你這兒是無法取代的。”
“胡說,什麼叫她在我這兒無法取代?真的無法取代的人,是你不是她。”諸葛宸對上她的眼睛:“她用心之狠即便是男人都無法比擬,我擔心你會會被她傷到,這話對誰去說?她畢竟是你姐姐,你們家的是非是不能我來斷的。就是要斷,也要你二哥拿出哥哥的身份,不是說兄嫂如父母?只有你哥哥才能對她有所處置,我做的只能是護着自己的女人孩子不被人欺負,僅此而已。”
扭過臉不想搭理他,每次都只會用這些甜言蜜語來哄人。明知道只要聽到這些話就會心軟:“你就會欺負我,去看看別人說你那些話,難道還有一句假的不成?可見你就是要這樣的人才好,我們都是任人欺負的。”
“我可捨不得。”諸葛宸親吻着她的鬢角:“想想,我要是沒看出紕漏,鹿胎丸被你吃了會是怎麼個結果,就叫人不寒而慄。”手把她摟得更緊了:“別生氣了,以後不論是有什麼事兒我都不瞞着你,一定告訴你不叫你擔心,也不會讓你生氣,成不成?”
遲疑了一下,方纔點點頭:“我想你們就是有什麼,都是我不能改變的,只能是離了你才能使省了多少氣生。只怕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胡說。”諸葛宸一面說,一面扳起她低垂的眼簾:“我跟她什麼都沒有,她只是她而已,以後我想連你姐姐都不是了。”
管雋筠默然了一會兒,想起哥哥常說的那句話,若是這件事被他知道,恐怕諸葛宸說的話就會成了真,只是二哥遠在邊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不能困擾軍心。要是因爲這個而壞了大事,就是自己不懂事,至多再忍一些時候。等到分娩之後,只要是管岫筠還沒有回南中的話,才能騰出手來解決這件事,絕不會因小失大。孩子和男人還有那個家,少了一個都不行,更不會答應有人在中間橫插一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