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端起諸葛宸盛好的魚湯慢慢啜飲,諸葛宸笑着抿了口酒:“什麼事兒,這麼歡喜?難道臉上還有兩朵花不成?”
“不是啊,是因爲看到兩個兒子完整無缺回來,至少說明你這個做爹的沒有太難爲他們。沒讓兩個小子跟着你吃苦受累。”管雋筠慢悠悠咬着魚肉餛飩,笑着吐出幾個字。
“是想難爲難爲他們,不信你看看身上還有捱揍的淤青來着。”諸葛宸看了眼狼吞虎嚥的兒子:“在外頭就沒吃飽過,要不回來會這樣子胡吃海塞?”
“你還說他們,你能好到哪裡去?”看着男人的好胃口,心底滿滿的歡喜。只要他吃得順心順嘴,就算自己付出再多都會很高興。以前不懂,因爲那時候有太多的丫鬟僕婦跟着,就算自己親歷親爲,也不能讓自己親手去做。至於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喜歡這一口,還是喜歡這類食物,誰也不知道。
“餓壞了,再不好吃也好吃了。”諸葛宸接連吃了兩個餛飩,才騰出嘴巴:“看在夫人親自動手的份上,一定會說好吃的。”
管雋筠笑笑,起身到了兒子身邊:“外頭吃得好不好?”
“接連吃了兩天肉饅頭,根本就沒有娘做的好吃。爹說外頭怎樣都吃不到好的,只有等到回家纔有好吃的。”暉兒來不及說話,一心記着要吃好的。還是稚兒放下碗箸很慢地回答。
“那就慢慢吃,還有娜桑家送來的奶捲。我嘗過了,還不賴。”管雋筠笑着去後面端出兩盤楊梅奶捲放到桌上:“都慢慢吃。依依接連說好吃的。”
“娘,我們吃飽了。”等到兩個兒子吃飽了,管雋筠看着兩人去了自己屋子裡。這才能安心坐下,給男人又盛了半碗湯:“吃肉饅頭?不是帶了那麼多吃的出去了。怎麼會吃不到別的。還說了,你們父子三人都被慣壞了,吃不慣外頭的東西。”
“纔出去就看到一家子餓壞的饑民。你那兩個寶貝兒子哪裡見過這個。把背囊裡的東西全都給了人,差點就把我袖袋裡最後一點散碎銀子給了人。要不我們三個也會成了饑民了。”諸葛宸一臉寵溺地笑意,沒有在別人面前露出來的自豪這一下全都顯現出來:“還好能夠買得到幾個肉饅頭,沒被餓死就回來了。”
“早點說,我就不會只做了這麼一點了。”管雋筠知道一定是做爹看到兒子做善事,心裡高興又怕餓壞了兒子,怪不得兒子沒有變化。他纔是真的憔悴了:“還要什麼?”
“不用,吃飽了。”諸葛宸打了個飽嗝:“家裡沒什麼?”
“有。”管雋筠從角櫃裡拿出馬蹄金放到桌上:“看看。”
“你的體己就這麼點兒?”諸葛宸目光從金錠上挪開,看向管雋筠:“以我夫人掌家的本事,絕對不會只有這麼點。”
“要真是我的體己,纔不會告訴你。人家要請諸葛先生去給看病疹子痼疾。這不過是定金。你知道的,我素來見錢眼開。這麼多金子,足夠買不少東西的。或許你幾年都不用去管別人的死活,只要一家人安安樂樂就夠了。所以我做主收下了。”管雋筠同樣是一副無所謂的笑容,好像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都不再像從前那樣,凡是都往壞的方面去想。
“什麼人?”諸葛宸拿起一錠金子看了看,手指觸碰到底下的銘文:“這東西可不是你的體己,上頭還有銘文。”
“揹着繡了忍冬紋的背囊,這個忍冬紋我們可是都認識的。”管雋筠遞給他一塊熱帕子。很正經地看着他:“我想那個人又出現了,上次的英雄花恐怕就是痼疾的病因。這個人,要是真的是我們想的那樣,我不要你去。”
“怕他認出我,還是英雄花不夠了?”諸葛宸笑起來:“怕什麼,該來的總是要來。再說我們什麼都不是,犯不着跟我們過不去。”
“好吧,我當做你說的都是真的,不過我們如今不是從前那樣,可以兩個人什麼都不顧,就在那個地方辦掉那個人。如今還有三個孩子,再說如今誰也調不動大軍,孤軍奮戰的事情我不想你再來一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故事,不該是我們要面對的事情。”想到曾經經歷過的事情,管雋筠不得不佩服自己曾經做過那麼大膽的事情,換做今日是不是還敢不管不顧去做那件事?
“別想那麼多,我都回來了,還有什麼不好商量的?”諸葛宸把她抱進懷裡:“看看,我不是什麼都不缺的回來了,還要擔心什麼?”
“你知道我們從前經過那麼多,我沒有想過一個怕。不知道這次是怎麼了,興許是安逸久了,就忘了該要怎麼應對這些突如其來的事情。心底都是虛的,這幾天我想了好多,要是不能妥善解決的話,我想還是給晉捷去封信或者跟大哥說上一聲,能不能有大軍壓境,這樣的話就算是給他去診病,也能叫人安心不少。”
諸葛宸搖頭:“些許小事,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們都只是尋常百姓,又是懸壺濟世的大夫,給人看病天經地義,爲了這點事情就去找來管晉捷甚至你大哥,以後什麼事都要人替我們管的話,還做什麼尋常百姓?不如還是回去做那個官兒好了,至少不用跟人開口。只是這有什麼意思?”
“孟優不是尋常人,至少他還頂着一個南王的爵位。在中原嚇不到人,可是在南中還是個能決定人生死的人。如果他記起從前的事情,會做出什麼癲狂的舉動,誰也不知道。這是我最擔心的,別人不知道我還是知道他的。”想起從前的事情,好像是一場夢。不過這個夢太多時候都是噩夢,雖然午夜夢迴不會再次警醒,偶爾想到也是一身冷汗。
“你知道什麼?”這纔是諸葛宸的心病,相信懷中這個女人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不過當初孤男寡女獨處一室的事情,再說南中人始終將中原禮法置之度外,會不會發生過什麼,誰也不知道。
“諸葛先生,你的心思在想什麼,說出來好了。省得悶壞了。”管雋筠對上他有些閃爍的眼神,這麼多年夫妻若是還猜不到他的心思,那就真是個傻子:“是不是要懷疑我當初跟孟優做了什麼讓您難堪的事兒?當初不問,事情過去這麼多年再問是不是太晚了?”
“你一直都不說,我問那個做什麼?”諸葛宸被她說中心事,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女人一直都很聰明,而且處理事情絕對是用了最恰當的法子,唯獨這件事讓人心裡總是有些膈應,想問又不知道從何問起,只能是悶在心裡。平時不覺得,等她說起來才知道那個疤一直都在那裡。
“我想告訴你了。”管雋筠轉過身貼在他耳邊:“我跟他什麼都沒有,那時候他是我姐丈。不論當初我是不是知道姐姐會做什麼,也不知道我們是不是還能見面,能不能看到稚兒和暉兒長大,我都知道我的男人一直都是你,不會再有第二個。從一開始就是,不論到了什麼時候都不會變。”
“以前不說?”諸葛宸沒聽過她說這些,就好像自己沒對她說過類似的話一樣。是因爲有過管岫筠那樣一個人的存在,讓兩人對這件事都是三緘其口?
“你也沒問過,我做什麼要說。就是沒事也說成有事了,況且這件事算不得什麼大事,你心底沒有芥蒂的話,我說出來還帶着心虛呢。”管雋筠一臉無所謂:“你看,稚兒暉兒都這麼大了,還能跟在你後面到處走。我要是再去說這件事,你不覺得難堪?”
“胡說,你不知道男人都小氣啊?”諸葛宸抵着她的額頭:“你不說的話,在我心底會有疙瘩,我小氣。什麼都能放下,唯獨這件事放不下。”
“那我是不是該要記得更多?”管雋筠睨了他一眼,下一刻已經被他打橫抱起,驚呼了一聲緊緊拽住他的衣襟不放:“不怕被人看見?你家那三個孩子,有一個是好惹的?”
“不好惹,是因爲那個做孃的不好惹。所以孩子們纔不好惹,那個做孃的不好惹,就是那個男人放任自己的女人不好惹,不論她做了什麼都是男人答應而且允准的。”諸葛宸把她抱好:“接連幾天沒有沐浴更衣,夫人會不會嫌我?”
“嫌,髒得很呢。”管雋筠皺眉,對上男人含笑的眼眸,忽然想起方纔回家以後,男人到房中耽擱了好久纔出來,衣裳早就換過。這個男人的鬼心思,很少會讓人在第一下就被人看到的。
“兩人一塊兒做了驢打滾兒纔好呢。”諸葛宸笑起來,抱着她一徑回了臥室。知道他不會鬆手,還是用力把他的衣襟拽住,直到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幾天以來的惴惴不安纔算是平復下來:“一定要把咱們倆說得那麼不堪你才安心?”
“進去你就知道了。”諸葛宸笑着踹開門,繼而重重拴上不讓任何人看到裡面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