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宸甚至都沒想到女人這次懷孕以來,會有這麼重的反應。甚至連好好說話都不行,只能是靠在軟榻上。原本要離開京城的管昕昀都推遲了離開京城的時間,而是執意要留在京城,直到看着她平安生產或者才能安心離開。
“怎麼了?”諸葛宸從朝房回來,甚至來不及換下朝服就把到了她歇着的臥房,諸葛宸端了一盞米酒雞蛋羹過來:“吃點東西,說是又嘔了一天,怎麼受得住?”
“不想吃,難受。”捂着嘴把臉側到一邊:“看着就吃不下。”
“想吃什麼?”看她捂着嘴的難受樣子,諸葛宸放下手裡的東西,坐到她身邊,端起清水給她漱口:“想想看,要是有東西對了你的胃口,我叫人去弄。”
管雋筠想了想,看着他:“我想吃那個樹上結的青杏兒,就是剛接出來盈盈翠翠的那種。又酸又澀最好。”
諸葛宸看看她,又看看外面的天氣,初冬的時候哪裡去找四月初的青杏?不過這麼久以來,她都沒有要吃過任何東西,再說也不一定會找不到:“行了,我叫人去弄。實在不行,進宮去看看。”
“好。”管雋筠點點頭,有氣無力地靠在榻上:“你這樣子,又是從朝房出來的?大哥二哥走了以後,你身上的擔子越發重了。”
“這些事兒你就少操心罷了。”諸葛宸伸手順了順她鬢邊的青絲:“瘦多了,都不像是懷孕的樣子。”
“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這段日子就是難受得很。太醫每次請脈都說是無礙,以前有稚兒和暉兒的時候,哪有這樣子?”一面說,又捂着嘴在一邊乾嘔。
諸葛宸嘆了口氣,將手帕和茶盞遞到她手邊,靜靜等着她平復下來。“丞相。”外面如意急促地回話:“榮大人有要緊事要回稟丞相。”
“知道了。”諸葛宸不放心地看着她:“一會兒過來。”
“別管我了。”管雋筠知道他手裡的事情比先前多了十倍都不止,自從二哥辭官以後,原本應該是二哥在兵部就能辦完的事情,也需要諸葛宸親自裁奪。
皇帝知道了這件事,派了兩個人過來幫他,結果是越幫越忙。很多事情好像都不知道該怎麼做,只有是諸葛宸忙完了手裡的事情,再去看看他們做得怎麼樣。結果是,他看到他們做的事情,只能是再做一遍。所以給他自己增添了太多的麻煩。
“你少管我的事情。”諸葛宸給她掖緊了被子,又親手往熏籠里加了點蘿炭:“我看到你這樣子,真是巴不得替你來難受。”
聽到這話,管雋筠本來已經難受地不想說話,這一下反倒是被他嘔得笑起來:“你倒是想要這樣子,可是做得到麼?”
諸葛宸也隨之笑起來,輕輕摸了摸隆起的腹部:“以後啊,所有這麼多的孩子只有她是最不用擔心的,我只要做我們家最得寵的孩子。不像是稚兒和暉兒,還有那麼多的責任。”
“行了,你該忙你的事兒了。”管雋筠看着他瘦削的臉,心裡也是說不出的難受。這麼久了,就沒見他能夠安生在家呆上一天。想想要是二哥在的話,是不是可以替他分擔兵部的差使。除了二哥以外,皇帝也沒有把兵部以外的事情交給別人。二哥爲什麼要辭官,一直都是心裡縈繞不開的根結之一。
“夫人,青杏兒。”到了剛過三更的時候,如意忽然跑進來:“您不是跟丞相說想吃青杏兒,丞相命人到外面沒找到。想到宮中御膳房或許會有,什麼事兒都扔下了,穿着朝服就進了御膳房。御膳房的主廚看到丞相,慌不迭給了丞相一壺青杏兒。”說着就把青杏兒放到管雋筠手邊。
管雋筠看着燭光下青幽的青杏兒,拈起一個放進嘴裡。青澀間帶着酸楚,卻對了自己的胃口。胸膈間那種悶塞難受,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這麼久以來,凡是吃了吐吐了接着吃的樣子,終於消失了。
如意看到這樣子,也放了心。看她幾乎把一碟青杏全都吃光了:“夫人,可是還要?”
管雋筠忙不迭地搖手:“以後都別再跟我提這個青杏,一個我都不想吃了。”吃飽了之後,又生出無限的討厭。看到自己吐出的杏核,有些懷疑方纔是怎麼把這些東西全都吃了進去的。
不過想要吐出來,卻怎麼都辦不到。因爲每一個青杏都是對了胃口吃進去的:“有清粥嗎?有些餓得慌。”
“有有有。”如意差點蹦起來,不過答應了以後馬上看着管雋筠:“夫人,您是想吃什麼樣的清粥?”
“白粥。”捂着嘴坐起來,手邊放滿了各色的零食和釀好的酸梅,還有一壺煮好的梅子茶,端起來喝了一口:“這兩天光是這些東西就夠受了,我也不知道這孩子究竟是要怎麼折騰我纔好,要是不折騰的話,哪有這麼難受的。”
“只要夫人想吃,就是龍肉丞相都能弄了來。”如意感慨了一聲,要是出去說夫人吃了青杏兒還想吃白粥的話,估計丞相是什麼事兒都不做了,單單是要跑來看看夫人吃了多少。這話也是丞相百忙之中,偶爾的閒暇問得最多的事情。
“夫人吃了多少?”諸葛宸捏着鼻翼緩緩問道。“夫人將丞相拿回來的青杏兒全都吃完了,也沒嘔。後來又說有些餓了,就着芥菜絲兒吃了兩口白粥。只說是對了胃口,奴婢問夫人是不是還要吃青杏兒,夫人搖手,說再不吃青杏兒了。”因爲管雋筠不能起身的緣故,如意可以到諸葛宸的外書房回話。
高高懸起的心放了下來,臉上擠出一絲好久以來都沒有的笑意:“嗯,看看夫人還要吃什麼?稚兒跟暉兒兩個在哪兒,不許到夫人跟前去鬧。這兩孩子不能回來,一回來就鬧騰。”諸葛宸揹着手出了書房,在遊廊上慢慢往前走。
榮立見狀便跟了上去:“丞相?”
“有件事我要問你”諸葛宸轉過身,如意趕緊退了下去。榮立立住腳:“丞相,屬下已經命人打探清楚了,那件事兒只是對二將軍跟三將軍說過,屬下沒敢多問。因爲胡護衛說什麼都不肯說的,因爲是在南中的情份上,纔算是吐露出來。”
“到我書房來。”諸葛宸對那件事也是心生懷疑,子不語怪力亂神。何況是大軍交戰之時,管鎖昀難道不知道事關重大?管昕昀怒氣衝衝而去,回來的時候在皇帝跟前說的居然是辭官還鄉。這裡面一定是有不爲人知的秘密。
榮立遲疑了一下,諸葛宸吩咐去辦的事情絕不容許人有絲毫推諉。只是沒想到打聽出來的事情會是這個結果,尤其是當他跟夫人已經到了如今這種情形,是所有人仰望的那種,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樣子,居然會出來這樣的事情。只是沒想到管家的兄弟三人,爲了自己的妹妹,會放棄這樣的高官厚祿。所做的一切就是爲了將這個秘密永遠埋藏下去。
“丞相。”榮立進了書房,剛開口。諸葛宸指指一邊的交椅,示意他坐下。兩人坐定以後纔看了眼榮立:“這件事兒跟我有關?”
榮立遲疑了一下,這話怎麼回答。難道諸葛宸知道這件事始末以後,會不會對富人合盤托出?夫人知道了,還能容得下?況且夫人這時候根本就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諸葛宸對夫人是不會有所隱瞞的。即使是自己不說,諸葛宸絕對有問出來的法子。
“是。”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實話:“丞相,秀兒所生的那個孩子不是管將軍的。而是您的,是您那時候雙目失明的時候,有一次誤服了下了藥的酒,把秀兒當做了夫人。這件事是管將軍對他們家三將軍說的。而且去擒回突厥王的人,是東安郡王。之所以要辭官還鄉,就是不想有一天,夫人會知道這件事。只是希望能夠瞞着夫人,多瞞一天就會好一天。何況此時夫人也受不得任何刺激。”
諸葛宸臉色變得很難看,好像是有什麼事情被人知道,卻又說不出的難堪。只好是看着榮立沉默良久:“這件事還是先放着好了,等她好些了再說。”
“是,丞相放心。”榮立趕緊答應了一聲:“屬下先時也是覺得奇怪,這件事有些蹊蹺。不過管將軍說起來的時候,只是說這件事丞相也是無意爲之。丞相併不知情,只是希望夫人安然無恙就好。”
諸葛宸漸次沉默了,盯着窗外的點點繁星。其實早就猜到這件事跟自己有莫大關係,上次跟管昕昀提起來的時候,管昕昀同樣報之以沉默不語,那時候就知道內裡所隱藏的事情不是能說的。果然是應驗了。
“丞相?”榮立看到諸葛宸這樣子,有些遲疑也帶着疑慮:“您沒事吧?”
諸葛宸擺擺手:“你回去吧,已經是過了三更了。晚了仙兒會擔心的。”
就算是兩人再熟識都很少涉及到這些私事,此時卻被他起來有些奇怪,不過很符合他此時的心境,叫人越發是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