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諸葛宸點頭:“你立即吩咐下去,預備幾匹快馬。然後讓晉捷到軍中去一趟,我有意見很要緊的事情要他去辦,不許有任何疏漏。”
“屬下即刻去辦。”諸葛宸連連點頭:“丞相放心。”
“還有,要是南王要見我的話,請使臣到我這兒來,我身子不好不便四處走動。”諸葛宸想到方纔說的話,跟孟優接觸多了,皇帝心中焉能不生疑?所以孟優派來的使臣,最好是能夠當着旁人的面跟自己談及這些事情,多幾個見證也給自己省了太多口舌是非。
“屬下遵命。”榮立退了出去。諸葛宸揹着手在屋內踱步,很多事情兩人都想到了,但是卻不知道繼續下去又該怎麼做。
皇帝看到管昕昀叫人六百里加急送來,通體赤紅的竹筒有些摸不着頭腦:“打開給朕瞧瞧,管昕昀又在弄什麼。搞出這麼個愛物來?”
“是。”汪灝親自帶着人用象牙柄的匕首剔開竹筒的火漆蠟封,高高捧着裡面的牛皮信封送過去:“萬歲爺請看。”
“嗯。”皇帝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接過來,這麼久以來都在打仗。南中跟西羌都是鬧得不安生,就因爲是籌措戰事,所以從進了臘月開始,原本是要熱鬧過節的皇家都沒敢動靜。只怕是來的軍報不好,不止是壞了皇帝過節的心緒,還會讓滿朝上下都不得高興。
“做得好。”看完軍報,皇帝喜動顏色。信上的字跡讓人爲之一振,這是諸葛宸的筆跡。能夠寫出這份奏疏,難道是他的眼睛全好了:“即刻吩咐下去,明日張燈結綵迎接大軍得勝回朝。”
“是。”汪灝看着皇帝的神情,這一下可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皇帝陰沉了很久的臉終於開到一絲笑顏:“奴才這就去準備。”
皇帝手握着軍報,在書房內來回踱步。眉目間帶着莫名的興奮,是誰在裡面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西羌一向是勁敵,這次會跟素來曖昧不明,兩面逢源的南中打起來,而且最後落了個兩敗俱傷的結果,實在是誰都沒想到的事情。看信中所說,諸葛宸跟管昕昀對這件事是心知肚明的。只是這個人是誰,他們都沒提過隻言片語,從裡到外透着邪性。
雖然心裡想得很多,一直在考慮這個人是誰。不過總算是最讓人高興的事情還是接踵而至,諸葛宸的眼疾痊癒,而西羌跟南中這兩個心腹大患也是一朝破解,難道是祖宗神靈庇佑,纔有先帝夢想中的好事卻在本朝發生?
細想之下頓覺老天對己不薄,能夠讓自己做一個太太平平甚至可以說功照日月的聖明天子,若是知道是誰立下了這個汗馬功勞,必然是要給他一個天大的恩典。即使是世襲罔替的恩典也沒什麼要緊,不過還是要等諸葛宸跟管昕昀二人回京以後再細細斟酌。
來不及等到汪灝回來,皇帝自己動手研磨着硃砂,想着怎麼回覆這封信。一個是驃騎大將軍,一個是當朝宰相,爲了江山社稷已經在兩軍前線呆了這麼久。所處置的事情,是自己這個皇帝都沒有想到的。軍報如山,即便是自己親臨前線,都不能得到這麼好的結果。但是這兩個人,尤其是諸葛宸在家中遇到如此變故的時候,還能夠打贏這場仗,實在是來之不易。
將心比心,要是能夠替他找回那個人,比多少的高官厚祿都要有用。若說真的對她無心,這一生都無法做到。畢竟那丫頭,在自己少年懵懂的時候就印在心底了。只是生在帝王家,太多的不如意。不幸生在帝王家,誰也不懂這裡頭有多少無奈。皇帝是可以坐擁天下紅顏,只是永遠都不能得到最想要的那一個。
“來人。”皇帝寫完最後一個字:“馬上傳召丞相夫人進宮,只要她一人前來。若說無人伺候,將皇后身邊的大宮女派兩人過去,就說是朕的旨意,立等召見。”
“是。”承旨的不是汪灝,這也正是皇帝所期望的。如果是汪灝去傳旨,他的私心是會讓管岫筠有所提防的。尋常的小黃門太監不知道內裡還有什麼,只會是老老實實去傳旨。
管岫筠不會不有所戒備,所以傳旨叫她進宮只能是用皇后宮裡的大宮女,這是皇帝不得不心存顧慮的事情。管岫筠身邊還有南中死士也就是那幾個污七八糟的男人,跟她在相府盤踞數日。弄得烏煙瘴氣的,聽起來就叫人心煩。沒想到還會有這樣叫人厭惡的事情發生,而且是出在諭旨親封的長公主身上。
“臣妾給皇上請安。”管岫筠穿着一品命婦的服色,到了御書房。皇帝剛看完管昕昀命人送來的六百里加急捷報,心情很好。陡然間聽到管岫筠說話的聲音,神情已經異常難看。
“起來回話。”皇帝擡起一側眼簾,看到內外只有近身的侍衛和黃門太監。去傳旨的小太監回來繳旨,進了相府看到的景象還算安靜。
只是管岫筠在接旨的時候,神情錯愕間帶着不可置信。那兩個死士始終都跟在身邊,一直跟到了宮門外,遇到守門禁軍的阻攔纔沒有進宮。看來她身邊這兩個死士還真是死心塌地護着她,女人有時候廉恥都不要的話,就真的什麼都不顧了。
“皇上宣召臣妾進宮,是有諭旨吩咐臣妾?”管岫筠起身後退了半步:“丞相離京日久,臣妾甚是擔心。又無丞相手書回京,心下總是懸着吊着。皇上日日都有軍報,可否告知臣妾,丞相的眼疾是不是好些了?”
“你倒是對他掛心得很。”皇帝寫下幾個字,擡起頭:“岫筠,你還要跟朕捉迷藏嗎?真以爲所有人都不知道你是管岫筠,而真正的丞相夫人在相府失火的時候,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皇上這話,臣妾不明白。臣妾是皇上下旨指婚給丞相的,如今又說臣妾不是丞相夫人。君無戲言,皇上如何出爾反爾?”管岫筠擡起頭看着皇帝:“皇上爲何不去看看,滿朝上下誰不知道臣妾是真正的丞相夫人?若是假的,這真的丞相夫人又在什麼地方?”
“好一張利口,朕還真是小瞧了你。”皇帝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這話可不是朕一人在說,諸葛宸在給朕的信箋裡已經跟朕說得清清楚楚,他不會認不出他的妻子。即使雙目失明,也能聽出也能感覺出誰是誰,至於朕也知道誰是誰?你要是以爲你這樣能夠瞞盡天下人耳目的話,也太天真了。”
管岫筠沉默了半晌,擡起頭看向皇帝:“皇上這話說的可是有趣,丞相沒有軍報前來,卻有時間跟皇上說臣妾不是他的原配夫人。難道皇上會相信一個瞎子的話?”
“諸葛宸的眼睛已經痊癒了。”皇帝指着手邊的信:“一個瞎子是不能寫出這樣的奏章來,你難道希望他永遠都看不見?如果你是真正的丞相夫人,會希望自己的夫婿雙目失明?你還要強詞狡辯到什麼時候別說朕沒告訴你,南王孟優已經廢了你管岫筠的嫡妃之位。打從這個妃位廢掉開始,你的長公主之尊也就不復存在了。”
管岫筠面上不動聲色,腳下已經有些站立不穩。手指不自覺哆嗦了一下,看着皇帝的眼神也變得閃爍起來:“臣妾只是丞相夫人,什麼長公主的身份自然應該是跟那位長公主去說。”
“朕今兒要你來,不是爲了生氣也不是爲了跟你辯論,誰是真正的丞相夫人。壓根就沒有這個必要,別人混淆這件事猶有可說,朕這兒用不着。你永遠也成不了丞相夫人,明白嗎?”皇帝手一揮,旋即兩個御前侍衛已經到了面前。
“把管岫筠給朕帶下去,即刻嚴加看守起來。沒有朕的口諭,任何人不許見她。”皇帝眉眼間閃過一絲殺氣,諸葛宸心中提到的事情,決不能等閒視之。管岫筠此次回京做出種種悖逆之事,殘害同胞手足已經是罪不可恕,甚至想要趁着京畿鬆懈之時,將軍報送到南中,換來自由之身,這是最可殺的。
爲了一己之私,居然將家國社稷棄之不顧。任何一個有血性的男人都不會容忍這件事,何況還是屢受皇恩的皇帝親封的長公主,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過這也要等到孟優被管昕昀押解回京才行。只有南中寶璽和情願歸降的降表到了京城,到了御案前,才能算是塵埃落定。
“皇上這是要把臣妾關押起來?臣妾夫婿不在京中,皇上難道就要這樣對待臣下之妻?”管岫筠好像是被什麼矇蔽住了神智,一直都是自稱爲諸葛宸之妻。難道這件事是她心中無法磨滅的,她一定要咬住這個不放才行?
“好吧,你到你該去的地方做你的丞相夫人吧。”皇帝擺擺手:“押下去。”
“是。”兩個侍衛已經受過教,沒有任何遲疑。也不看面前是男是女,已經反剪住她的雙手。
“扒了她的朝冠朝服。”只要想起這些東西原先是管雋筠穿用過,如今卻穿在她身上,皇帝就覺得莫名噁心。同樣的衣服,同樣的容顏,也是同母所生的姐妹,爲什麼在心中的地位卻是天差地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