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暉兒睡飽了覺,踢踢踏踏跑過來,一徑推開緊閉的房門。管雋筠剛剛繫着寢衣的繫帶,聽到兒子的聲音,轉手替男人掩好被子纔出來:“怎麼了,暉兒?”
“娘,肚肚餓了。”暉兒一下竄到母親懷裡,環住母親的脖子:“在家的時候,就吃了點粥,不好吃。”
“這兒有的是好吃的,暉兒想吃什麼?”管雋筠抱緊了兒子,從裡屋出來看到女兒也在搖車裡瞪着大眼睛看着,一下看到母親抱着哥哥,先時還是安安分分睡覺的依依不依了:“啊啊,啊啊。”要是自己不伸手的話,是不是會被母親遺忘掉?
“娘,不抱依依抱我。”暉兒很久都沒有膩在母親懷裡過,這一下說什麼都不肯下來。緊緊抱着母親的脖子,好像只要一撒手就會被母親放下來,想要在撒嬌似乎不可能。
“嗯,娘總是欠你們的。”在兒子臉上親了一下,坐在女兒搖車邊的圈椅上。依依搖晃着小手,看到上面有個小小的拉桿,自己居然探起半個身子,搖晃着小腦袋:“啊啊,媽,啊啊,媽。”
“娘,依依叫人呢。”暉兒最先聽到妹妹說話,興奮地看向母親:“娘,您聽。”
“依依,要是再叫一聲,娘叫抱你。”管雋筠逗弄着女兒的小臉蛋,小丫頭嘟着嘴,很像是平時管雋筠生氣的時候,也喜歡嘟着臉不說話的樣子。
“啊啊,啊啊。”依依還是在牙牙學語的樣子,搖晃着小手:“媽,媽。”
“嗯。可算是會說話了。”把兒子放在腿上,然後抱起在裡面探起身子的女兒:“寶貝兒,跟孃親親。”在女兒臉上先是狠狠親了一下,依依這才眉開眼笑,粉嫩的小臉在母親嘴邊磨蹭着。
“爹。”聽到後面的腳步聲,暉兒扭過頭,看到父親穿着鬆鬆的袍子站在繡幃邊:“爹,依依會叫人了。”
“你們兄妹幾個,都是最先叫娘。”諸葛宸不以爲然看着管雋筠:“這話可就是有年頭了,以前是誰教着兒子,不叫他叫爹的?”
“娘教暉兒叫爹。”暉兒很見機,一下溜下地跑過去:“爹,抱抱。抱暉兒。”
“這可是孩子說的,不是我說的。”管雋筠撇嘴,男人明擺着就是在吃醋。要不是看在他早間說的那些話,纔不肯輕易答應:“我們家三個,沒有一個不會叫爹的。”
“你就讓你懷裡那個,立馬叫一聲,我就信了。”諸葛宸抱着兒子過來,女兒在母親懷裡搖晃着小腦袋,伸出白嫩的小指頭勾弄着母親脖項間,每一粒一樣大的珍珠項圈。
“纔多大,怎麼就喜歡這個?”管雋筠笑起來:“依依,來,叫爹。”
“爹。”比方纔那個叫娘更清晰,而且沒有啊啊那樣叫個不停。依依小手還是在撥弄着母親脖項間的項圈。
諸葛宸都有些愣住了,絕不信女兒會這麼容易就叫出一聲爹。想想那時候想要稚兒叫一聲爹,不知道用了多少心思。可是那個臭小子,除了他娘以外,沒有哪一個人能夠扭轉他的心思。最後還是用一大疊零食,纔算是換回一聲爹。後來讓暉兒學着叫爹的時候,暉兒是個說話早的,看到誰都叫爹。
叫了好久,終於知道誰是他親爹,纔算是解了人的尷尬。害得自己看到誰都要解釋,這個叫爹就連見到他娘都是叫爹。
終於,終於有一天,女兒看到自己就是脆生生地叫了一聲爹。馬上放下懷裡的暉兒:“依依,來叫爹。”
“爹。”依依很配合很配合,馬上叫出聲。管雋筠挑起半側眉頭,前些時候學着叫爹,管雋筠沒說是爲什麼。或者過了不久就知道是什麼好處了?凡是都叫娘,要是時時處處都學着叫爹的話,看你這個做爹的坐得住坐不住。
諸葛宸聞言頓時笑起來,沒想到那麼多就把女兒抱起來:“看看,到底是我女兒。這麼清楚地叫爹,還是第一個呢。”
暉兒拉着母親的衣袂,有些不高興:“娘,爹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好像是天上掉下個大餡兒餅,是不是以前我跟哥哥學着叫爹的時候,爹也這麼高興啊?”
“你爹凡是聽到你們三個叫爹他就高興。”管雋筠自己都不明白,很多時候男人對於子女的寵愛是超過了所有人的,這以前是不明白的,可是從上次看到他對秀兒母女開始,才知道很多時候男人的選擇真是叫人摸不透。他可以對人狠心冷漠到足以殺人的冷血,也可以對自己還有這三個孩子好到無以復加?
“這不是說的傻話,我自己的孩子,我能不高興?”諸葛宸把女兒抱在懷裡親了又親,卻沒有讓女兒繼續叫下去。
“娘,我餓了。”暉兒看得很清楚,爹這一下是看不到自己的。拉着母親的衣袂:“肚肚餓壞了,都在咕嚕咕嚕叫喚了。”
“嗯,娘已經叫人去準備了,馬上就有飯吃了。”管雋筠牽着兒子的手往外走,裡頭那個男人還需要一段時間收拾自己的心思,女兒這麼清晰地叫爹,比什麼都叫他高興。這好像是無法比擬的東西,就算是再大的官職,再優厚的皇恩,都無法取代這個。
諸葛宸絲毫不理會鄉間那麼多人關注的目光,抱着女兒好像是鄉間最簡單的山野村夫,走在去往宗祠的路上,依依身上那件鵝黃色小衣服,緞帶在風中飄逸。原本就是粉雕玉琢的小丫頭,因爲咯咯笑個不停,加上飛揚的緞帶,越發吸引人的目光。
管雋筠牽着暉兒的小手走在後面,看到前面的父女兩個。好像是一下回到年幼的時候,父親也是這樣抱着她,甚至會把她頂在肩膀上,在那座城池裡,緩緩往前走。管岫筠因爲從小就愛賴在母親身邊,父親很少會把她帶出去。所以二哥也會說,自己是從小賴在父親跟他們身後,纔會在後來出了那麼多誰也無法知道的故事。
“娘,我們到哪兒去?”暉兒不認識這裡,搖着小手看着母親:“這裡暉兒都沒來過。”
“我們到宗祠去,爹孃在京城裡,已經回來很少,要是不去宗祠給祖先磕頭的話,就會是冷落了香火,懂麼?”摸摸兒子的小腦瓜,也到了開始留頭的時候,總有些不習慣:“你爹是兼祧兩房的身份,所以你跟哥哥也都是承繼諸葛氏家族香火的人。”
暉兒扭扭身子,牽着孃的手鬆開了:“娘,什麼叫做承繼家族香菸?每次回到這裡,都要到宗祠去上香,所以叫做香菸?”
管雋筠點頭:“暉兒真聰明,你跟哥哥將來就要代替爹孃,來這裡給諸葛氏的每位祖先上香,告訴祖先你們都做得很好,沒有給諸葛氏的祖先臉上抹黑。”
暉兒聳聳肩,這件事好像很讓人爲難。前面爹抱着妹妹,爲什麼爹都不說話?“娘,爹是不是不高興?”
“你爹就差告訴每個人,他有多高興。”管雋筠撇嘴,方纔吃飯的時候,男人端着酒盞的手有點哆嗦。至於嗎?被女兒叫清楚了一聲爹,已經忘了自己的身份。要是被人看到百官之首的丞相,居然會這樣失態,這算不算是修行了千年的狐狸,再要變身的一霎那露出了自己隱藏多年的尾巴?
管雋筠坐在花廳抱廈裡看着李盡孝呈上來的賬簿,既然是回來了,雖然是爲了綺媗的事情,不過既然是男人和孩子們也都回來了,那就索性多住幾日。就連賀錦和張鳳姐也在這裡玩住了,只是因爲諸葛宸在這裡,他們不好常常過來。只好是趁着諸葛宸不在的時候,纔過來說話。
“夫人,這裡是跟莊子上常來常往的幾家賬目,奴才們一直都是遵循着夫人的吩咐,不敢在外招搖。省得有人說奴才們仗勢欺人,不過這兩年莊子上實在不夠寧靜,常有山裡那些人來騷擾,爲了這件事,奴才們不勝其煩。”李盡孝很恭敬地說道。
“山裡的?”管雋筠仰起頭:“你說的是山賊還是盜匪?朝中每年都有平叛剿匪,難道都沒有用處?莊子也不是在太偏僻的地方,爲何總是有這些事情?”
“奴才們也是沒法子,山林裡的人也不是有意要跟人過不去,要不是日子過不下去了,誰願意落草爲寇。若是被官軍捉住,就是個斬監侯的罪名。”李盡孝嘆了口氣:“奴才們倒是覺得他們可憐,只要是來了,還是儘量滿足他們。”
管雋筠沒說話,對着手裡的賬簿看了很久:“容我先想想,看看是不是能想出什麼好法子來。不是剿匪或是什麼,只要是不傷了人不出事兒就行。”
“是,奴才們也是這麼想的。只要是不傷了咱們莊子上的人,折點錢財就折點錢財。”李盡孝很謹慎的看看周圍:“夫人,奴才有點事兒想要跟夫人說。”
“沒旁人,你說就是。”管雋筠指指旁邊的位子:“坐下說話,這兩年難爲你們。雖然是回來的少,不過你們在莊子上也確實叫人放心,我常說我們在京裡,不像你們每日都要勞心這麼旱澇之類的瑣碎事兒,倒是操心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