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嚇死人了!”
“是啊……剛纔不是還好端端的嗎?怎麼說着火就着火了?”
“感覺好像是什麼東西爆炸一樣……”
錢小沫抱着雷恩煬努力擠到前排,這裡大多數人都是從宴會廳裡逃出來的。
她想要知道宴會廳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只有從這些人的嘴巴里探聽了。
兩男一女簇擁在一起,一臉蒼白,驚魂未定,滿臉菸灰,顯得狼狽不堪。
“不過那個時候我覺得爆炸的點,好像離主席臺挺近的啊?”
“會長夫婦他們那時候還在臺上,不會有事吧?”
“只可惜他們家漂亮的女兒了,這時候只怕是毀容了……”
錢小沫的心咯噔一跳,放雷恩煬站在地上,她一把拉過正在竊竊私語的三人中的一人,迫不及待地問道:“那雷銘呢?雷銘現在怎麼樣?”
三人詫異地瞪了眼錢小沫,雖然有點不耐煩,但剛經歷了災難的他們並不想對錢小沫發火,只不過很認真地在思考,當時雷銘在不在臺上。
“我記得在。”
“不在吧?我當時還專門看了一眼,雷銘肯定不在。”
“我逃走的時候好像看到他了,他好像朝主席臺的方向跑,應該是救人吧。”
果然……
錢小沫的心都涼透了,果然雷銘是要救林菀白的。
就算火災裡的人都是陌生人,雷銘也肯定會救,更何況是林菀白?
剛剛還依偎在他懷裡的嬌羞女友。
錢小沫雙眼渙散又茫然地看着眼前,斷斷續續還有不少人跑出來。
市民和酒店的工作人員已經自發起來開始救火,火勢似乎也終於得到了控制,但是並沒有熄滅,只是沒有再蔓延了。錢小沫站在火海里,映紅的臉上還閃爍着火焰搖曳的身軀。止不住的淚水沿着臉龐緩緩滑落。
她恨死自己手足無措的感覺,明明雷銘就在裡面!
錢小沫心裡嘶吼着,咆哮着,雙手交握放在胸前,手指因爲太用力而泛着青白。
雷恩煬安靜地站在她的身邊,死灰一般的臉色,雙眼瞪得又圓又亮,目不轉睛地看着每一個從酒店裡逃出來的人,他多麼希望下一個人就是雷銘,就是他的爸爸啊!
只可惜,不是,不是,不是!
全部都不是,逃出來這麼多人,沒一個是雷銘!
錢小沫的心已經堵到了嗓子眼,指甲陷入了肉裡,她竟然一點知覺都沒有!
雷恩煬臉色煞白,毫無血色,死死地抓着錢小沫的衣角,唯恐錢小沫會衝進去。
“咳咳……”
“出來了!是會長!”
前排有人尖叫了起來,不等錢小沫看清楚,一羣人都朝丹尼爾撲了過去。
錢小沫又驚又喜,拼命地踮着腳尖望過去,的確是丹尼爾和姜慧,後面跟着威廉,看樣子是威廉救他們出來的。可雷銘呢?錢小沫的目光搜尋着,沒有雷銘,也沒有林菀白!他們……他們還在火海里沒出來?
“幫忙照顧我爸媽!”
威廉鬆開了姜慧的胳膊,轉身要奔進火海里,卻被姜慧猛地一把拉住。
“你想做什麼?你瘋了嗎?裡面都是火!”
“菀菀還在裡面啊!”威廉的聲音在顫抖,瞪圓的血眸裡充滿了恐懼。
姜慧根本不在乎,死死地抓着威廉的手不放,壓低了聲音,“咳咳……你……不準去!你是我們林家的獨苗啊!你要是有個三場兩短,我們林家……咳咳……可就斷子絕孫了!”
威廉難以置信地看着姜慧,“媽……我的妹妹,你的女兒還在裡面啊!”
“女兒是賠錢貨,男子纔是最關鍵的啊!你不準去……不準去!”
姜慧死死地抓着威廉不放,威廉掙扎,他從來沒有發現姜慧竟然有這麼大的力氣。
就連姜慧自己都不知道,在生死絕望關頭,她的力氣早已經超過了極限!
“雷銘在哪裡?他在哪裡?”
錢小沫等不及了,她衝向姜慧,完全不顧及自己的身份。
威廉詫異震驚地看着她,火光映紅了錢小沫的半張臉,她的目光是如此的堅定與火辣。
姜慧瞪了她一眼,一頓羞辱,這時候,姜慧連維持自身形象的心思都沒有,露出了她原本自私自利又歹毒的心腸來。可是錢小沫不在乎,她什麼都不在乎,這個時候,除了雷銘的命,還能有什麼值得錢小沫上心的呢?
她拼命的哀求,可是姜慧依舊奚落她。
從酒店裡逃出來的人越來越少,時間不等人,再這樣下去,雷銘會活生生燒死在裡面的!
“雷銘!雷銘……”
錢小沫等不下去了,再也不能坐以待斃,她撲向火海,雷恩煬攔不住,威廉卻猛地一把從她身後攔胸將她抱住,低吼道:“你冷靜一點!雷銘要救一個人已經很難了,你還要他再回過頭來救你嗎?”
錢小沫的淚水啪嗒啪嗒落在威廉的手背上,他不鬆手,任憑錢小沫如何掙扎,威廉始終都不肯鬆手。
“你是誰?我根本不認識你……放開我!”
錢小沫嘶吼着,整個人像是徹底喪失意識的發瘋野獸,埋頭一口咬在了威廉的手背上。
威廉一聲悶哼,竟然還不肯鬆手。
火熱的血腥味嗆入錢小沫的咽喉,齒縫間流出淅淅瀝瀝的血絲,她才猛地震驚地回過頭來。威廉還來不及開口,火海里突然閃過兩個人影,引得衆人一聲歡呼,大家都衝上去幫忙。錢小沫收回視線望過去,雙眼頓時射出了兩道熠熠生輝的目光,比火光還要耀眼!
是雷銘!
雷銘還活着!
他活着出來了!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啊!
錢小沫渾身都痠軟下來,威廉鬆開了她,雷恩煬立刻抱住她的腰嚎啕大哭起來。
擁擠的人潮向姜慧這邊涌來,各自散開,雷銘抱着懷裡的林菀白,站在了姜慧的面前。
“菀菀!”
威廉最先撲上去,姜慧照顧丹尼爾,甚至沒有看林菀白一眼。
林菀白落地,她的意識是清醒的,只是胳膊上和腿上有點燒傷,並不嚴重。
威廉擔心,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片,才稍稍安心。
錢小沫趕忙帶着雷恩煬過去,站在雷銘的身後,聲音顫抖,試探着問道:“雷銘……你、你有沒有受傷?哪裡不舒服?傷的嚴重嗎?”
“爸爸!”稚嫩的嗓音裡是濃濃的哭腔。
雷銘冷若冰霜地轉過身來,看着淚流滿面的錢小沫,他神色冰冷嚴肅,沉默不語,目光下移,緩緩落在雷恩煬的身上。七歲孩子清澈稚嫩的眼眸裡是翻涌的火海,不等所有人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只聽“啪”的一聲,在場所有人都懵了。
一巴掌,清脆響亮,雷銘毫不猶豫。
雷恩煬傻傻地愣在那裡,臉頰上赫然鮮明的五根手指印,火辣辣的。
錢小沫一把拉過雷恩煬護在他的身前,滿眼詫異和好奇,不等她責問,雷銘已經指着錢小沫的鼻子痛罵道:“是你,對不對?”
“我……我不明白你在……在說什麼……”錢小沫很迷茫。
雷銘顯然是有切實的證據,氣勢逼人,“在晚宴開始的時候,他……”雷銘指着雷恩煬,語氣冷冽,“潑了菀白一身的冷水,然後將菀白反鎖關在男洗手間的隔間裡!”
錢小沫目瞪口呆地回頭看向雷恩煬,雷恩煬嚇得渾身發顫,嚥了咽吼中的硬物。
“然後,你!”雷銘指着錢小沫,“覺得還不過癮,看見菀白最後還是出現在晚宴上,你嫉妒,你憤恨,你埋怨!所以你不惜放了這把火,準備讓所有人爲你的自私、短淺陪葬!”
錢小沫懵了,像是用人從她的頭上淋了一盆冰水,瞬間凍僵。
“不是阿姨!我們……”
“閉嘴!”雷銘的咆哮打斷了雷恩煬的解釋。
雷恩煬看着眼前雙目充血,像是要吃人的野獸的雷銘,他斂氣屏聲,一句話都不敢說。
他只覺得,這樣的雷銘好恐怖,好陌生!
錢小沫的眼神裡,是無奈、是冤枉、是不可思議!
可是,更多的,還是她被心愛人所誤解的揪心之痛!
她垂在身邊的手握緊拳頭,緊繃的身子在瑟瑟發抖,周圍的人都投來了好奇和冷漠的目光,甚至,更多的還是謾罵和痛恨。他們有人小聲低語,有人毫不客氣的高聲責罵,甚至有人衝錢小沫扔東西,好像她是某個感染了致命傳染病的攜帶者。
不管旁人說什麼,不管雷恩煬幫她解釋什麼,錢小沫都不在乎。
她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她的眼前,她的耳邊,只有雷銘。
雷銘,一句話已經判了她的死刑,並且,親手將她送上了斷頭臺。
錢小沫怎麼想,也都想不到,雷銘竟然有一天會這樣對自己,這樣對雷恩煬。
他真的,那麼愛林菀白?愛到連整個人都變了,都瘋了,都狂了?!
雷銘將錢小沫罵得狗血淋頭,她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解釋。
林菀白抿了點水潤了潤雙脣,稍稍能說話了,偷偷地抓了抓雷銘的手。
他回頭,頓時柔情蜜意,攙扶着林菀白走了過來。
林菀白看着錢小沫,嘆了口氣,淡淡地說道:“姐,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我的姐姐……我一直……一直都想要一個親姐姐,直到遇見你,我這個心願……真的,實現了……可是,我怎麼也想不到,你竟然利用我對你的信任和依賴,竟然想要搶走我的雷銘。你得不到他,甚至還要毀了他……小孩子對我做的事情,我不予追究,但酒店裡這麼多人,都是無辜的生命啊!
“姐,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林菀白淚眼迷濛,無辜又嬌柔地看着錢小沫。
錢小沫的心驟然一停,猶如五雷轟頂。
如果雷銘親手埋葬了她,那麼,林菀白就是在錢小沫的棺材上釘釘子的人。
咔嚓一聲,錢小沫聽見自己靈魂碎了的聲音,灰飛煙滅。
這一次,她真的死了。
沒人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