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鯨船的事情很快就定下來了,基本的構型用了勞倫斯的方案,並在船頭上配上了一門用於發射捕鯨叉的弗朗機炮。只是這種新型漁具被要求高度保密,爲此,在一切的文件中,都只能用代號來稱呼它,而主管這事情的鄭森,更是給了這東西一個很怪異的代號:agm-84。
雖然大家都覺得這個代號完全不知道什麼意思,但鄭森表示不知道什麼意思纔是最好的。反正這只是一件小事,所以這個古怪的代號也就被確定下來了。甚至各種古怪的編號到了後來居然成爲了鄭氏家族的一個特色了。
捕鯨船的建造倒是簡單不少,至少在木料的選擇上就沒那麼講究。所以後面的事情倒是相當順利,然而移民的事情就沒那麼順利了,隨着天氣漸漸溫暖了起來,一個大問題開始出現了,那就是瘧疾。進入五月以來,從各個村莊都傳來了有人的瘧疾死亡的消息。尤其是新移民,因爲身體本身就還沒有完全恢復,加上水土不服,染病的,死亡的都不在少數,僅僅是五月份前半個月,據估計就有近百人因此死亡。當然,這個數字只是依據距離北港比較近的幾個村子的狀況作出的推斷。事實上鄭家雖然是所有移民的東家,但是在臺灣的基層組織的建設卻和在大陸那邊沒什麼兩樣,鄉村基本上處於無政府的自治狀態。所以精確的數字幾乎是不可能得到的。
瘧疾是一種熱帶地區,尤其是叢林地區常見的,由蚊蟲叮咬傳播的傳染病,這是一種非常難對付的疾病,即使在後世,這種疾病也不是可以輕易對付的。而在這個時代,整個世界上幾乎都沒有真正能有效對抗這種疾病的藥物。在鄭森的記憶中,他只知道傳統上,以前一直是用金雞納樹樹皮的提取物來對付這種疾病的。不過金雞納樹這東西只有南美洲有,而且目前有沒有被發現鄭森都不清楚,至少是目前他沒有在任何一個人的嘴裡聽到過金雞納這個詞。如果現在派人到南美去找,估計等滿洲韃子都打過來了,也不一定就找得到。總之,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的了。除了使用最簡單的金雞納樹皮,適合對付瘧疾的藥物中,鄭森知道的就只有青蒿素了。
當年在泡論壇的時候,鄭森也參與過網上辯論頗爲激烈的中西醫之爭,在這場無結果的爭論中,有人就拿出青蒿素來作爲中醫很牛的論據。但也有人則宣稱青蒿素從提取方法,到使用原理的研究都是典型的西式的,只能算作是中國人發明的一中西藥。後來屠呦呦先生摘下了赤兔國曆史上第一個自然科學類的炸藥獎(相比社會科學類的炸藥獎,自然科學類的炸藥獎貌似更有說服力)之後,青蒿素又大熱了一次。於是就連不是醫藥專業的鄭森對這東西也有了很深的印象。鄭森知道,青蒿素是從黃花蒿(不是做青蒿耙的那種)中提取出來的。而且提取的方法既不是常見的煎煮,也不是自然健康的生榨汁,也不是把黃花蒿當沙拉吃下去,而是用乙醚浸出,然後再反覆結晶出來的。
“奶奶的,在這個時代,讓老子到哪裡去找乙醚?”鄭森一邊看着有關疫情的報告,一邊這樣在心裡罵道。鄭森穿越前學的是數學,對化學並不專精,雖然他隱隱約約的記得,在實驗室裡,用濃硫酸加上無水乙醇再加上碳酸鈉溶液就可以製取出乙醚,但是這幾樣原料,在這個時代同樣是很難獲得的。所以想要靠這個來得到青蒿素,而且數量還要能用來治療這麼多的病人,鄭森覺得自己能力有限,如果一定要大批量生產的話,怕是最好還是另請高明吧。
當然,無法大批量生產不等於小批量也不行,濃硫酸可以通過乾餾硫酸亞鐵來得到(當然,成本高的一逼),碳酸鈉,也就是純鹼,這個自然界好像也有天然存在的。至於無水乙醇,也就是無水酒精,可以先通過反覆蒸餾得到78度左右的高濃度酒精,然後再加入生石灰,然後再蒸餾來獲取。鄭森想了想,覺得試驗一下也好,要知道自己和鄭芝鳳如今也都在臺灣,萬一也染上這個毛病了,很真的需要這東西救命。當然,這些化學實驗,並不需要鄭森親自動手,化學實驗是很危險的,搞得不好會出問題的。正所謂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這樣危險的事情,鄭森自己是不會幹的。
鄭森手邊也正好有這麼一票人可以用來幹這個,那就是一些流民中的孤兒。鄭彩招募的流民當中有些孤兒,按照計劃,這些人會被當做鄭家將來的家丁來培養。而且中的一些讀過點書,認識字的,更是被格外的看重,被鄭森調撥過來作爲家族未來的技術骨幹團隊加以培養。這些人就正好可以被用來在鄭森的指導下做這一類的事情。除此之外,鄭森還隱隱約約的記得,青蒿素在很多的有機溶劑中都能溶解,也就是說,說不定用乙醇,也就是酒精也一樣可以將青蒿素浸泡出來一些。實在不行,泡點青蒿酒,說不定勉強也能有點用呢。
當然,這對於應付目前的疫情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多的作用。因爲在這個吃飯都艱難的時代,乙醇也是奢侈品。除了療效未必可靠之外,還有成本高昂的問題。所以要應對疫情,還必須有其他的辦法。
“如果不能靠藥物來解決致病的瘧原蟲,那就儘可能消滅它生存的環境吧。”鄭森想起了後世的赤兔國太祖當年消滅血吸蟲的故事。當年赤兔國太祖就是靠着發動羣衆,消滅血吸蟲寄生的中間體釘螺,一舉在中國大地上消滅了肆虐多年的血吸蟲病的。瘧疾的傳播極度的依賴於蚊子,依賴於叢林的環境。所以,要大幅度減少瘧疾,就要消滅蚊子,要消滅蚊子,就要摧毀叢林。至少在移民居住點的附近,必須減少蚊子的數量。
蚊子的繁衍需要相對靜止的水域,填平一些非必須的水潭,給水井蓋上蓋子,在水田裡多放青蛙、泥鰍都可以減少蚊子的幼蟲孑孓的數量。另外,晚上睡覺使用蚊帳或者點燃艾草驅蚊也是重要的措施。而且監督各個村子進行這樣的工作,也是加強組織性的一個鍛鍊。
“也許我應該先將那些孤兒們集中起來,進行一段時間的滅蚊技術學習,然後將他們派到各個村子去,也正好借這個機會鍛鍊鍛鍊他們,順便也能給自己建立一套班底。而且,因爲這些人還都是些小孩子,就算老爹看出來我在準備自己的班底,這個班底也還都是小孩子,他也不會很在意的。而有了這樣的一套班底,很多事情就好辦多了。”
這樣想着,鄭森忍不住站起身來,在屋子裡轉了兩圈,然後才又在書桌前坐了下來,開始制定起了整個的計劃。
……
第二天上午,鄭森黑着眼圈出現在了鄭芝鳳的面前。
“大侄子,這一晚上沒見的,怎麼成這樣子了?”鄭芝鳳吃了一驚。
“沒什麼。”鄭森搖搖頭說,“知道瘧疾的事情之後,昨晚一夜沒睡,查了一些東西,拿出了一個方案。雖然對於治療打擺子未必有什麼效果,但是也許能控制病情的蔓延。現在拿過來給三叔看看。”
“我以爲什麼事情呢。”鄭芝鳳說,“這打擺子,總是免不了的。你呀,就是心腸軟。當初我和大哥弄第一批移民過來得時候,因爲這個,移民當中也很死了一些。自古以來背井離鄉的那些人,到了新地方,水土不服,哪有不得病的?得了病,哪有不死人的?不要急,死不了太多人的,死上一陣子,死呀死呀的,慢慢的習慣了,就不會死那麼多人了。”
鄭芝鳳的這種淡定的態度讓鄭森很不習慣,雖然鄭森來這個時代已經好幾年了,雖然穿越前的鄭森也自以爲不是個有聖母傾向的人,但是這種對於死亡的麻木,卻依然讓鄭森感到不習慣。
“能不死,還是不死得好,畢竟都是人,爹爹把他們救到臺灣來,爲的是讓他們在臺灣能活下去,而不是爲了把他們埋在臺灣。”鄭森說,“能救一個人就是一個人吧。而且爲了把他們帶到臺灣來,我們也是花了不少錢的。如果他們就這樣死了,我們的那些錢不就虧了嗎?那些人要是活下來了,將來就可以給我們交租子,給我們服兵役,給我們當水手,死了就什麼都幹不了了。”
“你說的雖然有道理,但是這個病其實沒多少辦法的。”鄭芝鳳嘆了口氣說,“多少名醫都毫無辦法。唉,你要管這事情,你就管吧,也算是積德行善。嗯,這個我看看……這麼厚呀……阿森,算了,還是你和我說,你要些什麼吧。”
“那好,叔叔,我要那些將來準備給我們鄭家作家丁的那些孤兒。我要您暫時將他們交給我來用用。我打算現在北港把他們集中起來培訓一下,學習一些規矩和技巧,然後再讓他們去各個移民點走走,幫着處理一下有關疫病的事情。”鄭森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