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蕭忠一干人出去後,房子裡只剩下蕭子玉和張顯凡二人。此時的張顯凡已經穿好了衣服,神態也不再緊張,沉默片刻他終於開口了:“我知道,你們遲早會來找我。”

蕭子玉厲聲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與他人聯手把蔣一浪從我家搶走。”

張顯凡望着蕭子玉說:“我可以告訴你一切,我也有一個條件——不把我和錢太太的事情向外張揚。如果局座不肯答應,打死我也不吐半個字。”

蕭子玉冷笑道:“什麼大不了的事,傳播姦夫淫婦的消息會髒了人家的嘴!”

張顯凡說:“局座當然不會外傳,我擔心的是你的下人。”

蕭子玉說:“我會告誡他們的。”

張顯凡遂將自己如何與熊傑認識,又如何把熊傑、舒祥林引到蕭家後院的事原原本本詳述一遍,未了又說:“我的話沒有半句虛假,請局座一定要遵守遵守承諾,替我保密。”

蕭子玉並不理會張顯凡,自言道:“我猜測是熊傑,想不到果然是他!”

張顯凡莫名其妙地問蕭子玉:“局座猜測什麼是熊傑,熊傑他又怎麼樣了?”

蕭子玉道:“這與你不相干,你只要告訴我蔣一浪在哪裡就沒你的事了。”

張顯凡說:“自從他被你帶走後我就一直沒有見過他,如果我碰上了,一定會及時告訴你。”

蕭子玉說:“據我所知,熊傑上銅寶山的時候沒有把蔣一浪帶在身邊,估計他有可能還在城裡。”

張顯凡說:“只要他還在城裡,我就有辦法找到。”

蕭子玉起身拍着張顯凡的肩說:“只要你找到他我定有重賞!”

蕭子玉離開玉帶橋客棧回到柳山路,先去了唐少隱藥齋看兒子,其時蕭鵬正在牀上酣睡,蕭子玉見唐少隱在忙於照應其他病人,遂坐在牀沿上看兒子睡覺,也就在這時候,蕭鵬突然從牀上彈起來大叫:“鬼,白鬼——”

蕭子玉吃了一驚,尚未回過神來蕭鵬已經自己躺下又酣睡如初。“唐醫生,我兒子這是怎麼了?”

唐少隱走過來面帶難色道:“貴公子性命無憂,恐怕今後就要落下這個毛病——今天他已經是第三次發作了。”

蕭子玉心裡一沉:“這是怎麼回事?”

唐少隱說:“受驚過度,乃是心病,藥是治不了心病的——我已經是盡力了。不過時間長了也許會自愈。”

蕭子玉不再多言,這幾天他很累,回到家中吃罷飯倒頭便睡,醒來時已是次日早晨,他見窗外有人在探頭探腦,認出是蕭忠,乾咳一聲問道:“老管家有事?”

窗外蕭忠說:“蕭火陽回家多時了,我來過幾次見你睡得正香不忍打攪。”

蕭子玉問道:“他可有帶回消息回來?”

蕭忠道:“有的,昨晚這夥人掘開了夏妃墓,得了不少金銀珠寶。”

“你說什麼?”蕭子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書接上回,卻說了空爲了救三十一位徒弟的性命、爲了千年古寺免遭焚燬之災,不得不向熊傑就範,說出了夏妃的真身冢所在地。

其時正是夜黑風高,熊傑及其匪衆打着火把在小和尚真空的引領下來到後山,熊傑一干人等聞得女人的悲哭聲一陣緊張,遂問真空:“小和尚,我早就聞知這夏妃墓地常傳出女鬼哭聲,今晚到此果如其言,這是何故?”見真空不肯回答,又說,“老和尚連真身棺的隱藏處都說出來了,這仙人寺裡還有什麼秘密不可對我講的!你若是真不肯說時,我也成全你——把你的舌頭割下,永遠也不要再說!”

真空嚇得汗毛倒豎,忙道:“阿彌陀佛,其實這女人的悲哭之聲非常簡單,乃出自對面那座佛塔。”

熊傑道:“那佛塔不就是色空的葬身之處麼?”

真空道:“正是。色空大師爲了保護夏妃墓,花費了數十年時間精心設計了那座佛塔——塔上有風鈴和機關,每當風聲起風鈴經幾道機關傳送後,發出來的聲音就與女人的悲哭聲無異。”

匪衆幡然大悟,熊傑說:“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就說世上哪來的什麼鬼,也真虧了那個色空大師是怎麼想出來的!還有一事我不解——聽說這墳地常有白衣女鬼出沒,這又是怎麼回事?”

真空道:“這個就更簡單了,原來色空大師在設計了女鬼悲哭聲時,還嫌嚇不走盜墓者,就用棕絲製成一人形,戴上長髮,披了白裙,再在墓地從高處至底處置一繩子,一旦夜間有陌生人現身墳地,寺裡的和尚只要按動機關,那白衣女鬼就會來回在山上飛動。”

一旁的舒祥林感嘆道:“難怪時間過去了幾百年,這夏妃墓還能保持完好,真要感謝色空和尚設計的機關!”

熊傑道:“憑色空再厲害,也頂不過老子的槍!”

到了現場,匪衆們就在昨晚蕭子玉掘開的井上散開,按照了空提供的路線,那具空棺正是夏妃真身墓的入口。熊傑挑了數名心腹下井,其餘人等都站在井上接應。

下井者腰上綁了長繩,沿着蕭子玉挖好的豎井,熊傑和心腹很順利就到了井底。剎時一股楠木清香撲鼻而來,在火把的照耀下,漆黑的棺材閃閃發亮。

井下的匪徒和井上的同夥在熊傑的指揮下齊心協力把棺材和棺蓋吊了上去,然後一個黑幽幽的深洞就出現在眼前……再前行五丈遠,一石門擋住了去路,熊傑按照了空說的在石門頂部尋找到了一把玉鑰匙插入石門鎖孔,一使勁——石門豁然洞開……

墓室較寬敞,足有普通百姓家的堂屋大小,內有不少陪葬品,都是食物和衣帛之類的物品。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這些物品一旦遇氧就會變成粉末,盜墓者都會不屑一顧,真正值錢的財物都在棺內。

舒祥林曾在白天來到過井下考察,他反覆研究了那具空棺,知道要打開不能硬來,必須先敲鬆棺體與棺蓋縫合處的那層密封漆,再自尾至首把棺材推開……未及開棺,熊傑趕忙焚起檀香。

棺材很順利被打開了,一股腐臭味撲鼻而來——幸虧墓室內早充滿了檀香味,腐臭味很快就蕩然無存。

燭光下曾經光彩照人的絕代美女夏妃已經變成了一副骷髏,她頭上的鳳冠仍然栩栩生輝……見到寶物,熊傑的眼睛剎時變綠了,他把夏妃的骨頭一件件撿出胡亂棄之一邊,然後非常小心翼翼地拾出耳環、金鍊、翡翠玉手鐲……

前後不到一個時辰,熊傑就從夏妃墓中滿載而歸,其時已是深夜,風較大,那佛塔傳出的女人哭聲十分刺耳,熊傑令楊雲志帶領幾個嘍羅把佛塔搗毀,那悲哭聲果然就銷聲匿跡。

熊傑志得意滿,帶着財物又回到譚小苦家裡過夜。次日吃罷早飯,譚家村的族長過來,熊傑聲稱佛事已畢,菩薩答應降甘露,正要向族長道謝辭行。

畢竟是頭一次盜墓,熊傑和他的手下都不知道這些物品價錢值幾何。舒祥林曾經在城裡銷過髒,認識北門閘寄賣行的殷楚雲。這些匪徒們一齊來到北閘門,因店子太小擠不下太多的人,他們就等在門外,只有熊傑和舒祥林進入店內,殷楚雲看了貨,就對舒祥林說:“先生的東西確實是寶物,我還是頭一次見了,具體值多少錢,實在是做不了主,得請一個高人來鑑定。”

熊傑性子急,叫道:“那位高人幾時能來?他若住在雲南、四川我也得等他麼!”

殷楚雲道:“這位先生莫急,我說的高人就住在本埠,要不了多久就會過來,二位請稍候。”

殷楚雲派了一個夥計騎馬出門,不一會兒那夥計果然接來了一位五十歲上下的富態漢子。這漢子生的慈眉善目,他很客氣地與熊傑、舒祥林打了招呼,然後拿起物品逐件看將起來。看了半天,富態漢子望着熊傑問道:“先生想要什麼價錢?”

熊傑道:“我也不知道值多少錢,你只要不昧着良心就行了——順便說一聲,我是熊傑,住楓木嶺那邊。”

富態漢子仍是笑容可掬:“好吧,我給你一萬五千大洋,若覺得吃虧時,三日之內我可以原貨奉還。”

熊傑道:“一萬五就一萬五,不過我還要告訴你,這只是一小部分,今後還有更值錢的!”

富態漢子道:“有貨只管拿來,不要擔心沒有錢,實不相瞞。值錢的貨都樑不會有人要,買家都在

大地方——二位還怕他們沒有現銀麼!”

一夜功夫就淨掙一萬五千大洋,而且還不用擔驚受險,熊傑覺得幹這一行比當強盜好多了。二位出得寄賣行,等在外面的匪衆聞知夏妃墓中的物品賣得一萬五千大洋,一個個歡呼雀躍,有的嚷着要去武陵井快活,有的說要去止戈亭豪飲海吃。有人說,土匪的“匪”字就差一個棺材蓋,走上這條道圖的就是及時行樂或大碗吃酒、大快吃肉,難得熊傑心裡高興,都一個個應承。

說的是“樂極生悲”。熊傑和嘍羅門只顧着吃喝玩樂,卻把要緊的事丟在腦後,當他們回到玉帶橋客棧時,才記起蔣一浪已經在這裡住了兩天,當熊傑打開門時,就傻了眼——蔣一浪已經人去房空。

沒有了蔣一浪也就等於丟了另一張更大的藏寶圖,熊傑和衆匪剎時清醒過來,急得團團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