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達之前請水行月幫他打探消息,主要目標是爲了收集‘三尸神法’所需要的藥材。
這一門功法修煉手段極其特殊,需要通過熬煉藥汁,洗腎洗胃洗肝洗髒,再通過五臟變化錘鍊眼、耳、鼻、舌、身、意等六慾,然後將六慾融合,煉成三尸神。
一旦三尸神成,除非自身意識毀滅,不然無論用什麼手段,三尸神都不會毀滅。
這也符合丹鼎一脈的修行手段,那就是絕大多數修行方式都跟煉丹、煮藥、服食佴藥有關,屬於嗑藥流。
不過李達來到鐘山,還真不是爲了這些藥材,而是爲了很久以前,還是在天官市中,曾經向人打聽的一件寶物——魔船龍骨!
按照陽司的說法,沒有一座魔船的鎮魔校尉是不完整的,尤其是他這種靠江河吃飯的鎮魔校尉。
不過此刻,李達面色有些古怪,“水姑娘,那位白老不是死了嗎?”
當初在天官市中,陽司通緝犯火道人帶着一干高手突襲現場,很多陽司人都死在了這場偷襲中,其中就包括皇陵校尉白老。
李達之所以記憶猶新,因爲這位白老是個老太監!
“守皇陵的可不只有一個太監,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白老也只是爲那位大人物辦事而已。”
“大人物——”李達心裡嘀咕,太監的大佬,那不還是太監嘛。
李達很快就見到了那位大人物,是在一座高大皇家碑林之後,靠着一片松樹林,一條小溪順着樹林緩緩流淌,在小溪旁邊有三四畝田,種着白菜、蘿蔔、萵筍,一個面白無鬚的中年人正一身農袍,下地幹活。
李達注意到,在這農田兩側,或坐或站幾個錦衣衛,鐵斗笠按在腦門上,眼光看人看的讓人很難受,那都是人體的要害部位。
百戰精銳!
只是不知道這些精銳是負責保護還是負責監視,或者兼而有之,畢竟是大人物啊。
“水姑娘來了,還有這一位,快請坐,新摘的蘿蔔,甜心甜根,”大人物笑着招手。
對方的聲音並不是公鴨嗓,反而有一種很溫柔的氣質,一般妹子管有這種氣質的中年人叫大叔。
水行月笑了笑,也不客氣,接過一根皮白如雪的蘿蔔就啃了一口,甜味入喉,頓時舒服的眯起了眼。
李達悄悄的掃了一眼對方喉結,並不是沒有,像是尖尖小角一樣,這並不能證明對方是或不是太監。
畢竟太監多奇葩,史上有過長鬍子的太監,也有長喉結的太監,用這個分辨對方有點困難,而且對方並沒有開口閉口雜家。
“鄙人是個太監,八歲就入了宮,內書房讀過書,五十歲出了宮,現在已經不大習慣被人叫做公公了,若是閣下不嫌鄙人閹人一個,叫聲吳先生便挺好,畢竟我沒出宮前也是教書的。”
李達見自己的視線被對方發現了,表情訕訕,但還是忍不住好奇道:“吳先生在宮內教書,不知是給誰教書?”
“所有皇子、公主們啓蒙識字,基本上都是鄙人所授,等到大一點,便是由幾位大學士輪番授課,有時大學士公務繁忙,鄙人也能兼一兼課程。”
李達暗中吸了口氣,甭管這位在內宮中的官職如何,就憑這資歷,絕對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聽說吳先生這裡有龍骨,不知是什麼龍骨,還有坐價幾何?”
吳先生正用溪水給蔬菜去泥,頭也不擡的道:“我知道你不差功值,可鄙人也不缺銀子,這次來主要是想見見你這個青年才俊,看看你有什麼本事讓崇聖道人給你擔保,他在那六位中是最不好說話的,皇爺做太子的時候,這道人可是經常讓爺下不來臺呢。”
李達舔了舔嘴脣,“有些人生下來便是天皇貴胄,有些人生下來只配做販夫走卒,有些人生下來就只能是朝廷叛徒,道君大概是不忿這一點,才稍稍垂青在下。”
吳先生異樣的看了李達一眼,忽然感慨道:“也的確是那道人能幹出的事,正一道六個大法師中,的確是他心胸最寬廣,也對陽司更上心,於國於民,這都是好事。”
吸乾了手,吳先生做了個‘請’的姿勢,帶着李達入了林,走到林中一間木屋裡面,對着木屋後堆成一堆的粗大帶皮巨木說,“自己挑一根。”
“龍鱗木,樹身無皮長鱗,孕龍氣,闢四邪,當年隋煬帝造龍舟,用的就是這種神木,據說也因此耗盡了隋朝龍氣,被李唐取而代之,”水行月一邊啃着蘿蔔一邊補充道。
樹幹極粗,比李達見過的任何一種樹幹都粗,樹身上長着成片銅錢大的樹皮,成片成片的,摸在手上有一種質感,還有種熱流,體內的神力有一絲顫動。
李達挑了最粗的一根,看着隨意丟成一堆的龍鱗木,感慨道:“風水真好。”
“要不怎麼兩位皇爺死後都葬在這呢,就連前明那十三尊皇帝陵墓都遷了過來,山環水抱,南龍結穴,等皇爺放下皇位,指不定就與鄙人修身養性,遊山玩水。”
李達沒注意對方口中的重點,水行月則將那對水靈靈的眼睛瞪的老大,溫潤如水的氣質一下子就被破開,露出小女生一樣的本質。
“這是什麼意思?”
“皇爺過了年就九十了,再不退位,難道還等着老死在龍椅上嗎,四九城的那張位子可沒想像的好坐啊。”
李達正琢磨着這麼粗的一條龍骨,這該怎麼運回去,聞言懵懵懂懂的擡起了頭,搞什麼鬼,皇帝要退位?!
自從李達知道大清亡了之後,也曾經惡補了一下知識,知道如今的皇帝是鄭家第三代,年號是道靖,皇帝叫端康,在位四十多年了,是歷史上少有的長壽皇帝,長壽到太子都被熬掛了,如今是皇太孫當政。
據小道消息稱,端康皇帝之所以能活的這麼久,就是因爲崇佛信道,據說牙好胃口也好,吃嘛嘛香,眼瞅着就要奔一百而去。
然後皇帝就退位了?
李達淺薄的歷史知識中,貌似還沒有靠着退位安度晚年的例子,李淵倒是退了,那是被趕下臺的,傅儀也是退了,不過這年頭大清都亡了,基本上也輪不到他上位了。
李達和水行月都被這個消息給驚呆了。
吳先生忽然一拍腦袋,呵呵一笑:“這事皇爺倒是沒讓我跟人說,二位記得保密啊。”
就你這保密原則,是怎麼能安享晚年的!
李達在心理瘋狂吐槽,不過他也明白,既然吳先生都能對外說了,這也就說明這消息距離對外公佈不遠了。
這毫無疑問會是場大地震,尤其是對於陽司這種龐然大物來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換了,誰能不換?
走之前,吳先生熱情的拉着李達的小手,道:“鄙人最喜歡的就是結交李校尉這種俊傑,若是有空,儘可以到鄙人這裡來做客,龍鱗木只是小意思,這皇陵裡可還有不少好東西呢。”
李達不動聲色的抽回了手,笑道:“有機會在下自然會來聽吳先生讀聖賢書。”
這是要給自己轉職,從朝廷鷹犬轉爲東廠鷹犬?
李達走了,水行月留了下來,吳先生又拿起了鋤頭,朝着田埂邊上晃去。
“你覺的他還會來嗎?”
“一個正當寵的大公公被下放到這裡守陵,他只要不傻,肯定是有多遠避多遠。”
“所以這是個聰明人啊,”吳先生若有所指,“知道爲什麼鄙人能活都這麼舒服嗎?”
水形月心尖一縮,眨了眨杏眼,裙襬微搖,髮絲微動,整個人充斥着一股如水的韻味。
“因爲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