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亮眼的篝火,倒映在李達的臉上,隨着木柴的‘噼啪’聲,火星四濺,他不得不往後挪一挪,免的被濺到身上。
計劃趕不上變化,變化又總是出人意料。
他本以爲這次真的要自己給自己點一首涼涼了,苟了半年多,苟到反派boss的手中,更別提自己的身份還是對方死敵門派的弟子。
這就像是處男剛下定決心,跟五姑娘談一場戀愛,就被掃黃大隊給破門而入,老司機還沒上路,就已經被吊銷駕照。
但反派boss似乎並不想弄死自己,甚至於還想招攬自己背後的‘老爺爺’。
那自己這亡命江湖的意義是神馬。
反清復明?
別逗了,我大清都亡了好多年了。
對面草叢裡‘沙沙’作響,皮卡丘拎着一隻打死的野雞走了過來,盯着死雞眼,摸着下巴,似乎捉摸着吃法。
“那個,皮先生,我們現在到哪兒了?”
“常州往西五十里,碧波湖東岸,還有,我不姓皮,”皮卡丘頭也不擡,正在地上挖着泥,然後黃泥裹雞,似乎是要做一道名菜。
“好的,皮先生,我們現在去哪裡?”
“繞一圈,先把追兵甩掉,然後去跟丹靈兒那小丫頭匯合,她很想見你。”
確切的說,是想見那位上清宗主吧。
等等,碧波湖,這不是崇聖道君口中,白雲觀除了自己外,最後一位練成觀神法的長輩,魂死道消之處,不會這麼巧吧!
“不用謝我,畢竟丹靈兒已經是我們的人了,而且這也是報答你那位前輩的恩情。”
見李達沉默不語,皮卡丘還以爲對方在想着怎麼感謝自己,大大咧咧的擺手。
不,其實局面沒那麼糟,你們不來多管閒事也是可以的,要不你們沒事先走吧。
但這話肯定是不能說出口的,死了好幾條人命才把自己救出來,這話一出,你真以爲人皮卡丘劈不出十萬伏特啊。
李達抽了抽嘴角,順便揉了揉肚子,在馬屁股上顛了一上午,胃有點疼。
“好嘞,開火咯,趁熱吃!”
皮卡丘等了一炷香時間,從火堆中將包雞的泥糰子挖出來,也不怕熱,直接掰了開來,一股雞腥味。
“味道應該還可以吧,”皮卡丘不確定道,順道把臉上的黑巾摘了下來。
一張無毛無發,坑坑窪窪,黃種人版的死侍臉。
“……”
二人對視了一眼,李達彎腰,低頭,嘔吐物順着齒縫滑落了下來。
好、好可怕,皮卡丘的詛咒攻擊!
“你這是什麼表情,你就是這麼對你救命恩人的嗎!”皮卡丘暴怒,“你以爲我天生長着這張臉,還不是你們這些牛鼻子害的!”
不,天天打雷,的確會對皮膚造成成噸的傷害。
“呃,皮先生,你當初被雷劈,到底是被誰劈的,”李達岔開話題,問了個感興趣已久的話題。
“再跟你說一遍,我不姓皮,至於這傷,是我當年行刺狗皇帝,一時不慎,落入護神老牛鼻子的陷阱中。”
護神道人,正一道祭天法師,杜家滅門案的主審官,這又是一條線索。
只不過,道術能引雷,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至少在李達的世界裡,這完全沒可能啊!
這皮卡丘也厲害的超乎想象,居然刺殺皇帝,這又是什麼層次的拳術境界。
“您是宗師?”李達小心翼翼的問。
“宗師算什麼,我是半步通天,氣血凝丹,拳入道境……”
皮卡丘哈哈一笑,剛想人前顯聖一波,兩道黑影從哨崗鑽了回來,低聲道:“是陽司的人,還有……漢留!”
一道長嘯聲兀的從遠處響起,聲音有如響雷巨鼓,震的四周樹葉都在‘嘩嘩’做響。
“寇極,給我滾出來!”
這是王龍蛇的聲音。
原來皮先生叫寇極。
“帶着這位先走,去影子界。”
皮卡丘,不,寇極變了,就像是有一尊怪獸從身體裡拔了出來,因爲渾身皮膚毛孔被電爛了一遍,所以鼓起的皮肉筋膜,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一尊喪屍怪物,微微跺腳,地面直接被踏出一個小土坑,身影電射竄出,李達只感到地面好似晃了一下,氣血動盪,差點站不住架子。
好強!
李達也是見過世面的人,揚州城的幾個拳師都見識過,甚至還跟其中一位打過一場,但沒有一個,讓他感覺到這種非人級別的力量,給人感覺就像是大象老虎,不,還要更強,是化形的妖獸在打拳,絕對的力量控制絕對的技巧。
遠處一下子多了成片的炸響,甚至還有樹根被齊根拔起,樹葉‘嘩嘩’作響,好似樹妖在張牙舞爪。
李達跟着兩個黑衣人跑,心中暗暗思索對策,既然沒到最壞關頭,那就沒必要亡命天涯,或許找個機會,假裝被陽司的人抓住?
穿過這片野森林,便到了皮卡丘口中的碧波湖東岸,這應該還在運河的水系範圍,湖水彎彎曲曲,月光一照,呈亮銀色,隨着水流流動,給人一種水銀倒瀉的感覺。
“師弟,影子界是一種奇物殘留所造成的幻景,記住兩點,第一,不能對自己的影子動手,第二,不要忘記自己的影子。”
李達愣了下,還沒明白對方爲什麼稱呼自己爲師弟,就被拽入湍急的河流中。
冰冷的涼水一下子浸沒身體,激的自己渾身一抖,毛孔收縮,下意識的看向那個黑衣人,就見那人的身影如流質般化開,緩緩化作一團黑影,消失在流水中。
‘見鬼!’
李達心一顫,向下看,只見不知從何時起,自己的兩條腿失去了知覺,正順着流水消散,感官產生一種凝滯,就像是嗅覺和視覺顛倒過來,整個人漸漸在水中融化,然後徹底消失在水波之中。
正在同時,陽司的幾位天干地支也從野林子中竄了出來,放眼望去,只見碧波湖一片銀質,水面沒有半點起伏。
“人不見了?”
幾個鎮魔校尉也是常與詭異事件打交道的,其中一位摸出一張黑符,符頭忽然裂開一對鋸齒,符尾交叉,丟入湖中後,忽然分裂成十幾條紙魚,往湖底潛去,過了片刻,其中一人道:“沒有活人氣息,看來是逃走了。”
“等等,”其中一個鎮魔校尉皺眉道:“你們沒發現這湖有問題嗎。”
他指了指天上的那輪明月,又看向乾乾淨淨的湖面。
“爲什麼這湖水,沒有倒映月亮。”
不僅是月亮,就連湖水四周的樹木石頭,在月光的照耀下,都沒有半點影像。
冷,
非常冷。
但卻不是溫度的降低,而是一種生命活性的抽離。
李達猛的坐起,眼前的景色是支離破碎的,除了灰色,沒有別的色彩。
他站了起來,緩步走在這座空空蕩蕩的灰暗之城中,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法術幻象,不對,這裡的天地頻率跟外界是一樣的,那麼這或許是另一個世界,跟我一起進來的兩個人在哪裡?’
眼前的城市給人一種衰敗感,城牆是坍塌的,房屋樑木爛的不成樣子,他拿起一張紙,紙張在他手心化作飛灰。
大號上線,結果心湖同樣是灰色的,元神變成了灰色的嬰兒,坐在蓮花上,眼神空洞,沒了生機。
‘難道我是掉入了陰曹地府中?’李達腦中閃過這麼一個奇怪想法。
一道身影從門外匆匆走過。
李達連忙跟了上去。
路過一個小巷子,對方轉身,手中尖刀兇狠的刺來,李達嚇了一跳,雙手下意識的交纏發勁,絞住了對方的小臂。
然後,他就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咬牙切齒,滿臉仇恨。
‘不能對自己的影子動手。’
李達想到了這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