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狠漢找毒婆,絕配。”十點多回家後小塵掛好POLO夾克感慨,又說,“幺鳳今天也出了一千多。”
燈火闌珊的城市被浩燃拉在百葉窗外,“還剩多少錢?”
小塵向紫砂茶壺捏點龍井茶葉,“大哥你糊塗啦,應該問咱還欠多少錢?”
浩燃皺下眉,“供上那九千都花了?”
“哥別開玩笑,光我記着的就有一萬七八了。”開音響,MP3裡調一慢搖,扭低音量,“勃湘樓最低兩千八,咱兩桌,吃喝抽,六千多。你給老鴉甩了張三千的中行卡。”
——“那是正經的社會大哥,沒他,狂二這錢上不來。”
——“還有哪,市紀委的川胖子、交通局呂建國和監察科的小白,臨走你讓一人給揣條中華。這陣兒錢就沒了,你喝多了,非子沒讓說,現派手下找提款機提了三千。蓬萊兩千六,還是朋友價。那舞跳的好吧,都正經舞蹈學院畢業的,錢也是好。阿骨幺鳳又拿一千五,我揣那八百零搭了。剩下夜總會吃喝玩都你妹妹蕭蕭拿的,最後她也被洗了。二筒他們早都空囊了,我跟我小弟說錢又不夠了——你猜說啥,大哥,你弄死我吧!”
浩燃後悔地一拍腦門,“酒後揮霍呀,渤湘樓我就喝高了,準是看那自備的兩條中華就想起送煙了,好像青皮、猴了他們走時我也給塞的萬寶路吧。”他斟杯釅茶,喝光,仰沙發上,眯眯眼看着天花板柔和的渦紋,說,“這錢真不禁花,流水似的來,流水似的沒,一分也留不住。”
小塵隨樂慢搖一陣,提壺向白瓷盆的墨蘭喂茶,“狂二那事我們沒少投錢,一但出岔,咱兄弟就真喝西北風了,聽說他把身邊兄弟都散了。我看,毛褲套皮褲,必定有原故。”
浩燃隨手翻翻那本《芬尼根守靈夜》,說,“道上有道上的規矩。面子不是別人給的,是自己掙的。狂二沒理,權王就幫他找來哪個大哥,也說不過去。準是有人出招讓他走低端受害路線,抓對方不是,好讓他大哥出面說話。哼,小兒科,只要按我說的做,那錢就已經揣我這兒了。”拍拍衣兜,“不過——”把書丟到桃花心木六角茶几上,“我總覺得我這麼弄錢,有點不磊落。”
小塵點支維吉尼亞純質菸草的Treasurer插白瓷花盆裡,“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好像是魯迅在《空談》裡說‘正規的戰法,也必須對手是英雄才適用’。大哥這算夠磊落了,你看那幫混混兒,不犯法都是品德高尚的了。”
話音未落,緝毒隊小林來電話:“快點!馬上突查帝都!浩燃忙不迭地電話山茶,卻是佔線,三遍如是,只好心急火燎地下樓打車。一路如坐鍼氈。
到時,果然猝不及防,門口獐麋馬鹿,亂成八寶粥,四處逃竄的癮君子和舞女,狼狽一如落湯螃蟹。
影影綽綽中,浩燃看到一熟悉的身影,似曲藝,但,眨眼即無。浩燃想,不知老King出門回沒回來,山茶八成是捂裡了。”
“捂了,都捂裡了!山茶是以拘待審,剩下的罰完也就放了。”四天後帝都的“猴子”風捲殘雲地吃掉一隻樟茶鴨子時透露。
鋪層塑料薄膜的玻璃桌上,酒瓶林立,杯盤狼藉。
猴子露盡饕餮相後,一抹油嘴,叼根浩燃的鉑晶蘇煙,鬼魂狀煙霧瞬間升騰纏結,“還是沈老弟記着我,以後有事儘管吱聲,老哥我絕不含糊。唉!”嘆口氣,“我那五年大獄呀,把一切都蹲沒了!多忠心的婆娘,進去時說好等我,出來時卷錢跟人跑了,這要是七八年前啊——不說了,說了像我吹牛。”
浩燃笑,一首複雜的《肖邦G大調鋼琴曲》響起,接通電話,小塵興奮的聲音,“大哥事成啦!”
“呵呵,我上午就知道了,過來吧,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
很快,小塵阿骨經浩燃介紹認識了年近不惑入獄前也曾叱詫南門的猴子。
杯盞交錯,一番暢飲。
猴子就一句話“沈浩燃兄弟就是我兄弟。我不是什麼社會大哥,但還這句話:在南門,給我面子,大家都有面子;不給我面子,誰面子都沒有!”
小塵阿骨喜眉笑眼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