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半,樹影倏忽,另一節車廂內紅白黃綠的乘客嘁嘁談笑,聲似潮水,漫卷車廂。
丹妮手持卡通小紙扇歪倚窗邊嘟嘴耍脾氣說:“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去找沈浩燃!”
“丹妮,不要鬧了好不好?你去哪找他?”艾蒙低頭將脖上掛的MP3取下爲丹妮塞上耳機,“你乖乖在這聽音樂,表哥去衛生間,我答應你到學校一定給你找到沈浩燃好不好?”
“不嘛,我就要現在去找沈浩燃,我不管,你要是不讓,”她從裝着豆酥糖、板栗糕、沙爹牛肉乾的食品袋中揀出瓶木糖醇,“我就把這個都吞進去,你們就再也見不着我啦!”一束斜暉從她的嬌娥眉靨遊走到玲瓏耳鼻,她眨動雙眸,似一泓澄澈湖“丹妮!你要聽話,否則我讓二姨把你接回薩尼亞去,讓你天天和那羣藍眼睛的怪人在一起!”艾蒙肥碩的喉結滾動,用油膩的聲音連哄帶嚇道。
丹妮抱起杏黃色的皮卡丘玩偶,賭氣倨坐,扭頭努嘴,眼望窗外,舉止神情彷彿幼兒園生了氣的小丫頭。
火車如老牛,在軌道上哞哞奔跑。艾蒙轉身噔噔走出車廂,丹妮忙雙手交叉扯耳朵朝他的背影做一個鬼臉。
艾蒙猜到她搞小動作,會心一笑,沒有回頭。衛生間有人,他單腿靠門邊,少頃門被打開,他睜大雙眼詫異出來的竟是沈浩燃。
爲避耳膜受煎熬,浩燃在衛生間很呆一會兒,身心渙散,糊想一陣佛經那無懈可擊的僞話後推門而出,劈頭就是一句“我的老祖宗,我的天哪,你怎麼也會在這?”叫法令人想起《紅樓夢》王熙鳳對賈母的稱呼。
他擡頭,見艾蒙怔在那,表情也活像見到了老祖宗。
倆人寒暄幾句,艾蒙儼然忘記去衛生間,只屢屢追問浩燃座位。在引領下見過浩燃位子,方纔安心,徑踅回車廂。
軟座上王翔正打那布口袋的主意,依照老頭開的價拿了十元錢爲睹一眼,並認定袋內非金既寶。
“我不能給你看啦,”老頭捂嚴布袋彷彿**沐浴時察覺被人偷窺後的不雅動作,“你是個藍領子又不是白領子。”
這話好比**對偷窺的窮小子說,“你是窮人又不是有錢人。”王翔脆如砂器的自尊被敲得粉碎,恨不能即刻買套白襯衫以提升其階級地位。
老頭遮得嚴嚴實實怕春光外泄,但那爛布袋一角仍不管不顧地紅杏出牆。
王翔對袋內寶物甚是覬覦,笑吟吟拉攏有白領子的浩燃來投壺,使浩燃總有些王婆做馬泊六的犯罪感。
“你那口袋裡裝的是什麼?”
“未來和希望,是老人留給我的呀,我這輩子就爲了它才活着的呀!”
“能打開讓我們看看嗎?我有白領子,還可以給你十元錢——你不說有白領子給十元就讓看嗎?”浩燃遞錢過去。
“可我不能給你看,因爲你是個精神病。”老頭警惕地將黃布袋抱向一邊。
“怎麼我就神經病了?”
“因爲我這是個破爛口袋。”
“兩者有關係嗎?”
“你想呀,誰願意花十元錢只爲了向破爛口袋看一眼呢?”
“我願意呀!”浩燃投入得險些舉手發言。
“可我不能給你看!”
“爲什麼?”
“因爲你是個神經病!”
“爲什麼說我是神經病?”
“因爲你有白領子竟然還願意花10元錢來向破口袋裡看一眼!”
“你纔是神經病!”王翔徹底放棄,藐視道:“我根本不惜看那破玩意兒,一個爛髒口袋能裝什麼好東西?”
老頭拍案而起,怫然不悅,橫眉豎目怒罵:“龜孫,你別瞧不起它,你憑什麼不願意看裡面的東西呀,難道就因爲這口袋破嗎?”說時翻開布袋從裡面捧出個裱糊多層黃紙的長方體擺到桌上,“這是我的未來,是我活着的意義呀,是要夠十年才能揭開一層牛糞紙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