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胤誐一臉鄭重的說出這麼一番話出來,貞武不由頗爲意外的瞥了他一眼,前朝遺民,老十這是對那些前朝遺民耿耿於懷,還是對留短髮或是留長髮着漢裝感到不安甚至是恐懼?這老十素來大大咧咧,他尚且如此,更遑論那些個皇族宗親和八旗王公勳貴,這事有必要加以引導。
微微沉吟,貞武才含笑道:“十哥且說說,爲什麼短短數年,就有如此多的前朝遺民投奔噶羅巴?”
胤誐眨巴了下眼睛,道:“那是因爲南洋無償分送土地,而且不要求剃髮易服。”
微微沉吟,貞武才緩緩說道:“十哥應該聽聞過馬尼拉的西班牙人和當地土著對漢人進行過幾次屠殺的事情吧?不獨是馬尼拉,荷蘭人在噶羅巴對漢人亦是肆意盤剝殺戮,暹羅對北大年的漢人同樣亦是如此。流落南洋的漢人在安南、南掌、暹羅、緬甸皆被大力限制,而且受盡歧視與盤剝,可謂備嘗艱辛。
相反,大清在平定了‘三藩之亂’,收復臺灣,三徵準噶爾之後,便天下太平,日漸繁榮,復開海禁更是極大的促進了經濟的昌盛,這幾年大清海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更爲大清錦上添花。
之前開海禁,大清子民是大量流向南洋,而今大清繁榮昌盛,流落南洋,日子過的艱難的漢人則又想回歸大清,然而,出門容易回家難,朝廷一紙嚴令,斷絕了南洋漢人的回家之路。
這纔是大清佔據南洋,宣佈建立南洋行省,吸納移民的消息傳出之後,流落南洋諸藩各地的漢民蜂涌來投的真正原因,這是百姓趨利避害的天性使然。”
微微一頓,他才接着道:“朕對下南洋的漢民並無偏見,不論是前朝遺民,還是國朝之初躲避戰亂,仰或是爲了生計而遠走南洋的,可說大多都是出於無奈。
朕亦從不認爲剃髮易服就代表着真心臣服和歸順,吳三桂不也剃髮易服了那麼多年?結果還不是反了。朕以爲,南洋漢人舉家投奔噶羅巴,比剃髮易服更能說明人心向背,十哥以爲舉家來投,生活安穩富足的百姓會造反?”
聽的貞武長篇大論,胤誐不覺有些訕訕的,原本是想表現下的,這下算是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他忙微微躬身道:“臣愚鈍,皇上這番訓誨令臣茅塞頓開。”
貞武微微笑了笑,道:“無須在意,時時處處能夠留意關心國事是好事。”呷了口茶,他才接着道:“噶羅巴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朕亦不敢掉以輕心,稍稍緩上一年半載,必然要大舉增兵,其本地的團練和海軍新兵亦會抽調各地,這是駐兵的原則問題。
再則,朕以優厚政策吸納南洋各地漢民來投亦是未雨綢繆,爲日後征伐南洋諸藩做準備,他們可比咱們更瞭解南洋諸藩屬的情況,大軍亦不用爲翻譯和嚮導發愁。”
竟然還有這麼一層意思在內?胤誐不由暗歎了一聲,以後還是老老實實裝傻得了,他忙賠笑道:“皇上聖慮深遠,策劃周全,臣實是敬服的五體投地。”
“誰個對朕不是五體投地?”貞武輕笑道:“先跪安吧,明兒朕叫上幾位兄弟爲十哥洗塵。”
“謝皇上隆恩。”胤誐忙起身行禮。
望着胤誐退出的背影,貞武眉頭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頭,噶羅巴他並不擔心,五千駐兵已是綽綽有餘,南洋的土著在西班牙人的屠殺下,能夠存活的不多,不可能對噶羅巴構成威脅,當地吸納的移民更不會造反,他考慮的是安南、南掌、暹羅、緬甸等藩屬國。
作爲世界糧倉的東南亞,必須徹底的併入大清版圖,問題是採取何種方式?要說一勞永逸的話,莫過於南洋這種方式,如此,則必然投入大量的兵力,東南亞氣候炎熱,森林茂密,疫病肆虐,若是損失太大,必然倍遭詬病,影響以後的征伐。
滲透同化,着實有些太慢,而且短期難見成效,也難達到徹底併入大清版圖的目的,歐洲是利用不上的了,或者可以試着利用莫臥爾帝國,能否再來次驅虎吞狼?
略微想了想,他便擱開了手,東南亞目前不能操之太急,先等非洲的事情安穩之後再說,乘着這段時間倒可以先將莫臥爾的底細摸清楚。
臘月二十日,貞武在交泰殿舉行了隆重的封印儀式,從京師到地方,所有的衙門亦跟着封印放假,開始享受長達一個月的春節假期。
一衆皇族宗親、王公勳貴,文武大臣,地方官員皆是如釋重負,長鬆了一口氣,貞武元年總算是捱過去了,回想這一年,衆人皆是百般滋味在心頭,不少人更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在貞武鞏固了皇位之後,一衆皇族宗親也跟着起的起,落的落,老八、老九、老十、老十三、十五、十六不僅被晉爵重用,更獲得非洲分封,可謂是名利雙收。
老十二、老十七雖未獲得非洲分封,卻亦有晉爵之喜,被圈禁的老大胤禔,廢太子胤礽亦被先後解封並獲的海外遠征的機會,同時兩家長子亦獲得爵位,老三胤祉掌管教育,亦算是重用,一衆兄弟不說皆大歡喜,至少亦無多大的怨言。
八旗王公勳貴則是失大於得,短短一年時間內,他們被剝奪了兵權,被削弱了對旗民的掌控,卻是獲得了貞武對他們海外封國的大力支持,不僅放寬了對封國的限制,而且還大力提供銀錢和奴隸,同時還畫了一個大清周邊藩屬分封的大餅,相信過不了幾年,他們便能扔掉‘空桶子王爺’的帽子。
雖說是常見的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不過這一巴掌打的有些忒狠了,一衆王公勳貴心裡實是有些不滿,不過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能是忍氣吞聲的煎熬着。
朝中一衆大臣卻是稍稍鬆了口氣,短短一年時間,這位初登大寶的主子收繳八旗兵權,調整朝廷大員,賑濟北方五省,清查京通糧倉,發賣海上貿易航線,選秀女,倡議滿漢聯姻,革新兵制,出巡晉陝,試行新政,挑起京寧兩報辯論,出兵征伐非洲,發行銀元,大小事情一樁接着一樁,讓人目不暇接,忙的他們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地方官員們則是憂心忡忡,銀元的發行,斷絕了州縣官員徵收火耗的財路,沒有州縣官員的孝敬,他們如何給京師的大佬們孝敬?更爲可慮的是,種種跡象表明,貞武明年可能就會放手整頓吏治,如此多的虧空如何才能填補?
最爲高興的則莫過於商賈和小民百姓,隨着美洲、歐洲、非洲、阿拉伯、莫臥爾等航線的相繼開通,海外航線的發賣,稍有眼力的都知道大清即將迎來空前繁盛的海外貿易,而‘晉和盛’票號的創辦和貞武提出大力發展內陸商貿的倡議讓晉陝甘的商人亦是大爲振奮。
小民百姓最爲實在也最容易滿足,攤丁入畝的推行,銀元的發行,既免除了人頭稅也廢除了火耗的徵收,更讓他們高興的是高產抗旱作物的普及推廣,能夠讓他們填飽肚子,而‘四大恆’的低息放貸,遭災時的無息放貸又讓他們不用再遭受高利貸的盤剝,如此大的變化,讓所有的百姓都感覺有了盼頭。
有人歡喜自然有人憂,被加重了賦稅負擔又斷絕了高利貸剝削的縉紳們一個個都是愁眉苦臉,暗暗的在心裡盤算着將手裡的錢財轉投到商鋪中去,因爲購置田地已經不再是最好的選擇了。
喜也罷,憂也罷,得也罷,失也罷,貞武元年總算被翻過去了。
廣濟寺的鐘聲響了,這是迎新辭舊的鐘聲,鐘聲悠揚而渾厚,久久迴盪在夜色籠罩下的京城上空。
京城內外各色人等懷着各自的憧憬,燃放着各色各樣的爆竹煙火,慶賀貞武乙未年的到來。
貞武二年春,三月,京師。
三月底的京師,繁花似錦,春光明媚,南遷的燕子早已翩然歸來,四處忙着啄泥構築新巢,補築舊巢,在城裡窩了一冬的人們紛紛出城踏青,盡情享受城外的春光。
暢春園,集鳳軒,新近最爲得寵的周貴人周柔嘉帶着宮女在亭子裡觀賞着剛剛越冬飛回來的白鶴,這是一片爲了養白鶴而特意保留的溼地,除了白鶴,還有許多其它的鳥類,諸如黑鸛、蒼鷺、池鷺、白鸛、綠頭鴨之類的。
周柔嘉不過才十七歲,正是活潑好玩的年齡,在紫禁城悶了一冬,早就按捺不住了,貞武一搬進暢春園,她就迫不及待的搬進了集鳳軒,就爲了能夠觀賞到這些鳥兒。
正自看的高興,她身邊的一個小太監抱着一隻白鸛匆匆的趕了過來,道:“主子,奴才剛剛從他們手中買來一隻受傷的白鸛。”
“傷哪兒了?”周柔嘉登時興奮的問道。
“回主子,翅膀傷着了。”小太監忙躬身道,這隻白鸛是他特意着人張網捕來的,然後弄傷了翅膀,以討周柔嘉歡心。
周柔嘉哪裡會想到這麼多,仔細的查看了一下白鸛受傷的情況,見傷的不重,立刻吩咐人找籠子先養起來,待傷好了,再放回去。
澹寧居前殿。
貞武一臉微笑的看着剛剛翻譯出來的鴿信,這是噶羅巴傳來的,海軍在南非不費吹灰之力就攻下了開普敦的軍事基地好望堡,並且俘虜了二千荷蘭人和四千奴隸,控制了開普敦方圓百里的地方。
西非的戰事亦相當順手,已經攻佔了黃金海岸上一個商貿港口——阿克拉,並且掃清了周邊包括英國人佔據的海岸角在內的奴隸堡十二個,正盤整休息,待鞏固了阿克拉之後再繼續推進。
跟隨海軍艦隊前往的龐大的商船隊已經滿載着黑人奴隸返回噶羅巴,同時還有搶掠的十一萬兩黃金和大量的象牙。
雖然早在預料之中,但得到確切的消息,貞武仍是禁不住一陣興奮,劉知生這小子確實不負所望,不貪功冒進,如此穩打穩紮,佔據西非可說是毫無懸念,如今歐洲局勢反覆,英、荷、葡三國根本就無暇分兵南下,正是全面佔領西非的大好時機。
一旦全面佔領西非,就能壟斷西非的黃金和奴隸貿易,萬惡的奴隸貿易雖然名聲不好聽,卻實實在在是這年頭最爲賺錢的貿易,一旦南非儲量驚人的金礦開始開採,就根本無須擔憂快速擴軍帶來的財政壓力了,必須儘快的派兵全面征伐佔領南非,尋找金礦。
至於這次隨船帶回的十一萬兩黃金和象牙,他倒不怎麼看的上眼,也就百多萬兩銀子,不過意義倒是不小,在京報上一宣傳,必然引起轟動。
奴隸貿易雖是賺錢,卻不宜大張旗鼓的宣傳,這事必須低調,現階段要儘量控制黑人留入大清,先開發婆羅洲,或是運往美洲澳洲,這個消息傳出,一衆王公勳貴定然會欣喜若狂,有源源不斷的奴隸,海外封國就能迅速的發展起來。
呷了口茶,貞武將思緒又拉回到國內,非洲既然已經無須擔心,整頓吏治便該提上日程了,這個他早已設想好了,從清理湖廣、兩江、浙江等地的錢糧虧空開始,休息了幾個月,也該折騰他們了。
包福全這時躬身進來,輕聲道:“皇上,已經未時了,是否傳膳?”
傳膳?貞武心情正好,可不願一個人吃飯,當下便問道:“周貴人在何處?”
一聽這話,包福全便知道貞武是想與周柔嘉一起用膳,心裡暗道這周貴人如今可真是受寵,忙躬身道:“回皇上,周貴人在集鳳軒觀鶴。”
貞武點了點頭,道:“就在集鳳軒用膳吧。”
集鳳軒,周柔嘉因爲一時間着不到適合的鳥籠,便命人將受傷的白鸛關在一間廢置的房間裡,又命人去抓小魚之類的餵食白鸛,忙上忙下,興奮的不亦樂乎。
待的太監通知聖駕到了,她才急忙領着一衆宮女太監迎了出去,貞武進了門,待衆人行禮之後,他才上前拉起周柔嘉,微笑着道:“瞧你一臉的興奮,可是南遷的白鶴都已飛回來了?”
“回皇上,不僅白鶴回來了,還有好多鳥都回來了。”周柔嘉甜甜的笑道:“臣妾還收養了一隻受傷的白鸛,正給它餵食呢。”
見她滿臉的歡笑,貞武不忍掃她的興,便微微笑道:“難爲你有如此愛心,陪朕去瞧瞧。”
此日,海軍征伐非洲大捷的消息便在京報上刊載了出來,對於海軍的勝利,京師百姓已經習以爲常了,他們議論最多的是隨船運回的那十一萬兩黃金和象牙,雖然運回的黃金象牙數量不是很大,卻足以說明非洲盛產黃金象牙,一衆士紳商賈立刻開始對非洲關注起來,非洲的黃金、象羣、黑人、氣候,地理位置、原始部落等等立刻就引起了熱議。
黃金象牙雖然價值不菲,但是京師的王公勳貴,大小官員卻並不上心,他們更關心的是非洲運回的黑人奴隸,一衆王公勳貴對奴隸的渴求完全是沒有止境,奴隸越多,他們的海外封國就發展的越快。
大小官員對黑奴上心是因爲黑奴能夠儘快的開發婆羅洲,從去年過年開始,他們就意識到這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隨着銀元的推行,地方官員們斷絕了收取火耗的財路,京報寧報的普及又加大了對朝廷新政的宣傳力度,而且各州縣都有爲京報撰寫文章的士紳,況且還有個言論自由的寧報,一衆地方官員可沒人敢頂風作案,胡亂攤派收費。
地方官員沒錢,京師的官員自然就沒人孝敬了,京師的物價卻又沒降,雖然加了一倍的俸祿,但那點俸祿怎及得上地方官員的孝敬?這不,所有的官員如今都對婆羅洲的莊園開始高度關注起來,那將直接關係到他們的福利,而奴隸則是婆羅洲莊園能否迅速開發的關鍵,他們豈能不關心?
澹寧居前殿。
貞武一衆上書房大臣商議完奴隸以及清理江南虧空的事情之後,正待出去散散,包福全便躬身進來道:“皇上,方纔集鳳軒太監來報,周貴人今日身子略有不適。”
不適?貞武微微楞了下,周柔嘉昨日還好好的,怎會突然不適,當下便問道:“太醫怎麼說?”
包福全忙躬身道:“太醫說恐是着了風寒,有些發熱,咳嗽,流涕。”
周柔嘉活潑好動,定然是昨日出汗吹風了,貞武微微點了點頭,道:“朕去看看。”
“皇上。”包福全忙躬身道,說了半句他又覺不妥,貞武對周貴人的寵愛他是很清楚的,略一猶豫,他才吶吶的道:“皇上萬金之體。”
貞武知道他想說什麼,微微頜首道:“朕看看便走。”
趕到集鳳軒,貞武也沒理會衆人的請安,直接進了院子,跨進房間,正半躺在牀上的周柔嘉見他進來,忙坐起來準備見禮,貞武忙上前,道:“免禮,快躺下。”說着便順勢坐在牀邊,關切的問道:“怎麼回事?”
“咳咳。”周柔嘉輕咳了兩聲,強笑道:“臣妾無礙,太醫說歇息兩日便無礙了,皇上萬金之體,實不宜來此。”
貞武微微點了點頭,道:“你安心休養,大好了,朕帶你去城外踏青。”
稍坐了片刻,貞武便轉身出了房間,剛出大門便聽的一聲輕咳,他不由循聲望去,咳嗽的宮女紫鵑登時嚇了一條,君前失儀可是不小的罪名,她連忙上前跪下道:“奴婢該死。”
貞武瞥了她一眼,是周柔嘉身前侍候的宮女,當下便道:“身子不適,便不用當值。”
紫鵑沒想到貞武如此平和,忙磕頭道:“奴婢謝皇上恩典。”
走了幾步,貞武又狐疑的回頭望了紫鵑一眼,而後停住腳步道:“集鳳軒還有誰發熱咳嗽?”
見貞武突然回頭,剛剛爬起身的一衆太監宮女立刻又跪下,紫鵑忙低頭道:“回皇上,集鳳軒下人就奴婢一人。”
“你也發熱?”貞武追問道。
見貞武問她病情,紫鵑又是高興又是惶恐,忙回道:“奴婢叩謝皇上天恩,賤軀實不足掛齒,不過是略有低熱,並無大礙。”
貞武當即便轉身出了集鳳軒,坐上便輿,他又吩咐道:“着太醫院太醫每日兩報周貴人病情,集鳳軒所有的下人,有發熱咳嗽的也須及時上報。”
不過是個尋常的頭痛腦熱的,有必要如此緊張,而且還愛屋及烏,連集鳳軒所有的下人都如此上心?包福全頗爲詫異的瞅了貞武一眼,見他神情峻然,忙躬身道:“奴才遵旨。”
貞武的擔心並非多餘,次日早朝之後,太醫院院使孫之鼎便親自來報,周貴人並未退熱,宮女紫鵑亦是如此,而且集鳳軒又多了一個發熱咳嗽的太監,症狀皆是一樣。
聽完稟報,貞武的臉色登時就沉下來,略一沉吟,便道:“將集鳳軒隔離開來,所有人不得出入,這兩日與集鳳軒有來往的宮女太監一律擇地隔離。”
孫之鼎有些疑惑的道:“皇上擔心是時疫?”
“難道不象?”貞武沉聲問道。
孫之鼎哪敢分辨,忙躬身道:“皇上聖明。”
略一沉吟,貞武接着道:“嚴令集鳳軒所有人不得接觸禽鳥,院裡所有禽鳥一概捕殺就地火化掩埋。”
難道貞武是懷疑是禽鳥帶來的時疫?孫之鼎不敢再多嘴,忙躬身道:“臣遵旨。”
待的孫之鼎躬身退下,貞武纔對包福全道:“令侍衛處將暢春園戒嚴,不準出入。”
暢春園戒嚴,那動靜可就大了,包福全不由大爲猶豫,遲疑着道:“皇上,暢春園戒嚴,整個京師都將陷入恐慌,奴才懇祈皇上三思。”
貞武微微搖了搖頭,輕聲道:“去傳旨吧。”
他何嘗不知如此做會引起朝野動盪,但時疫擴散的後果實在是太恐怖了,他可是知道禽流感的厲害,這若是人傳人的,後果將不堪設想,更令他不安的是,他不僅陪着周柔嘉餵食那隻白鸛,晚上又與她同房,真要是那隻白鸛傳播的疾病,他怕是避免不了。
暢春園突然戒嚴,貞武也以身體不適爲由,拒絕接見大臣的消息立刻就引起了京師王公勳貴和文武大臣的各種猜疑,紛紛四處打探其中的緣由。
第三日,當集鳳軒發熱咳嗽的下人又增加三人,而且症狀與之前的皆是如出一轍,整個太醫院立時如臨大敵,暢春園上上下下亦惶恐不已,所有人都被嚴令禁足。
貞武的擔憂亦是更甚,好在除了集鳳軒之外,再沒發現其他宮女太監有發熱咳嗽的情形,這讓他稍稍放心,看來並非是人傳人的,不過如今下結論還爲時尚早,很快,貞武就下旨,捕殺京師以及附近各城鎮所有的家禽,並且火化後集中掩埋,一旦發行有發熱咳嗽的,立刻隔離治療。
聖旨一出,整個京師立刻陷入了恐慌之中,一衆王公勳貴、文武大臣立即就猜到暢春園定然是出現了時疫,只不知道貞武有沒有患上時疫,一時間,京師內外、官紳士民皆是人心惶惶,這年頭,時疫是最爲恐怖的,一旦時疫流行,則是十室九空。
第四日,集鳳軒發熱咳嗽的下人持續增加,又新添二人,這種情形倒讓太醫院的太醫稍稍鬆了口氣,發病人數未持續增加,就是一件喜事,說明這時疫傳染的並不是很厲害,不過,他們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貞武出現了發熱咳嗽的症狀。
一衆太醫登時就如臨大敵,紛紛趕往澹寧居前殿,爲貞武把脈,商議治療方案,整個暢春園的氣氛也都緊張到了極點。
對這些個忙忙碌碌的太醫,貞武並不敢抱多大的希望,一方面寫下了傳位詔書,着第二子弘明繼承大統,一面派人飛騎奔赴熱河避暑山莊,請康熙馬上回京。
他這是做最壞的打算,目前染病的還沒有人死,不過,這年頭的醫療水平實在是太低了,對這種病根本就沒有對症的治療藥方,能否撐的過去,完全是看老天爺的心情。
如今大清已經完全的改變整個世界原有的軌跡,康熙即便是言不由衷,大清也回到過去那種固步自封的地步了,從創建海軍,在澎湖擊敗西班牙遠東艦隊那一天起,大清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唯有順着他設定好的軌跡發展,這方面,他倒是不太操心。
他擔心的是沒人能夠比他更清楚工業革命帶來的巨大的變化,沒人清楚科技是第一生產力,沒人瞭解除了武力稱霸世界外,還可以用經濟用貨幣去稱霸世界,這一切都說不清道不明,堵的他分外難受。
第五日一早,最早患病的周貴人薨,宮女紫鵑亦緊隨其後。
消息傳開,一衆妃嬪皆是驚魂失色,雖然明知此時不宜打攪貞武,卻都會同皇后海若一起趕到澹寧居側殿爲貞武唸經祈福。
貞武染上時疫的消息終究是傳了開去,京師九門隨即關閉,暢春園大門外,立時就聚集了黑壓壓一大片翎頂輝煌的皇族宗親、八旗王公勳貴、文武大臣,一衆人都靜靜的肅立着,一個個心情皆是萬分複雜,對這位大刀闊斧革新不斷的主子,他們都是又愛又恨。
消息傳開,整個京城立時家家上香,戶戶拜佛,自發的爲貞武祈福,這位大清新君雖然登基才二年,但是帶給他們小民百姓的卻是千百年來,他們做夢也不敢想的實惠。
京城內外的寺廟、道觀亦是人滿爲患,紛紛爲貞武燒香祈福,一衆僧人亦皆聚集一堂,齊聲念頌《金剛經》、《地藏經》、《波若波羅蜜多心經》等祈福消災的經文。
澹寧居前殿。
貞武全身乏力的躺在牀上,半晌,他才輕聲吩咐道。“把窗子都打開。”
“喳。”包福全紅着眼躬身道,也不要小太監插手,自己上前將窗子支了起來,他亦是剛剛得知周貴人薨了,心裡着實爲貞武擔憂。
在包福全的侍候下,貞武半躺在炕上,望着外面滿院的春色,臉上不僅露出一絲微笑,天意弄人,大清剛剛有些起色,他正準備大展拳腳的時候,卻竟然碰上禽流感,老天能夠讓他挺過去嗎?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