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命令,整支艦隊速度慢了下來,緩緩右轉,左舷炮手紛紛忙着通過火炮標尺進行火炮瞄準校正,一門門炮口對準距離自己最近的戰船,靜靜的等着命令,經過無數次的實彈練習,又經過了數次實戰,面對着老掉牙的日本水師戰船,一衆炮手都是神臺自若,甚至還有炮手低聲的嘲笑不知死活的日本戰船。
南洋艦隊的旗艦上,一衆士兵軍官皆是神情肅然的忙碌着,氣氛顯的有些緊張,主桅杆上瞭望哨開始不停的高聲傳報敵艦的距離,而後被迅速的報到施世驃耳裡。
施世驃、胤祥、隆科多、林衛、付安定等人全部都昂立在甲板上,再沒人說話,所有人都靜靜的等着施世驃的命令,除了隆科多,其他人都經歷過海戰,日本水師上百艘的戰船撲面而來,雖然氣勢磅礴,但他們心裡都清楚,這些戰船跟靶船沒有如何區別,倒是隆科多感覺有些刺激,這種場面,與上萬騎兵衝鋒的場面一樣令人震撼,令他有些心潮澎湃。
“敵船距離二千四百碼!”
這是三十二磅重炮命中率達到二成的距離,施世驃面色肅然,毫無所動。
“敵船距離二千二百碼!”
“敵船距離二千碼!”
“敵船距離一千八百碼!”
這已經是二十四磅炮和十八磅炮命中率達到五成的距離,施世驃終於開口,沉聲下令道:“命令各艦十八磅以上重炮齊射!”
各艦經驗豐富的炮手都知道一千八百碼的距離是最佳的遠程攻擊距離,早已做好準備,一接到命令,“轟轟轟”的炮聲立刻就響徹了整個江戶灣,四百門火炮的齊射,猶如滾滾巨雷在頭頂掠過,聲威分外驚人。
數百發肉眼可見的炮彈呼嘯而出,在空中帶出巨大的刺耳的聲音,密集的飛向前面的日本水師戰船陣形,一股股煙霧立時瀰漫開來。
戰艦的火炮齊射產生的後座力是相當巨大的,整艘戰艦猛的一抖,大幅向後傾側,胤祥、施世驃、林衛等人都是經驗豐富,在聽到下令齊射之後,都是緊緊的抓住船舷,並且張開口。
隆科多第一次經歷海戰,雖然早被告誡,卻是沒當回事,雖然未被摔倒,但耳朵卻被震的轟鳴不已,他從來就未經歷過數百門重炮在身邊齊轟的場面,不由一陣陣心搖手顫,面色蒼白,這聲勢實在是太駭人了。
聽到這震耳欲聾的炮聲,大谷允保不由瞪大了雙眼,清國海軍竟然在如此遠的距離就開炮了,這不是浪費炮彈嗎?難道是一羣新兵?
然而,當清晰的看到無數碩大的炮彈準確的落入前面的戰船陣列之中,看到無數艘戰船被打的木屑紛飛,聽到“砰砰”的撞擊之聲不絕於耳,看到無數的水柱在戰船前後左右騰起,他不由驚恐的瞪圓了雙眼,這是什麼火炮?能夠在十多丁的距離準確的擊中目標?這仗還怎麼打?
發楞的不只是他一個,幾乎所有的日本水師官兵都猶如在夢中一般,這根本就是顛覆了他們對火炮的認知,顛覆了海戰的傳統戰術,這個距離,他們根本就沒有做好被炮擊的心理準備,也根本沒有做好躲避的準備,都還在甲板上來來回回的忙碌。
“砰砰”的重擊中不斷的在身邊響起,大量被炮彈濺射的木屑,碎木塊滿天飛舞,毫無防備的軍官士兵們被大量濺射的木屑,碎木塊刺傷,刺死,登時,船上就充滿了驚慌的呼喊聲,哀嚎聲、呻吟聲以及各種紛亂的命令。
大清海軍的後裝線膛炮不僅精準,而且尖頭炮彈威力巨大,穿透力十足,一門填裝了五磅火藥的十八磅炮可以在八百碼的距離擊穿二尺厚的橡木,即使在在一千八百碼的距離上仍然可以有效擊穿一尺厚的的松木板。
而日本水師的巡海戰船,也就是江戶灣水師的主力戰船都是仿製於中國明未清初時的水軍戰船,他們稱之爲唐船,這些戰船由於廣泛運用水密擱倉技術,很少使用肋材,船體的強度則由水密隔倉的隔板來支撐,因而使得船殼不象西洋風帆戰艦厚實,薄薄的一層體殼,根本就經受不住十八磅和二十四磅炮彈的重擊,更不要說三十二磅的跑彈,一旦被擊中,立刻便被洞穿。
南洋艦隊的第一輪齊射,衝在前列充當火船角色的日本水師巡海戰船立刻就有二十多艘被多處擊穿,船上的木匠工根本就無法及時填補漏洞,船一進水,速度立刻就慢了下來。
胤祥、林衛等人站在甲板上用望遠鏡看着亂做一團的日本水師陣營,一個個都是一臉的興奮,隆科多看到眼前的情形,第一個念頭就是,面對這種射的又遠又準的火炮,騎兵衝鋒豈不是成了笑話?騎兵衝鋒的最佳距離在五百米,在種火炮面前,根本就無法有效集結,這種火炮的出現,根本就是騎兵噩夢!
施世驃此時卻是心無旁騖,一邊用望遠鏡觀察,一邊在心裡默默的計着數,準備下令第二輪炮擊。
損失輕微的和僥倖未被擊中的日本水師巡海戰船反應過來之後,雖然心中恐懼,但沒接到命令,誰也不敢降帆減速,更不敢轉向,仍是快速的向前猛衝,不過,船上所有的軍官頭目都是都稍稍猶豫了下,他們接到的命令是進入敵人火炮射程便要點火。
誰也沒料想到清國的海軍火炮居然在十多丁的距離就能夠準確的命中他們,如果這時就開始點火,火借風勢,怕是還未能衝到清國戰艦面前,戰船就會火勢沖天,他們就先得在大火中喪命。
水師的軍官士兵從上到下到是武士,武士道最核心的特性是忠義,忠義主要指對主君長上的服從和忠誠,雖然明知後果嚴重,幾個盲從性強的軍官在稍爲猶豫之後,仍是下令舉火。
船頭早被油料浸透的易燃乾柴一被點燃就冒出了黑黑的濃煙,一見有人舉火,其他軍官也不再猶豫,紛紛下令點火,立時,各條船上皆是濃煙滾滾,朝着艦隊筆直衝來。
一見對方果然是意圖火攻,施世驃毫不猶豫沉聲道:“傳令!各艦自由炮擊!”
一見滾滾濃煙,林衛不由皺了下眉頭,還好他們不是處在下風位置,否則,定然要被這從未遇見的情況弄的手足無措,戰艦火炮齊射,本身就會產生大量的煙霧,處在下風位置,火藥產生的煙霧就常常從火炮窗口倒灌而入,若是再被這滾滾濃煙灌入船艙,他們非的撤退不可。
想到這裡,他甚爲後怕的望了施世驃一眼,薑還是老的辣,這些個實戰經驗,在教材中可沒有,戰後會議,一定要鄭重的提出來,建議院長將煙霧的防範和利用加入教材。
隨着‘各艦自由炮擊’命令的下達,各艦的艦長們立刻興奮起來,立刻各自尋找目標,連繼不斷的炮聲立刻在海面上響了起來。
福建籍的張長安,首批被提拔的漢人分隊長之一,如今已經是編號江015的三級戰列艦艦長,實授的正四品都司,接到自由炮擊的命令之後,他卻未下令炮擊。
他的戰艦在整個艦隊的前端,他的戰艦正前端,距離他們一千五百碼的兩艘日本戰船已經在第一輪的炮擊中多處中彈進水,如今慢的跟蝸牛一樣,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自行沉沒,犯不着浪費炮彈。
張長安用望遠鏡在海面上搜索了一陣,不由失望的放下了望遠鏡,海面上已經呈現出壓倒性的優勢,距離艦隊最近的日本戰船尚在千碼之外,已是多處中彈,面臨沉沒,這哪裡是實戰,純粹就是在打靶,東征日本,重頭戲看來是陸戰隊的了。
大谷允保一看這情形,終於是徹底死了心,清國人的火炮不僅射程遠,打得準,而且連繼開炮的速度也是超出了他的認知,他相信,即便是全力衝鋒,也沒有一艘戰船能夠衝進他們的十丁範圍,接舷戰,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而已,人家根本就不可能給他機會。
“懦夫!”大谷允保恨恨的罵了一句,而後下令道:“轉航,撤離戰場!”
逃跑不一定逃的掉,但是至少可以拖延清國海軍登陸的時間,大谷允保如今已是沒有絲毫僥倖的念頭了,只希望能夠多拖延一點時間,爲江戶爭取更多的時間佈防,他有預感,除了‘神風’之外,沒人再能拯救江戶了。
不過,大谷允保撤退的命令下的太遲了,所有的日本戰船此時都已經進了一千八百碼的遠程射擊範圍之內,一見剩餘的日本戰船開始轉向,準備逃離,各艦的艦長都轉移目標,開始打擊轉向的戰船。
施世驃哪裡肯讓煮熟的鴨子飛了,立即下令,道:“命令前艦五艘升滿帆,左舵,銜尾追擊,所有輔助艦,滿帆,側位阻擊,不得正面攔截。”
命令一下,整個艦隊立刻一分爲三,開始上下包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