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薛軍是大元朝最後的依託、是大元朝最精銳的騎兵、是大元朝的根基、無論政治還是經濟上,怯薛軍的影響遠在軍中之外,怯薛軍和朝廷臣子、草原的貴族息息相關,甚至算得上是忽必烈的統治基礎,這也是忽必烈一再猶疑的原因吧,他雖是一個賭徒,然而這名賭徒的膽子已變得很小。
怯薛軍雖身份超然,然而軍中之士皆是從諸軍中精選出來,再加上皆爲利益既得者,又多是貴族之後,家傳武藝精良、自小便接受殺人訓練,比一般蒙古騎兵更加熟悉,更加軍紀嚴明。
萬騎奔跑,竟然整然一致,與早上數萬大軍衝鋒竟然沒有兩樣,夕陽之下,騎兵踏着整齊的步伐衝鋒,彷彿至美的舞蹈;彷彿大地也被這種聲勢所震撼,萬馬奔騰發出的巨大轟鳴聲,竟然使得文漳胯下的戰馬蠢蠢欲動。
“兄弟們,死戰”文漳高舉手中的馬刀,刀鋒在夕陽下發出迷幻的光芒,沒有多餘的吶喊、沒有多餘的動作,僅存的三千不到騎兵,他們默默的拉緊了馬繮,雙腳狠狠用力,也不知道誰大喝一聲,戰馬不約而同昂天長嘯。
就連胯下的戰馬,也感到了死亡的氣息嗎?
生者何哀?
文漳詩意般的目光,看着遠處的夕陽,突然露出無限的決斷。
“朱老三,你***的快點啊、你***還是不是爺們,磨磨蹭蹭的老子殺了你”向來穩重的呂武,此刻卻是暴跳如雷,向來穩重的文漳、朝廷文狀元之弟、均州軍有名的戰將竟然再次衝了上去,不到三千殘軍面對的卻是大元朝的精銳,呂武知道文漳此刻的想法,這是作爲一個騎兵的尊嚴、這是作爲一個騎兵的榮耀。
“就算殺了老子,老子也快不了。”朱老三費力的把巨大的火炮往既定的目標推上去,然而山路崎嶇何嘗容易,頭也不轉大喝一聲:“好你一個呂武,還有力氣就給老子過來幫把手,別唧唧哇哇,你以爲老子就不急。”
呂武捋了捋衣袖上前兩步,雙手用力的扛起木棍,大聲喝道:“兄弟們,都給老子用命,有卵子的兄弟,就不會看着自家的兄弟爲咱們拼命。”
“一、二、三,起”整齊的吆喝,彷彿給數百名火炮手以無限的力氣,巨大的火炮竟然被擡了起來。
呂武身體一矮,他剛好處於下坡的地方,巨大的火炮雖被擡了起來,但幾乎一半以上的力量都壓在後面,後面的幾個小子一個踉蹌,火炮一個趔趄差點倒下。
“停住,雄起”呂武一咬牙,嘴巴一甜竟然咬破了嘴脣,此時他卻顧不得萬分,大吼一聲彷彿把全身力氣都集中在肩膀,喉嚨竟然破音喝道:“爲了勝利、爲了兄弟。”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位於下坡的數人竟然把平素平地也擡不動的火炮扛了起來,如雷般的喊聲響起:“爲了勝利、爲了兄弟。”
是的,他們都是兄弟,生死與共、永不放棄。
巨大的火炮,終於被擡到了預定的位置,呂武雙腳一軟,卻是再也站不穩坐在地上,朱老三上前一把扶住呂武,罵道:“就你小子好強,你小子給老子好好歇着,老子保管不誤你的事情。”
“文漳、文漳那廝……”呂武費力的拿出千里眼,喘着氣罵道:“那廝好不容易撿回了一條命,如今又要……”
“他祖母的……”朱老三接着千里眼,臉色瞬間變了一下,不由罵道:“老子就知道那廝是個害人精老子不是讓他別衝了、讓他回防,王二虎不是說了援兵馬上就到了,那小子就是好強。”
“想讓他停止衝鋒,除非……”呂武搖了搖頭,大家卻是都明白他的意思,想必是除非戰死沙場之類的話,然而這種話卻是怎麼能夠說出來呢?
“兔崽子們,都給老子加把勁。”朱老三把千里眼放進兜裡,然後上前協助,一邊大聲道:“都給老子爭口氣,山下的兄弟們正在拼命。”
“文漳那廝,對咱們也是不錯,還有那些兄弟,跟咱們也是相熟,都給老子加把勁,不能眼睜睜看着兄弟們爲咱們拼命……”
“快、快、快……”
“快、快、快……”忙哥刺瘋狂般嘶喊,駿馬如長了翅膀一般飛翔,他雖不知道飛翔的感覺,但他知道飛翔就是這種感覺,無數的景象迅速往後退,他知道這是速度帶給他無限的快感,就如殺戮帶給他的滿足。
他喜歡殺戮,他沒有理由不喜歡,他的一切、他父親的一切、他爺爺的一切、他爺爺的父親的一切都是從屠刀上得來,忽必烈對他的喜歡、對阿難答的喜歡甚至遠在太子真金之上,他是安西王,獨一無二的安西王,他赫赫的功勞,都是從屠刀中得到。
“快、快、快……”忙哥刺費力的嘶喊,怯薛軍的靜如鬆動如雷,他們是大元朝最後的希望、忙哥刺相信,只要怯薛軍衝過去,一定能夠突破宋軍的防線,他有這個信心,他相信大元朝一定會重新恢復輝煌。
“騎兵、衝鋒”忙哥刺高舉手中的馬刀,萬騎怯薛軍突然大聲吆喝起來:“呼啦、呼啦……”
巨大的聲音,甚至蓋過戰馬衝鋒的聲音,此時此刻沒有任何人懷疑他們會失敗,迅速奔跑的騎兵,彷彿可以捲走一切、彷彿可以衝破一切,沒有人懷疑勝利會落在他們手中。就連身後的忽必烈,臉上也露出了奇異的表情,他眼中冒出了一絲熱情,彷彿看到多年前他也一樣的衝鋒、一樣的殺戮。
歲月雖老,但痕跡依在。
突然間,忽必烈昏暗的眼睛出現了幾道光芒,隨後光芒越來越多,彷彿漫天的光芒掩蓋了他的眼睛,他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眼睛,然而當他再次睜開眼睛,那一道道光芒卻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終於……
光芒落入軍中,伴隨巨大的響聲,光芒瞬間擴大……
“嘭……”巨響響徹大地,忽必烈昏暗的眼睛,彷彿看到了大元朝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