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海牙目瞪口呆的看着楊不及掉進水中,看着不知所措驚慌不已的護衛,怒氣值已經超過了一千,宋軍竟然殺到了自己舟船之上,而且,還生死不明。
這簡直是莫大的恥辱。
看着還在死死抵抗的宋軍水師,怒氣值已經超過了一百的阿里海牙,直接爆棚,發大招。
“來人,給我鳴號角。”阿里海牙長刀劃過天際,輕鬆的插進了那個最後踹了一腳楊不及的護衛。
“嗚嗚”,急促的號角聲再次響了起來,彷彿漠北那寬闊的草原,自由的飛翔。
進攻,進攻,只有進攻。
殺,殺,殺。
仇恨只能用仇恨來解決。
範天順抱着範恩的屍體,冷冷的看着如瘋狂一般的蒙古水師,囔囔的自言自語說道:“範叔,聽到嗎?”
“範叔,聽到了嗎?那是韃子死亡的號角聲,那是我大宋水師勝利的號角聲。”
“範叔,天順很想告訴你,範大哥,範大哥……”
範天順突然站了起來,看着依然濃墨漆黑的夜,在他身邊,朦朧的防風燈照了幾個盔甲破爛的護衛。
“來人,鳴鼓撤退。”
“咚,咚,咚。”最好的牛皮鼓,傳遍了整個漢水。
“宋軍也撤退了?”朱勝一愣,這實在有點異常,這撤退來得有點蹊蹺,宋軍爲何早不走遲不走,偏偏等阿里海牙大人發起號令之後再走?
“這可不是大人做主了。”莽古得意的笑了笑,也不顧臉上染滿了血跡,他手臂雖然已經受傷,但卻毫不把這點傷放在心中,放在心中的卻是宋軍給他的恥辱,從他當千戶以來就再也沒受傷,這還是第一次。
“大人的號令已下,你還不是一邊呆着去吧。”莽古再也不看朱勝一眼,走出船艙。
他要把該死的宋軍全部殺光。
朱勝看着莽古的背影,眼睛不眨一下,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殺,殺,殺。”楊不及噴出一口血水,大聲喊起來。
“羊頭,羊頭,”郭平緊緊抱住楊不及:“媽的,你已經夠數了,你已經夠數了。”
然來郭平一直注意舟船的動向,見楊不及從舟船上掉了下來,竟然在韃子的眼皮底下把人救了起來,反而是莫雄等人不見了蹤影。
楊平雖然救得及時,但楊不及畢竟是受了重傷,而且又是從舟船上掉下來,不死已經算是走了大運氣,喝了幾口漢水還算是死神給他面子。
“殺,殺,殺。”楊不及有氣無力的大聲喊着。
突然,舟船之上傳出幾聲雷鳴般的鼓聲,郭平大驚,這竟然是撤退的鼓聲,難道水師已經抵擋不住了嗎?
還在猶疑一間,只見一直與自己放箭黑衣人突然走上去,從懷裡掏出一張軍令:“這是大人的命令。”
“什麼?撤退?”迷糊的楊不及突然醒了過來,不知道哪裡來得力氣,竟然一把搶過黑衣人手中的軍令,大聲道:“不是,這不是大人的命令。”
要知道楊不及從舟船上掉下來,已經摔得糊里糊塗,腦子裡只剩下殺韃子了。
黑衣人突然用刀指着楊不及:“大人,請冷靜,這是大人新的命令,請看完再說。”
郭平連忙抱住楊不及,知道這些黑衣人殺敵時雖然毫不留情,但殺自己人也是毫不留情,好不容易纔撿回來的一條性命,別到時又白白送給了他。
郭平再仔細聽了一下,果然是撤退的鼓聲,於是把楊不及弄進船艙,下令迅速撤退,幸好衆人齊心協力,舟船竟然一時拿他毫無辦法,但舟船畢竟人多,也沒有被他拉開距離,反倒是舟船上的弓箭,不時奪取飛虎戰船上士卒的性命。
舟船之上,看到彷彿是戲弄自己的戰船,阿里海牙怒氣值一直高居不下,甚至連張青青叫了自己幾聲也沒有發現。
“牙叔叔,牙叔叔。”張青青使出無敵耍賴法,終於把阿里海牙從天際中叫了回來,阿里海牙無奈的看了一眼張青青,纔對傍邊護衛道:“給我吹,沒有老子的命令不準停。”
這纔跟張青青走進船艙,問道:“青青公主,你不好好呆在船艙,甲板也不安全了。”
張青青雖然跟父親張弘範見了不少血,但見宋軍奮不顧身殺到了跟前,心中還有有些懼怕:“牙叔叔,青青心裡害怕。”
阿里海牙內疚的看了一眼此刻彷彿變得柔軟無比的張青青,道:“青青公主不用擔心,等你牙叔叔殺光了這些漢狗之後,就陪青青公主回草原。”
別忘記了,阿里海牙還有入朝議事的資格,也就是郵遞員,發報員,把襄樊的事情快遞到元大都的忽必烈汗。
他發誓要在大汗面前說宋軍的壞話,讓大汗早日攻城,他要用漢人的血洗脫他身上的懦弱。
“什麼?”劉整不敢相信的看着通報,你說宋軍跟我大元朝的水師相持打了整整兩個時辰,現在才撤退?
“是的,大人。”探子肯定說道:“小的看到宋軍撤退之後這纔回來。”
“宋軍水師有多少人?”劉整沉思了片刻,向探子倒了一杯水,才問道。
探子謝了劉整遞過來的水,謹慎的喝了一口,道:“小的認爲,宋軍水師最多一萬人,但據說還有兩萬人沿江而上。”
“又是沿江而上?”劉整愣住了:“怕阿里海牙大人派出了騎兵吧?”
“大人料事如神。”探子拍馬屁道:“不過其他弟兄說阿里海牙的騎兵好像遇到了宋軍的頑強抵抗,到宋軍撤退時還沒有攻破宋軍的整形?”
“什麼”,劉整晃了一下,手中的杯子差點掉了下來:“阿里海牙派了多少騎兵?宋軍士兵又如何?”
探子顯然是早有準備,道:“阿里海牙大人派了四個千戶,宋軍是兩個廂軍,據說是潭州和嶽州,就算滿員估計也不超過兩萬人?”
“水師三萬對一萬,上游打下游,打了兩個時辰?”劉整心中覺得有些不妙:“四個騎兵打兩萬步兵,打了兩個時辰竟然還沒有突破整形。”
“你乘快船趕緊跟上去。”劉整歉意的看了一下探子:“若有什麼不妥,趕緊回報。”
探子領命,劉整卻不安踱步,片刻,終於還是忍不住走出了軍營,來到阿術之處,見阿術軍營還沒有亮燈,只好再次回到軍營。
“讓值守的水師做好出戰的準備。”劉整終於還是禁不住心中的念頭,吩咐下去。
“大帥,大帥?”身邊的護衛猶疑問道。
劉整搖頭道:“我也是感覺而已,沒有證據之前還是先不要打擾大人。”
淘灘。
“是時候了,”張貴突然站起來,大聲道:“老子決意赴死,苟且偷生者請離開。”
“你小子,說的是人話嗎?”杜滸蔑視的看了張貴一眼,幾乎暴怒。
劉義也是怒瞪了張貴一眼,大聲道:“張大人這不是看不起人嗎?”
反倒是陸秀夫,笑了笑:“能與張大人一同赴死,老夫榮幸。”
張貴不服氣的看了陸秀夫一眼,我說你還年紀輕輕的就裝老,也太會裝了吧?還假惺惺的在腰間佩劍,太噁心了,誰知道那把劍還能不能拔出來呢?
淘灘漢水之上,杜滸正站在一艘小船船頭,在他面前,黑乎乎一片,但他知道,在他面前,是整整一千雙眼睛。
“弟兄們,赴死,赴死。”
“赴死,赴死。”
“好,果然是好兒郎。”身邊的張貴大聲笑了笑:“老杜,你奶奶的,終於給你名留青史了。”
“滾。”杜滸大腳踹向張貴,爽朗一笑:“奶奶的,還不是你小子逼的。”
張貴閃過大腳,跳下船頭:“奶奶的,你老小子名留青史了。”
“出發。”杜滸大喝,一千不起眼的小木船,向着蒙古戰船衝過去。
一千艘裝滿了硫磺、火油的小木船,在夜色之中向着蒙古水師。
張貴藉着月華,看了戰船朦朧的越行越遠,低聲吟唱:
說句心裡話
我也想家
家中的老媽媽已是滿頭白髮
說句實在話我也有愛
常思念夢中的她
來來來來既然來當兵
來來來就知責任大
你不扛槍我不扛槍
誰保衛咱媽媽誰來保衛她
誰來保衛她
說句心裡話
我也不傻
我懂得從軍的路上風吹雨打
說句實在話我也有情
人間的煙火把我養大
來來來來話雖這樣說
來來來有國纔有家
你不站崗我不站崗
誰保衛大宋誰來保衛家
誰來保衛家……
“張大人,你唱得真好聽。”陸秀夫突然像鬼魂般出現:“有國纔有家,有國纔有家。”
張貴還沒說話,卻聽到劉義的聲音:“大人,你哭了。”
“滾,老子哭過屁。”張貴深深吸了一口氣,以殺止殺,這是無奈的選擇,誰沒有家?
我沒有家,老子沒有家,日後,大宋所有的漢人,都沒有家。
“大人,你覺得我們真會名留青史嗎?”劉義突然認真問道。
張貴點點頭,道:“老子會,杜大人也會,陸大人也會,你們,也會。”
“老子也要名留青史。”劉義不服氣道:“憑啥你們都有份,敢情老子還是小姨生的呢?”
“就算小姨生的,老子也要用拳頭打出一個名留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