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得如春天的處子、炎熱的夏季一般的大帳,揮汗如雨的赤1uo上半身的漢子,冒着濃郁香味的烤羊在漢子手中如蝴蝶翻滾般輕鬆,古銅色的膚色、須張揚,堅定有力的雙手、再加上專注的眼神,大營內人數雖多,但此時卻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大營外,呼嘯的寒風,凜冽作響,旌旗獵獵,風雪呼嘯。暴風雪拍打大營的羊皮帳篷,出巨大的響聲,然而專注翻動手中烤羊的漢子卻沒有一點反應,彷彿他眼前只有一件事,就是把烤羊烤得至美至善。
專注而產生美,但專注不僅僅是美,還有力量。
終於,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漢子終於嘆了一口氣,讓侍衛端來十數個盤子,把烤羊分成小份額,然後再擡出一罈烈酒,輕輕拍開,烈酒散出濃郁的芳香,整個大營內充滿了酒氣,彷彿一個醉美的世,酒不醉人人自醉,還沒有開始喝酒,大營內的人已經大呼小叫起來,彷彿是在爲漢子叫好,但更多的是在爲漢子喝彩。
“樑大人、杜大人,舉杯、舉杯。”漢子自豪的看着銀盤裡的烤羊肉、水晶杯中的烈酒,高聲問道:“兩位使者,海都可曾虧待於你們。”
“草原上最嫩的烤羊,草原上最烈的烈酒,迎接草原上最高貴的客人,這就是我們蒙古人的待客之道,純正的蒙古人。”
樑曾看着海都,海都是北方之王,故作大氣卻做出如此小氣模樣,把自己和杜滸涼在一旁,等了將近兩個時辰還想借助這等小把戲落自己的臉,給自己下馬威,樑曾覺得心裡好笑,難怪海都跟忽必烈打了這麼多年也沒有什麼起色,這些年要不是有大宋在牽制蒙古兵,說不定海都早已經被忽必烈滅了,他覺得好笑,但更多的卻是覺得海都的可憐,但最後突然笑了笑,道:“這等烤羊、這等烈酒,盟主是否小看天下人了吧。”
忽必烈建立元朝後,海都以成吉思汗曾經說出,只要窩闊臺有一個吃奶的後代,都比其他人優先繼承,因此他不斷反忽必烈,積極謀求自立爲大汗。他爲人聰明能幹但是狡詐,逐漸糾集部衆,以海押立(今哈薩克斯坦塔爾迪?庫爾幹爾)爲基地,勢力日盛,成爲窩闊臺系諸王的領。
至元六年,海都同八剌等察合臺后王、朮赤后王於答剌(今塔拉斯)河畔召開忽裡臺。衆推海都爲盟主,一致對抗忽必烈和伊利汗阿八哈,誓約保持遊牧生活與蒙古習俗,這也是樑曾稱呼海都爲盟主,而海都言自己乃純正的蒙古人的來歷。
隨後,海都與昔裡吉、乃顏等叛亂宗王交相侵擾西北地區,以致忽必烈徵調攻宋的伯顏軍北上平叛。因海都採用遊動方式,元廷多年無法剿滅。原本海都一直熬到八剌死後,海都纔會扶植其子篤哇爲察合臺汗國之汗,建立了窩闊臺、察合臺兩汗國的聯盟,連年對元朝統治區動侵掠。
歷史上也是一直到成宗大德五年,也就是大宋被滅後的十五年,海都與篤哇的聯軍越阿爾泰山南來,忽必烈之孫甘麻剌和皇侄海山率元軍迎擊,兩軍激戰,海都和篤哇取勝。海都死於歸途,子察八兒繼位。然而現在由於南方牽制了蒙古的大量兵力,襄樊戰役並沒有如歷史一樣失敗,伯顏第一次南下更是以失敗告終,大元朝被迫抽調了中原、北方大批兵力南下,海都看到時機,竟然提前出兵。
當然,奎祀軍去年就開始和海都接觸,把大元朝的面臨的情況告訴海都,激起了海都的野心,這也是海都還沒有完全準備好就出兵的原因之一。
“樑大人莫非是說我王的烤羊和烈酒都不好?”四萬戶總管奧魯赤還沒等海都說話,他站起來大聲道:“我王烤得世上最好吃的羊肉,我們蒙古人有世上最嫩的羊羔,用你們漢人的話來說天時地利人和,樑大人竟然敢說我萬的烤羊不好?”
樑曾差點沒吐血,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天時地利人和?好心你沒有知識也就罷了,還硬扯上習語表示自己的才幹。
“而這等烈酒,我王也是機緣纔得到三壇,這世界上最烈的烈酒,平su人若是能夠喝上一杯已是天大的造化,我王如此待你,難道你認爲我王還不夠心誠?”
“哼,真是天大的好笑。”樑曾並不害怕,冷冷說道:“天下之大豈是爾等閉目而知,天下之廣又豈是井底之蛙所曉,所謂天下最好吃的羊肉、天下最烈的烈酒,簡直就是不知所言,盟主難道會不把天下人放在眼裡。”
明威將軍、蒙古侍衛親軍副都指揮使奧魯赤總管的大兒子拜住見父親受辱,連忙站起來高聲說道:“樑大人還沒有吃喝,又怎麼知道天下人有比這更好的羊肉、更烈的美酒?”
“樑大人今日不說出一個所以然,老子就算是拼着被大王責罵,也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魯莽的小子。”
海都能在短短几年中迅崛起,是與欽察汗國術赤系后王的支持分不開的。海都的封地海押立位於欽察汗國的東南邊界線上,西臨朮赤第五子昔班在七河的封地,北近朮赤長子斡兒答在額爾齊斯河西岸的兀魯思。海都極力與他們結交,與欽察汗別兒哥“鹹與親厚”。而別兒哥爲了對付勢力急劇膨脹的察合臺汗國,也積極扶持海都的力量。
126o年,阿力不哥派自己的心腹察合臺之孫阿魯忽回中亞繼續察合臺汗位,阿魯忽借阿里不哥之令併吞了大汗廷派駐在中亞的軍隊,取得了農業城廓地區的實際控制權。隨後阿魯忽轉而投歸忽必烈,從忽必烈處得到了“從阿勒臺的彼方直到質渾河,可讓阿魯忽防守並掌管兀魯思和各部落”的詔命,使察合臺汗國第一次正式從大汗廷取得了控制中亞農業區的權力,汗國實力由此暴漲。此前,朮赤系在河中農業區勢力最大,阿魯忽上臺後“殺死了所有的別兒哥的那哥兒和臣屬於他的人”,雙方几度交戰,原屬朮赤封地的楚河西部草原和大部分花剌子模綠洲都被察合臺汗國奪走。別兒哥因忙於高加索地區的戰事,無法全力東顧,因此積極支持海都對抗阿魯忽。海都借欽察汗國支援,不但增強了軍力,也擡升了在本系宗王中的地位。他與阿魯忽數次交戰,互有勝敗。中統三年,阿里不哥前往中亞,打敗阿魯忽,阿魯忽只得避居喀什、和田一線。這爲海都擴充實力提供了時機,此後,他逐漸在從海押立向西北延伸到烏倫古湖四周的一塊條形草原地帶建立了自己的勢力。當至元初期世祖忽必烈穩定了關內局勢,再預備控制中亞時,俟機反叛的窩闊臺汗國已經初具規模。
反叛大汗廷,必須以軍事實力爲後盾,海都從被封海押立開始,就開始聚集實力。由於窩闊臺系后王的軍隊被蒙哥汗奪走,“他沒法從各處徵集了二、三千軍隊”。海都的策略主要是在兩方面進行努力,一是拉攏窩闊臺系各自爲政的諸王,建立以自己爲的統一的窩闊臺系政治勢力,二是結交朮赤系后王,引欽察汗國爲奧援。然而,當時蒙古國政令統一,客觀環境限制着海都的行動,但是,126o年爆的忽必烈、阿里不哥兄弟之間爭奪大汗之位的戰爭,卻從某種程度上幫助海都實現了反叛圖謀。
而奧魯赤正是窩闊臺系的小王,當初極力支持海都擴張,和海都結盟,爲海都最得力的左右手。
海都於元五年動叛亂,並建窩闊臺汗國。隨後,與昔裡吉、乃顏等叛亂宗王交相侵擾西北地區,以致忽必烈徵調攻宋的伯顏軍北上平叛。因海都採用遊動方式,元廷多年無法剿滅。至元二十六年,海都又攻和林(今蒙古哈爾和林),忽必烈親統大軍北上征討。海都不敵,率部逃遁。忽必烈先後派伯顏、玉昔帖木兒等主持西北軍事,海都勢力被驅出阿爾泰山以外。成宗即位後,任命侄海山總領漠北諸軍,繼續征剿海都。直到大德五年(13o1年),海都幾次戰敗,死於退軍途中。大德十年,其子察八兒率部歸順元朝,海都王朝纔算真正覆沒。
也不知道是拜住故作魯莽,還是另有算計,竟然如此傲慢客人,海都見狀,連忙說道:“拜住,住嘴,這豈是蒙古的待客之道。”
“樑大人是蒙古的貴客,是我海都最尊敬的客人,天下之大,我等豈可自傲,你不要墮了我的名頭。”
海都與拜住之間的你來我往,樑曾這等老油條哪裡會不清楚,淡淡笑道:“在下斷不是信口開河,今日非要讓拜住將軍知道什麼叫做天下之大。”
“請盟主准許在下喚來部將,這只是我軍一般的常備之物,或是沒有盟主製作之精緻,但無論是色香味斷然不會讓大人失望。”
海都點了點頭,拜住“哼”的一聲,道:“好大的口氣,軍中一般的常備之物,太看不起我王了,若是有辱我王,今日就是拼了命,也要砍殺了你這等無恥之輩。”
樑曾也懶得跟這等人生氣,卻是吩咐身邊親兵說了幾句話,然後才道:“還請諸位稍等片刻。”
海都不知道打的是什麼主意,竟然放下了手中的碟盤,然後安心等候起來,大營內竟然一下子變得安靜無比,就如剛纔海都烤羊一般沒有半分聲響,大營中的氣氛變得無比尷尬。
“大王,傳聞宋人懦弱,末將一直不相信,若然真如傳聞所言,忽必烈這個叛徒怎麼會在南方屢戰屢敗。”一個身材高大的蒙古將領站起來,向海都拱手道:“蒙古以勇立國,天下誰人不敬?”
“宋人慾與我蒙古結盟,不是我託恆不花不服氣,只是漢人常言門當戶對,宋人想與我結盟,如果不能讓軍中之人服氣,斷然會墮了蒙古的士氣。”
“所以,末將不才,請樑大人一戰,以明宋人的資格,好讓我蒙古人服氣。”
“驃騎衛上將軍、行中書省左丞、蒙古軍都萬戶託恆不花,”身邊的杜滸緩緩站起來,拱手道:“我大宋崇文尚武,文武殊途,這正是我大宋之所以輝煌、富甲天下,百姓富足的原因。”
“樑大人雖非手無縛雞之力,但畢竟文武殊途,以弱敵強,以武敵文,定然不是蒙古的待客之道。”
“不若在下代替樑大人以汝一戰,生死有命富貴由天,在下願以你簽訂生死狀,生死自負,不知託恆不花將軍是否同意。”
“二弟,不要和這等人糾纏。”衆人還沒有說話,拜住大叫了一聲,道:“二弟,漢人狡詐,千萬不要同意。”
然來託恆不花卻同樣是奧魯赤的兒子,奧魯赤在海都眼中的重量可見一斑。
“杜大人說笑了,”海都笑了笑,道:“蒙古人重英雄,比試一下也無妨。”
“若是按照本王的意思,兩人相鬥助興卻是不能傷了和氣,點到爲止、點到爲止,可否?”
“那敢情不錯。”奧魯赤點頭道:“點到爲止、點到爲止。”
讓自己的兒子去拼命,斷然不願意,即使他認爲自己的兒子有絕對勝利的可能,但也不能讓萬一變成了一萬。
既然是點到爲止,大帳內非常寬闊,衆人連忙讓出位置,樑曾只知道杜滸的名聲,卻是不知他的本領,多少有些擔心,杜滸笑了笑,道:“樑大人請放心,還請樑大人讓那些兔崽子快點準備,待得老子打了勝仗之後慶祝一下。”
杜滸也笑了笑,整了整衣裳,笑道:“託恆不花,還請多多指點、還請多多指點。”
恆不花卻是多了一份從容,走到中央,“噌”的一聲,百鍊刀出鞘,淡淡說道:“名刀呼輪,重三十八斤,死在刀下之魂數以百計,還請杜大人指點。”
杜滸隨身佩刀出鞘,道:“均州軍普通佩刀一般,常規佩刀,凡什長以上皆有,不知道重量、沒有名字。”
“也請託恆不花多多指點。”
“打啊、怎麼還不打啊,託恆不花,你小子給老子長臉,好好教訓一下這個無恥之輩。”
“託恆不花,給老子狠狠打,打得無恥之輩滿地找牙,殺了他、殺了他。”
“託恆不花,殺了他,聽聞漢人的肉不錯,殺了、烤了。”
託恆不花卻是非常謹慎,見杜滸沒有動靜,他刀重、長,自然不願意被動,於是緩緩向前試探,杜滸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彷彿是睡着了一般,只有步伐靈活的隨着行動。
“小心了。”託恆不花突然大叫一聲,雙腳突然用力,向前衝去。
“來得好。”杜滸也不甘示弱,蒙古之間決鬥,若是屢屢退縮,就算是勝了、也是勝之不武,杜滸身爲奎祀軍的老大,自然把海都的一切都摸得清清楚楚,他還不明白託恆不花、海都他們之間只不過是自導自演了一場戲而已,決定戰決,好讓海都定下心。
“殺”杜滸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鞘,但不代表他的武功已經落下,反而杜滸身爲奎祀軍的老大,這些日子雖退居,但每天培養弟子,當然免不了出手。
只見他手中短刀卻是迎着託恆不花硬拼上去,“當”的一聲,一星火花在大營中閃出,隨後“當、當、當”三聲,大營內只看到眼花繚亂。
“殺得好。”可以看得清楚的人自然大叫起來,但如樑曾等畢竟不是武將,卻是看不清出手,只看到眼前一陣眼花繚亂,卻是不知道什麼情況,他雖對杜滸有絕對的信心,但畢竟不在自己掌握之中,所以心都提到了喉嚨,差點就沒叫出來。
只聽到一陣眼花繚亂的刀光劍影和一陣歡呼聲,約莫一刻鐘之後,大營內突然安靜下來,託恆不花退後三步,但杜滸卻是還在原點。
良久,託恆不花深吸了一口氣,拱手道:“杜將軍是蒙古人的英雄。”
“杜將軍以硬碰硬,以強敵強,託
恆不花輸得心服口服。”
“上將軍也不錯。”杜滸拱了拱手,道:“上將軍變化萬千,手中馬刀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在下有幸,能看到如此絕技,也算是不枉此行。”
樑曾這才知道,一刻鐘時間內竟然交手數十次,杜滸還贏得對方乾脆利落,此時,一陣幽香從大營外傳入,羊皮卷掀開,一隻金黃色還冒着香氣的烤羊出現在衆人面前,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清香,那是一種使人心情愉悅的歡喜,海都撫掌大笑,道:“縱使還沒吃進肚子裡,但已覺得這事世上難得的美食,沒想到本萬還有福氣吃到世界如此美味。”
烤羊擡進大營,隨後一陣濃郁的酒香再次成爲大營的主角,樑曾舉杯,淡淡笑道:“不敢欺盟主,風靡北方的烈酒,卻是我家主人親自釀造。”
海都大吃一驚,看着樑曾,舉杯,認真說道:“烤羊、烈酒,乃是我蒙古人最喜歡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