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爲黃州新主人的第二天,均州軍就貼了一個告示,言淮西戰場戰局未定,均州軍暫時沒有能夠保證黃州的安全,勸說百姓遷往均州或江陵,並且有士兵護送。
李著也幫忙現身說法,倒是也有一小部分人願意跟李易他們前往均州,不過漢人多半是不願意離開自己的家,無論家中多麼貧窮疑huò醜陋,即使是活不下去,也只是到外地乞活,熬過了最辛苦的時間,再次回到家裡,陪着破爛的家。
張貴也不勉強,只是下了告示,讓他們不要強出頭,有句話就做逆來順受,讓他們低着頭做人,也只好隨他們而去。
攻入黃州,收穫倒是不小,張凱中計,只有一些不得志的漢軍將領守城,一個土罐子炸破了早已是破爛不堪的黃州城,結果順理成章,除了小部分人抵抗之外,其他都爽快的投降,對於小兵來說,跟韃子打仗和跟宋軍打仗沒有多大的區別。
五千守軍,幾乎降了四千,剩下一千傷亡加逃跑,反而是張貴均州軍,傷亡不到百人,日後算下來,也算是一場經典吧。
再加上鄂州投降的méng古漢軍,均州軍出現了一件麻煩事。
“大人,清點下來了,武備和銀庫空dàngdàng,什麼也沒有。”吳澄罵道:“糧庫裡的糧食恐怕也熬不到開冬。”
“我都懶得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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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貴搖了搖頭,黃州被困兩個月,最後又被韃子攻破,能剩下什麼東西,就算是用頭髮也能想得出來了。
“算了,咱們也不缺這個糧食,都分了吧。”張貴搖了搖頭。
郭平遞給張貴一個本子,低聲道:“大人,清點下來,漢軍的人數已和均州軍人數不相上下了,這樣下去,不但漢軍幫不了忙,甚至有可能成爲我軍的拖累。”
郭平是張貴的絕對副將,多半事情都是郭平處理,有些事張貴甚至也沒有他清楚,不過郭平也沒什麼怨言。
張貴沉思了片刻,問道:“漢軍中有多少是主動投降,有多少是主動投降,以前的身份是宋軍還是真正的méng古漢軍。”
“真正的méng古漢軍倒是不多,”郭平輕輕的敲了敲桌子,這個習慣是從張貴哪裡繼承而來:“約莫有千人,其餘多半是宋軍投降過去。”
“這其中又有一半是投降過來,一半是被動投降,鄂州的漢軍,多半是主動投降,他們有要求,有理想,他們良心未泯。”
“黃州這些人,老子看起來就生氣。”郭平微怒,道:“他們像是得過且過,hún口飯吃而已,對於他們來說,韃子和均州軍,只不過是換了一個頭領而已。”
“嗯,均州軍的建制目前不宜動,要保證均州軍的戰鬥力,就靠我們均州軍了。”張貴看郭平敲得過癮,也忍不住敲了起來,兩人倒是在桌子上敲起了整齊的節奏:“把這些漢軍打散了重新建制,至於這些méng古漢軍。”
張貴沉思了片刻,搖頭道:“郭平你有什麼辦法。”
“這些倒是頑強分子,特別是原來張弘範的張家將士,這些人都是軍中的骨幹,也是最頑強的人。?~”
“若是末將讓大人舉起屠刀,恐怕大人又不會願意,”郭平悄悄的看了一眼張貴,只見他眉頭緊皺,笑道:“若是送回去給張弘範,大人更是千百個不同意。”
“那怎麼辦呢?”張貴搖了搖頭,殺不得恨不起,還真是成了太子爺了。
“送回均州當苦力。”吳澄突然大聲說道:“均州、江陵此時在大修城池,把他們送給趙大人,趙大人高興得很呢?”
“大人,你說伯顏會不會攻打江陵或均州?”
“也唯有這樣了,至於攻打或不攻打江陵,老子還真不知道。”張貴說道這裡,門外突然響起了一個着急的聲音:“哥哥,哥哥,你在哪裡,哥哥,你在哪裡。”
郭平和吳澄相視看了一眼,看了看張貴,嘆了一口氣,張貴也跟着嘆了一口氣,卻低聲問道:“她怎麼又出來了,不是讓你們看好她嗎?”
“誰能看得出?”郭平看着張貴,嘴裡偷笑:“打不得、罵不得,又是公主少(奶)(奶),只有她罵人,別人哪裡敢罵她。”
“只是,現在有人罵她,她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可憐啊。”
“可憐啊。”吳澄也嘆了一口氣,道:“大好的黃huā閨女,給折騰成這個樣子,實在是,實在是讓人心痛啊。”
說話之間,樑顧大嗓門壓低聲音道:“大人有事商談,公主不要進去。”
“哥哥,我要找哥哥,我也找哥哥。”張青青不依,只是不停的說着,她心裡沒什麼念掛,只是想着張貴,單純的想着。
樑顧認真說道:“大人有重要之事,還請公主暫時不要進去。”
“哦,那我等哥哥出來,我等哥哥出來。”
張青青說完,竟然安靜的蹲了下來,樑顧不忍心看,只好揹着臉,他很早就跟張貴,知道張貴這一段所謂的風流史,他以前也是見過張青青,只是沒想到對方是女子之身,想起以前那個聰明伶俐的張青青,樑顧即使知道他是張弘範的女兒,還是覺得心酸。
幸好黑帆還算專心,他不知道張青青以前和張貴有這麼一段故事,死死的看着張青青,免得她做出什麼意料之外的事。
郭平看了一眼無奈的張貴,偷笑道:“末將先行告退了,不過末將知道,王清惠現今已是朝廷的長公主哦。”
吳澄也再三叮囑:“清惠公主可是王大人的女兒,在軍中雖然名聲不著,但在四川,王清惠就是一張絕好的牌子哦。”
“去吧。”張貴無奈的看了一眼兩人,自然知道他們說話的意思。
張青青見房門打開,郭平和吳澄走了出來,連忙走了進去,大聲道:“哥哥,陪青青出去玩好嗎?”
張貴看了一眼目光無邪的張青青,有幾分心酸,柔聲道:“青青公主想去哪裡玩?”
“去哪裡玩?”張青青撓了撓頭,道:“哥哥去哪裡玩,青青就去哪裡玩。【悠*悠】”
“哥哥帶你去找爹爹,好嗎?”張貴看着張青青投足舉止之間滿是孩子氣,嘆氣道:“找爹爹,可好?”
“不好,不好,青青不要爹爹,青青要跟哥哥一起。”張青青突然哭了起來:“青青不要離開哥哥,青青不要離開哥哥。”
張青青一臉行山涉水,歷經磨難,思想幾已崩潰,一下子遇到所熟悉之人,卻是把這人當成了自己最親的依賴。
想不到還是得了失心瘋。經過鄂州無數名醫的檢驗,張貴總算是放棄了希望,他跟張青青只是相熟,當然還有以前的那種萌芽的所謂的愛情,應該說是好感,然而等張貴遇到王清惠時,他知道這纔是自己要找的人,王清惠識得大體,爲人聰明,又是將門之女,行事更是靈力果斷。
追究根底,張貴跟張青青算得上無依無靠,但真的無依無靠嗎?張貴又不敢肯定,畢竟張青青是爲了自己才變成這樣,總不能就這樣趕她走吧?
而且爲什麼自己心中想起那段時日,想起那個人,總有幾分心酸。
明知道不可能之事,就算是天塌了,自己又怎麼可能和她一起?於是一心想把她送回張弘範身邊,也算是放下心,也算是一個交代吧。
“好吧,哥哥帶你出去走走。”張貴放下手裡的活,不知道想什麼。
張青青一把拉住張貴的手,高興道:“好咧,好咧,可以跟哥哥出去玩了,可以跟哥哥出去玩了。”
張貴心中一軟,反手抓住張青青的手,笑道:“哥哥今日陪青青好好去玩玩。”
黃州城,雖歷經戰火,但城內的輪廓還在,城內的百姓還在,世界上生命力最強的就是最普通的百姓,他們只要有一絲機會可以生存下去,他們就一直會生存下去。
但是黃州的蕭條也免不了,偶爾只有一兩間商鋪開了門,張貴拉着張青青在城內轉了半圈,雖是沒什麼玩耍,但是張青青一路上蹦蹦跳跳,倒是玩的不悅樂乎。
也不知道她爲什麼如此高興,卻不知道陪着自己心愛的人,就算是什麼也不做,也是最高興之事。
“咦,大人,前面竟然還有一家酒館?”樑顧舔了舔嘴巴,衆人走了一天也沒吃什麼,樑顧和黑帆這些大個子早已餓得咕咕叫,所謂能力越大,吃東西越多,說的就是樑顧和黑帆了。
“想就去吧。”張貴笑了笑,道:“這人倒有幾分本領,黃州都這個樣子,這人還能夠開店,看一下有什麼吃的,也好填飽一下肚子。”
“好咧,吃東西咧,吃東西咧。”張青青歡喜的跑了過去,樑顧和黑帆相視看了一眼,彷彿約定一般閉上了嘴巴。
張貴也只好無奈的跟了上去,店裡蕭條,一個人也沒有,店家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見張貴進門,也不招呼,只是無精打采說道:“客官想吃什麼,雜家店裡有滷牛(肉)、果術翅羹、鹽豉湯、血羹、粉羹、瓠羹、豉羹、石肚羹……”
“哎呀,說漏嘴了,老頭這裡就只有麪餅和劣酒了。”
“哈哈,都端上來吧。”張貴見老頭念得爽快,知道這人以前恐怕是一個大食客,又或是掌勺的大廚子,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方。
“客官請稍等。”老頭見有生意,提醒了幾分,不一會兒倒是給四人端來了幾盤面餅,又有一壺劣酒相陪。
“呸,這也叫酒?”樑顧打開酒壺,聞了一下就罵了起來,他喝均州烈酒喝貫了嘴。黑帆倒是低頭和麪餅奮鬥起來,一邊大喊:“好吃,好吃。”
樑顧扒了幾口,也大吃起來,倒是忘記了桌面上的劣酒。
張貴吃了幾口,味道還真不錯,就連張青青也是安分吃了起來,張貴微笑道:“老爺子的麪餅還真不錯。”
“那是自然,這一手老頭有三十年的功力,平常一般人想吃還吃不着呢?”老頭頗爲得意說道,對於自己得意的本領,一般人都會非常介意別人的評價。
張貴笑道:“在下聽聞均州有發明館,老爺子這把手藝若是拿到發明館,可是要獲利不少啊。”
“什麼發明館不發明館的,老頭在黃州呆了數十年了,哪裡捨得離開。”老頭淡然說道,人老思故鄉,落葉歸根是一個人最大的希望。
“黃州歷經戰火,老爺子難道沒有擔心嗎?”張貴試探問道。
老頭搖了搖頭,道:“有什麼好擔心的,無論是大宋還是韃子,他們難道就不用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了嗎?沒有我們這些老百姓,他們吃什麼?”
“這天下,沒有老百姓是轉不動的。”老頭活了數十年,說話都是哲理,人老鬼精靈,說的就是這事。
張貴暗自誹謗了一下,問道:“聽說宋軍剛攻下黃州,難道老爺子就沒幾分高興?”
“呵呵,都一樣,都一樣。”老頭笑了笑。
樑顧和黑帆忍不住跳了起來,樑顧大聲道:“這位老爺子,你也蠻不講理了,均州軍拼死拼活攻下黃州,你不但不說一句謝,還說什麼都一樣。”
老頭卻不害怕,搖了搖頭,道:“老頭剛纔不是說了嗎?無論是韃子還是大宋,都離不開咱們老百姓,既然這樣,咱們何必關心呢?”
“韃子在時也是這樣,宋軍來了,難道還不收稅?”
“他們你來我往,老頭還嫌煩呢?”
“聽說當初韃子是要屠城的,幸好李著老爺子勸阻,若是下次韃子再打過來,難道老爺子就不怕韃子屠城嗎?”張貴揮了揮手讓兩人坐下,低聲問道。
老頭搖了搖頭,道:“只是打算而已,還沒有呢,韃子也只不過是想嚇嚇老百姓,等他日治理起來方便點而已。”
張貴笑了笑,卻不再說話,低頭吃着麪餅,但是卻覺得麪餅沒有什麼味道,人生莫不是這樣,黃州甚至整個大宋,和老頭一樣的人恐怕不少,他們沒有設麼期望,沒有什麼理想,沒有什麼抱負,國家、民族對他們來說就是浮雲,還不如給他們一石糧食,少收他們一點稅。
天下的老百姓,都是最淳樸不過了,他們只要能夠填飽肚子,誰對他們好,他們就對誰好,無關於國家和民族。
“老爺子,這個給你。”張貴掏出了一錠銀子,道:“老爺子的麪餅不錯,若是有意前往均州,可以到均州或江陵找發明館,就說你做得麪餅,矮張吃了也滿意。”
老頭道了謝,卻不把張貴的話放在心中。
帶張青青回去,張青青也累了,在fù人的幫忙下睡了過去,又過了一會,郭平回到,見張貴一臉疲倦的神sè,忍不住說道:“大人派人把張青青(強)硬送回廬州給他爹爹,也算是盡了心了。”
“難道大人還想借助弱女子威脅張弘範?”
“呵呵,張弘範哪會是這種人。”張貴苦笑,道:“當年他就敢把他弟弟當賭注,張青青,恐怕威脅不了。”
“就算真能夠從張弘範哪裡換來什麼東西,老子也不會這樣做。”
郭平笑了笑,道:“在下就知道你不是這種人,但是大人總不能把她帶到身邊吧?”
“若是讓清惠公主知道了,清惠公主雖是明事理之人,但可是真正的河東獅吼哦?”
“看你說的,”張貴瞪了他一眼,道:“在下跟張青青是清白的。”
這話說了等於不說,張貴只好嘆了一口氣,道:“你找我有什麼事?不會爲了八卦而來吧?”
“探子回報,阿里海牙水師已開始逆流而上,恐怕伯顏將會有下一步動作,我軍何去何從,大人可要想要了。”
“還有,這些投降的漢軍,是帶上還是放棄,是送回均州還是放走,大人可都要做一個定奪。”
“帶上。”張貴連想也不想,道:“但是大小將領,選擇一部分換上均州軍的人,同時把均州軍的待遇和福利給他們說一下。”
“不過,有一點要注意。”張貴突然說道:“這些新降的漢軍,都只能擁有均州軍一半的待遇。”
“等一段時日,或他們立了功之後才能轉正,哦,是提高待遇。”
“你做一個標準出來。”
郭平苦笑,覺得自己是過來找麻煩一樣。
張弘範這幾天覺得心神不寧,廬州也不是一天兩天可以攻下來,然而méng古騎兵又在背後虎視眈眈,張弘範也不敢偷懶,指揮將士猛攻廬州,然而廬州就算是生了根一樣,任憑他們死傷無數,廬州還是那個廬州。
王惟義跑了一趟鄂州,發現鄂州已是人去樓空,連百姓也少了許多,又過了不到兩天時間,竟然傳來張貴攻破黃州的消息,張弘範又多了幾分擔憂。
“大人、大人。”王惟義氣喘吁吁跑了過來,道:“阿里海牙、阿里海牙的使者到了。”
見了面之後,使者給張弘範帶來了一個震驚的消息:張青青失蹤。
張青青失蹤,張青青竟然失蹤了,張青青竟然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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