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古歹大人,住手,住手。”呂文煥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沙洋堡內,倖存的百姓和守軍被氣急敗壞的忙古歹收攏在一起,想必忙古歹想按照以往的習慣,準備屠殺這些抵抗的不知死活的漢人祭忌死去的勇士。
忙古歹憤怒,剛纔的一場大火燒死了他不少弟兄,驍勇的蒙古騎兵,竟然窩囊的死在大火之下,這是他不能容忍的事,蒙古的英雄,應該死在戰場之上,應該死在戰刀之下,而不應該死得如此窩囊。
“呂大人莫非要干涉蒙古人的事?”忙古歹陰森的看着呂文煥,若不是他們漢軍不作爲,用得了自己上場嗎?自己不用上場,就不會有這麼多英勇的雄鷹墜落南方,白白犧牲在這個貧瘠的小城下,南方那煩囂得讓人心動的京城,是這些勇士的夢想。
呂文煥有點氣急敗壞,道:“丞相說過,我南下大軍應當仁義待人,不得殺戮無辜,忙古歹大人莫不是要違背大汗的旨意?”
“大汗的旨意自然是不能違背的。不過這是無辜嗎?”忙古歹指着那些只有眼睛可以動的守軍,還有就是怒目相瞪的百姓,道:“他們是刁民,刁民,看到了嗎?”
忙古歹拉出一個老頭,狠狠說道:“看到了嗎?就是呂大人口裡說的無辜,用菜刀殺了老子一個侍衛,要不是老子的侍衛擋住了菜刀,他甚至還要把老子都殺了呢?”
呂文煥環視看了一圈,突然覺得有點心虛,勉強道:“大人說的只是個別人而已,大夥,大夥還是順民,都是無辜。”
“呸,漢賊。”呂文煥剛說完話,那個老頭“咄”了一口,大聲道:“老子是漢人,老子是宋人,老子不用你這個漢賊說情。”
“老子就算是死,也還是漢人,老子還有面子見祖宗,老子還有根。”老頭大聲嘶喊,彷彿要把心中的怒氣喊出來。
“你,你。”呂文煥這次可真是氣急敗壞了,大聲道:“你這是愚忠,看到了嗎?你們的守軍跑了,朝廷不管你們了,我大元朝以仁義治天下,我呂某人爲了天下大義,何必跟你一番見識。”
呂文煥說這話時,心跳加速,連自己也不敢相信,他投降蒙古後,一直爲自己編織一個可笑的理由:自己是爲了天下大義,順應天下潮流。
“呸,漢賊。”老頭都懶得跟他說話了,直接罵人。
“漢賊。”底下的百姓也忍不住跟着罵起來,你小子降了蒙古人,做蒙古人的龜孫子也就罷了,還敢出來露面就是你的不對了。
呂文煥臉色一時發青,一時發黑,身邊的黑楊拉了拉呂文煥,道:“大人何必跟他們一番見識,不如上奏丞相,讓丞相決定吧。”
呂文煥點點頭,正要離開沙洋堡,想不到伯顏卻在阿術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忙古歹,住手。”伯顏直接下令,道:“先把這些百姓看管起來,日後還有用處。”
日後還有用處,呂文煥聽起來覺得怪怪的,但只要能夠救下這滿城百姓,呂文煥也就沒多想。
忙古歹還想爭辯,伯顏厲聲道;“照辦。”
忙古歹這才委屈的把這些百姓收攏起來,至於受傷的守軍和百姓,丞相沒有吩咐,他們愛幹嘛幹嘛去,不過看樣子恐怕是活不過今晚了吧。
呂文煥拱手,道:“丞相仁義,呂某感激不盡。”
邊居誼呆在城牆上一整天也沒有下來,新城不似沙洋堡一般小氣,寬闊的護城河,堅實的城牆,還有相配應的甕城、女牆,完全是按照大宋邊州最高等級修建。
更重要的是新城守城裝備充足,邊居誼屢立戰功,乃軍中一名猛將,手下能戰之士不少,敢戰之士不少。
“大人。”任寧擔憂的看着遠方,道:“末將晌午時看到沙洋堡方向升起了濃煙,沙洋堡怕是守不住了。”
“大元朝數十萬大軍……”
“你再擾亂軍心,老子就殺了你。”邊居誼冷冷說道:“沙洋堡的探子一日還不回來,老子就要在這城牆上等到他回來爲止。”
“老子恨不得你在城牆上等死。”任寧有些憤憤不平,不過還是故作尊敬道:“大人教訓極是,末將不敢。”
突然,日落之下,落霞之中,一騎至。
過了護城河,進了城,氣喘吁吁見過邊居誼,道:“大,大人,沙洋堡被韃子用金汁炮焚燒。”
邊居誼臉色變了變,但還是故作鎮定,道:“還有呢?”
然而任寧卻面露喜色,像是聽到好消息,若不是邊居誼在身邊,他都想大叫一聲以示慶賀,王胡扯和他都是邊居誼身邊的親信,但只要有王虎臣在的那天,他任寧永遠都排在下一位。
“沒有了。”探子擺手道。
“混蛋,怎麼會沒有了呢?”邊居誼瞪了探子一眼,大聲道:“你小子是幹嘛去了。”
“在下看到城破,無數的韃子涌進沙洋堡,然後就趕回來了。”探子搖頭,道:“韃子包圍了整個沙洋堡,小的沒看到有人跑出來。”
突然,城牆上響起了一陣侷促的鼓聲,邊居誼右手無意識的握緊了大刀,擡頭看去,只見遠處一隊騎兵襲來。
“莫非是韃子?”邊居誼很清楚的知道宋軍騎兵的寶貴,除了京城外,其他地方部隊要調動如此之多騎兵,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新城內有三千守軍,又有廂軍若干,鄉兵若干,算下來也有接近八千人了,然而就這八千人的大部隊,擁有戰馬只有數十匹而已,而且還多是探子使用,平常小兵想摸一下也不容易。
邊居誼非常謹慎,也不急下令備戰,畢竟已接近天黑,韃子就算是再愚蠢,也不會在夜裡攻城吧?
“大人,大人,是騎兵。”倒是任寧有點慌張:“不會是韃子來攻城了吧,大人快下令啊。”
“鎮定,再說話就殺了你。”邊居誼對任寧的忍耐已達到了一定程度,枉自己之前還信任他,授予重任,想不到居然是這麼一個貪生怕死之人。
難道在危險之前,人總會露出自己原來的本性。
“大人,是宋軍。”身邊一個侍衛眼睛較好,遠遠的看出了來人的盔甲。
“是哪支部隊?”邊居誼有點奇怪:“難道是朝廷的援兵?朝廷的援兵,什麼時候調動這麼快?不過就算是再快,京城過來新城,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啊?”
“莫非是李大人派過來的援兵?”邊居誼更加奇怪了,也只有鎮守揚州的李庭芝,纔有這麼多騎兵,就算是瀘州的夏貴,也以步卒爲主。
邊居誼不用猜測很長時間,騎兵很快就來到了護城河,下了戰馬。等確認身份,放下護城橋,然而讓邊居誼奇怪的是,只有一部分宋軍棄馬過了護城河,其他宋軍卻迅速上馬,竟然掉頭消失在黑夜之中。
很快,副將就跑了上來,道:“大人,好消息,是沙洋堡的王大人帶領部下逃了出來。”
“好,太好了。”邊居誼撫掌大笑:“老子就知道這傢伙死不了,讓王虎臣滾上來見我。”
副將遲疑了片刻,道:“大人,王大人昏迷了。”
“是怎麼回事?”邊居誼有點慌亂,問道:“難道王大人受了傷?”
副將更加尷尬,拱手道:“大人不妨去看一下王大人。”
“哎呀,就是,就是。”邊居誼拍了拍頭顱,自言自語道:“老子都昏了頭。”
等邊居誼來到了王虎臣面前,卻看到王大用哭喪着臉,見邊居誼趕緊拱手道:“大人,末將棄城而逃,還請大人重重處罰。”
邊居誼看了一眼昏迷的王虎臣,知道其中另有原因,於是把身邊的隨同都叫了出去,這才問道:“大用,怎麼回事?還有虎臣怎麼了?”
王大用把張貴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這才道:“末將擔心王大人的安危,只好聽從了張大人的意見,撤出沙洋堡來到新城和大人匯合。”
“末將不戰而逃,死不足惜,請邊大人念在王大人也是無心之過,饒過王大人一命。”
“老子什麼時候說要處罰你們了。”邊居誼嘆道:“大用,張大人說得很對啊,當時老子就讓你們兩人來新城,你們偏不聽,如今張大人把你們送了回來,老子還來不及多謝他呢?”
“對了,張大人怎麼不進城?”邊居誼奇怪問道:“難道張大人對老子有意見不成?”
“不是,不是。”王大用羨慕道:“張大人說還要去騷擾一下嫂子,讓韃子睡不成覺。嘖嘖,大人沒聽到張大人說這話時的表情,彷彿就是去做一件很簡單的事一樣。”
“奶奶的,老子以爲自己的膽子夠大了,想不到張大人這才叫膽子大啊,怪不得當初他一個人還敢闖進韃子大營,還殺了不少人。”
“張大人遠在均州。”邊居誼有點奇怪問道:“然而韃子繞過鄂州,從黃家灣進攻沙洋堡,不過是這幾天內的事情,張大人怎麼會這麼快到來?”
“就算是騎兵。”邊居誼更加奇怪了:“也不可能來得這麼快?難道是張大人一早就想到韃子南下,一定會繞過鄂州,然後進攻沙洋堡不成?”
“老子當初還以爲韃子只是圍攻鄂州,雖然李大人下令戒嚴,但老子還是不敢相信韃子竟然會繞過鄂州,孤軍南下。”
“也不算是孤軍南下。”牀上的王虎臣突然接話,道:“鄂州是範大人駐防,範大人是不敢出兵的,韃子只需少數兵力,就可以堵住鄂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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