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又大了些,風也更強勁。
秦軍端起一杯酒淺淺飲了一口,而後慢慢回味,這樣回味許久後,忍不住讚道:“好酒,好酒,在下釀酒多年,此酒當是在下飲過最好喝的酒。”
彭九、蔣傑等人素知秦軍是個酒癡,一般的酒根本難入他的法眼,而他稱曇香酒是他平生喝過最好喝的酒,幾人不由得也想嘗一嘗。
可柳味沒有言請,幾人也不好意思舉杯。
幾人神情尷尬,而這一切都沒有逃過柳味的眼睛,柳味心中暗笑,臉上卻依舊平靜:“既然秦老闆都稱好了,想必此酒還入得幾位的法眼,彭老闆,蔣老闆,溫老闆、莊老闆,請!”
四人本來見柳味只請秦軍已不是滋味,如今見柳味又以秦軍的評判爲標準,彷彿他們幾人只是陪襯,心中更是不爽,可如今柳味已是舉杯邀請,他們也不好多言其他,只得各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酒入口,一股醇香在齒舌間回味,端的美味。
幾人皆是一驚,而後連連稱讚。
柳味含笑,再不多說其他,便於幾人一起品酒閒談,不過偶爾間會露出對秦軍的欣賞之意,秦軍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比彭九還要胖一些,他與柳味交談臉上總是帶着笑意,彷彿隨時都可能爲柳味兩肋插刀。
可柳味卻並沒有向秦軍說任何要他幫忙的事情。
幾壇酒很快喝光了,雨勢也更大了一些,彭九等人皆有醉意,紛紛提出告辭,柳味見天色也不早,便命人送他們幾人回去。
五大家族的家主離開府衙後,柳味神色微微一凝,而這個時候,諸葛匹撐傘進了亭榭。
“大人,對這五人的試探怎麼樣?”
柳味端起一酒杯在手裡轉着,沉吟片刻後又放下:“這五人果真非泛泛之輩,想來在他們進府衙之前已經相互通過消息。”
“這個大人應該是早料到的,他們五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大人要對他們動手,他們不聯合在一起纔怪,只不知那秦軍是何態度?”
柳味笑了笑:“秦軍此人看似毫無心機,其實在這五人之中最是謹慎,他秦家勢弱尚能保持不倒,沒有一些本事是不可能的,至於態度嘛,恐怕很難收服。”
“這……”
諸葛匹神色微微一變,他之前的那些建議如果從理想狀態上看,是絕對能夠奏效的,只不過凡事一旦與現實結合,便容易出現變數,如今秦軍難以收服,他怕柳味認爲他是個誇誇其談之徒。
“大人若信得過屬下,屬下願去秦府當說客。”
柳味微微擺手:“不比,那秦軍雖然難收服,不過卻也不是沒有辦法,從今天的情況來看,其餘四大家族的家主對秦軍還是頗有敵意的,本官有辦法讓秦軍自投本官這裡。”
諸葛匹一愣,道:“不知有什麼需要屬下做的?”
“如今五大家族相互扶持,就算離間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夠解決的,興王府百業待興,律法更是漏洞百出,如今興王府已是大宋領土,理應遵照大宋律法,不知諸葛先生可將大宋律法研究透徹?”
昨天拜諸葛匹爲先生之後,柳味已是將大宋的律法給了諸葛匹,而諸葛匹在南漢滅亡後對大宋律法也有所涉獵,因此研究透徹並不需要多長時間。
“回大人話,已是研究透徹,大宋律法頗爲嚴謹,一改唐朝以及南漢律法之嚴厲,屬下覺得甚好。”
柳味點點頭:“有律法在,百姓纔能有法可依,你且傳抄下去,讓興王府的百姓明白今後興王府的律法何爲,除此之外,再公告下去,五天之後,興王府將進行覈查,若是那戶人家的所作所爲有違律法,本官定是不饒。”
柳味說完,諸葛匹立在一旁有些猶豫:“大人,這……”
“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
“大部分律法都是沒有問題的,只是稅收這塊……”
“本官明白諸葛先生的意思,不過你且按我說的去辦,那些糧商既然擡高物價,那這交稅他們就別想少交,本官不狠狠宰他們一下誓不罷休。”
聽到柳味這話,諸葛匹已是明白柳味的意思,本來他對柳味給自己的大宋律法還有些懷疑,他之前對大宋律法有過研究,其他像審案刑獄等等都與之前自己瞭解的並沒有出入,只這稅收上很是可疑。
本來,南漢被滅,興王府成爲大宋領土,按照慣例,大宋皇帝爲表仁慈,是要免去百姓賦稅的,可柳味給他的律法之中,卻只免除小農戶的賦稅,其他經商的、亦或者是土地大戶,則根據收入的不同分了幾個等級,總的說來就是收入高的多繳稅,收入低的少繳稅,越高繳稅比例也就越高,越是暴利繳稅也是越高,就比如說那些擡高糧價的糧商,他們需要繳納收入的一半來充當稅務。
如今諸葛匹已經明白了柳味的意圖,他認爲柳味是覺得讓五大家族拿糧出來不容易,因此纔要他們多繳稅,誰不知道,在整個興王府城中,收入高、暴利的基本上全是五大家族的產業?
只是他還是有些猶豫。
“大人,若是引起五大家族的不滿該怎麼辦?他們要是不交,怕不好收拾。”
“他們要是不交,就等着被收拾吧。”
“這……”
諸葛匹傻眼了,要真能收拾五大家族,他還需要提那些建議?他還不是想維持興王府城的穩定嘛。
柳味見諸葛匹如此,淺淺一笑:“你去的時候再幫本官傳達一句話,興王府城在本官手裡,必須恢復穩定和輝煌,若是有人膽敢阻止,本官可沒時間跟他們耗,本官不介意亂極而治。”
亂極而治,亂極而治,諸葛匹心頭猛然一震,要解決興王府城的情況辦法有很多,其中以穩定爲先,徐徐圖之是爲上策,而柳味剛纔所說的亂極而治是爲中策,順其自然則爲下策。
他沒有想到柳味竟然等不及了。
不過他沒有再多說其他,領命之後便退去了。
雨勢又大了些,柳味重新坐下,忍不住嘆息了一聲,他並不想看到大亂,如果興王府真的大亂,朝中必定有人彈劾他,到那個時候,一個紙上談兵的名聲他是跑不了的,而且興王府若真的大亂,穩定是一定能穩定的,大不了就是朝廷再派兵馬強行鎮壓,然後再以其他地方的物力來此救濟,只是如此一來,代價必大,而興王府的百姓少不得又要因此而受罪了。
柳味不想興王府大亂,他說的那些話不過是要五大家族的人明白他的態度罷了,不夠強硬,他們便不知畏懼,不知畏懼,柳味在興王府便事事難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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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雨勢不停。
興王府城中一府宅內,燈火微明。
一書房的窗戶開着,風雨吹來涼意,燈火欲滅未滅。
秋霜飲了一口涼茶,而後望向身旁的冬雨道:“這麼晚了你來我這裡,可是有什麼事情要講?”
冬雨神色微冷,在這樣的夜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
“柳味在路過長平縣的時候遇到了刺客。”
秋霜微微一驚,道:“長平縣還不屬於嶺南境,他在那裡遇到刺殺,想來不是南漢叛逆所爲吧?”
冬雨點點頭:“是長平縣令跟一名黑衣人所爲,柳味得知此事後殺了長平縣令,他本以爲殺了那個黑衣人,不過那個黑衣人並沒有死。”
“你……”
“我看到了。”
秋霜望了一眼冬雨,而後點點頭,冬雨雖說是跟蹤柳味的,不過柳味遇刺這件事情十分奇怪,她想對此有所瞭解,進而對黑衣人進行跟蹤也不爲奇怪。
“可知黑衣人的身份?”
冬雨頷首:“黑衣人隸屬於一個名叫神武坊的神秘組織,而這個組織的頭是一個秋霜姐絕對想不到的人。”
“誰?”
“潘惟吉!”
“是他?”
秋霜有些震驚,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個能刺殺柳味收買長平縣令的人竟然是潘惟吉,他的年紀好像並不是很大,怎麼就能有如此力量?
不過很快,秋霜又淺淺一笑,當她想到潘惟吉的身份後也就不覺得奇怪了,如今雖說是大宋朝,可後周遺忠不少,只要潘惟吉稍微有透露覆國的念頭,那些後周遺忠便會不遺餘力的爲他這個後周皇子賣命。
想明白這些之後,秋霜淺淺一笑,冬雨今天晚上帶來的消息實在是太重要了,先是柳味殺了長平縣令,知道了這件事情就等於有了柳味的把柄,以後可以跟柳味討價還價;而得知潘惟吉掌控着神武坊,她以後若是有用得着潘惟吉的地方,便可將此事透露給他,以潘惟吉現在的身份,若是被人得知他有秘密組織,他不被趙家的人滅了纔怪。
窗外的雨聲更響了些,秋霜臉上帶着笑意:“那潘惟吉派人刺殺柳味,冬雨妹妹沒有幫忙?”
柳味害得她們的先生身敗名裂,若是有機會殺柳味,她們是絕對不會放過的,可如今柳味還活着,秋霜便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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