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風是柔的,吹在耳邊像情人私語。
護城河上的冰已經融化,岸邊的柳樹發了新芽,驚蟄過後,隱伏了許久的蟲子忽而就裝飾了每一處大家所不注意的地方。
而這個時候,柳味在忙柳家酒莊的生意。
柳家酒莊的酒已是名氣很大,可以說是供不應求的,而再過一段時間,柳家酒莊的酒還要販賣到南唐和吳越兩國,因此所需更大。
天暖的時候,柳味命柳全在城外買了塊地,又新建了一處酒莊,這樣一來,供貨便不成問題。
只是供貨不成問題,柳家酒莊的酒要賣往其他各州縣卻並不容易,首先,柳家酒莊的酒賣給外地的酒商並不怎麼賺錢,柳味想在其他州縣開自己的酒樓;而想要在其他各州縣開酒樓,就必須自己將酒運往各州縣。
可酒這種東西,運輸並不方便。
而柳味又不可能在各州縣都建造酒莊,酒莊釀酒很多工藝都是保密的,如果在其他各州縣都開酒莊,那他就需要很多信得過的人過去住持,可現在的柳味沒有那麼多信得過的人。
爲此,柳味去找了言蕭。
柳味來找言蕭的時候,正是那天的午後,春日的午後陽光是慵懶的,曬在人身上很舒服,柳味跟言蕭在花園裡的亭臺相對而坐,周圍的花有不少都已開了,奼紫嫣紅的好不熱鬧。
花香隱隱襲來,更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言蕭倒了一杯清茶,向柳味跟前一推,道:“請!”
柳味端起茶杯淺淺飲了一口,而後笑道:“好茶。”
言蕭本以爲柳味誇完好茶要介紹一下這茶的,可柳味卻沒有,他說了句好茶後,便不準備說下去了。
言蕭等了許久不見柳味開口,最後只得笑道:“柳駙馬前來,可是有事?”
柳味頷首:“在下自然不是來言老闆這裡喝茶的。”
“柳駙馬有什麼事情,但說無妨。”
“聽聞言老闆的生意做的很大,甚至再過段時間還要做到南唐、吳越去,可是如此?”
柳味說的很直接,因爲他很清楚,在言蕭這種聰明人跟前,說話不痛快反而讓人取笑。
而言蕭聽得柳味這話,也沒有藏着掖着,點點頭道:“沒錯,秦康惠王是有這個意思。”
柳味淺笑:“在下今天來,便是想跟言老闆合作。”
“怎麼合作?”
“言老闆的生意遍佈全國,常有貨物運輸,我希望言老闆在運輸的時候能帶上我柳家酒莊的酒。”
“這個沒有問題,柳駙馬是聰明人,也是個值得信賴的人,想來不會讓老夫吃虧。”
言蕭答應的很痛快,柳味也不吃驚,因爲在他看來,言蕭也是個聰明人,他應該知道跟他柳味成爲合作伙伴,他言蕭絕對能有好處。
兩人談妥這件事情後,言蕭笑道:“看柳駙馬的意思,是想在大宋各州縣開酒莊是不是?”
柳味搖搖頭:“不是開酒莊,只是開酒樓。在下對很多路線不是很熟悉,因此前期就需要言老闆的幫忙了。”
柳味要在大宋各州縣開酒樓,因此就需要京城的酒運往全國各地,只是柳味從來只在京城極其周圍待過,外面那條路好走,那個地方沒有強盜他都不知道,因此前期只有藉助於言蕭了。
等什麼時候他的生意漸漸成熟了,再自己做也不遲。
言蕭聽完柳味這話已是明白,而明白後則有些驚歎柳味的野心,要在全國各地都開酒樓,這可不是隨便的事情。
不過從柳味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爲上,言蕭又覺得柳味早應該做這些事情了,名滿京城,酒莊的名聲更是傳遍大宋極其附近鄰國,那麼再不將酒樓開遍全國,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兩人明白彼此後,便又談了些其他的,無非是以後有錢大家一起賺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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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考試要考很多天,考試結束的時候,柳味在京城外其他州縣的酒樓已是建起了五六座,而且因爲跟言蕭合作,酒的運輸並不成問題。
一切對柳味來說,都是順暢的。
科舉考試結束後,潘惟吉在下人的陪同下回到了府裡。
在考場連續待了幾天,潘惟吉的臉色變得很差,甚至連身子骨都弱了不少,可他回到府上後卻顧不得休息,徑直到自己的書房去見李勝男。
李勝男是知道今天潘惟吉出考場的,只是她這個丫鬟不能去接他,雖不能接他,她卻在家裡爲潘惟吉早準備好了一切,包括一碗補身體的蔘湯,包括可以讓潘惟吉好好泡一泡的熱水。
屋內蒸汽繚繞,李勝男一邊給潘惟吉搓澡一邊將潘惟吉考試這幾天京城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當然,說的最多的還是與柳味、慕容博相關的事情。
“公子考試這幾天,那慕容博可是倒大黴了,那慕容博對於今年的科舉新制度很反對,因此命自己的人在朝堂上時時提起,這讓晉王很是反感,爲此就辦了慕容博在煙花巷的琴墨坊。”
“晉王注意到了琴墨坊?”潘惟吉逼着雙眼在水裡泡澡,聽到這裡忍不住問道。
“還不是之前柳味到琴墨坊給小蝶贖身的時候慕容博的人露出了馬腳,消息傳的太快,不僅柳味懷疑,就是晉王也生了疑心,因此只要晉王想查,就能知道那處產業是誰的,不過新年後晉王一直都在忙其他事情無暇顧及他罷了,可慕容博這才鬧的過分,惹怒了晉王,晉王也就辦了琴墨坊。”
潘惟吉滿意的點了點頭:“怎麼辦的,想來晉王不可能說那是慕容博的產業,然後就給沒收了吧?”
“晉王是聰明人,怎麼可能這樣做嘛,他啊找了個藉口爲難琴墨坊,讓琴墨坊爲此出了血本,如今琴墨坊想要恢復原來的繁榮,怕是不太可能咯。”
兩人說完慕容博的事情後,纔開始說柳味的事情,只是說到柳味的事情,李勝男的語調微微有變。
“那柳味卻是春風得意,公子考試的時候,他竟然跟言蕭勾搭上了,短短几天時間內,便在其他州縣開了幾家酒樓,有言蕭幫忙,他們酒莊的酒運到分店酒樓可真不知方便了多少。”
李勝男說完,屋內忽而陷入了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浴桶內的蒸汽漸少,李勝男這纔開口問道:“公子,可要加水?”
一直沉默的潘惟吉搖搖頭:“幫我更衣。”
李勝男愣了愣,可還是連忙遵命。
待潘惟吉穿戴好後,他纔對李勝男道:“這柳味在全國各地開酒樓,對我們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他開的越多,就越難掌控,那麼我們在他們的酒樓做些手腳,也就容易了,不是嗎?”
“公子說的極是。”
見潘惟吉並沒有因此而生氣,李勝男才終於鬆了一口氣,進而連忙換了個話題。
“公子對這次的考試可有信心?”
“答的不算差,不過也絕不算好。”
“可是……可是沒有發揮好?”
潘惟吉搖搖頭:“以我後周皇室的身份,答的太好或者太差都難及第的,太好會讓那趙匡胤疑心,而因爲是糊名制,太差根本就不可能被考慮,不好不壞,反而能夠進士及第。”
聽潘惟吉這樣說,李勝男心又是一寬:“還是公子想的周到,雖然公子現如今的身份不一般,可想要有大作爲,還是在朝堂上爲官最好。”
潘惟吉微微頷首,他又怎不知其中道理?若想光復舊國,必須在朝爲官,而且越大越好,最好能權傾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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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罷,張齊賢剛回到酒莊便感到氣氛有異,正疑惑間,柳味從屋內走了出來:“張兄學識淵博,定能金榜題名,在下今日在此先恭賀張兄了。”
說着,柳味已是明日端出了酒菜。
酒菜有很多,因爲柳味爲了恭賀張齊賢,決定宴請酒莊的所有人。
而當張齊賢明白這點後,突然很感動,他張齊賢本來是一個連飯都吃不飽又被人侮辱過的人,可柳味卻對他視如知己,不僅不嫌棄他還處處幫他,就連這科舉考試後該有的宴請朋友,也都幫他想好了。
“柳駙馬大恩大德,我張齊賢沒齒難忘。”
張齊賢說着,眼角已是溼潤,並要向柳味跪拜,可柳味卻突然拉住了他:“張兄說這話就見外了?你是有希望金榜題名的,自然要慶祝,而我請的都是酒莊的夥計,這酒席我請也是應該,只要張兄莫嫌棄他們不通文墨,傷了風雅就行。”
張齊賢平日裡跟這些酒莊夥計也是廝混熟了的,他們對他這個讀書人也很禮遇,而張齊賢也知道他們這些人雖然沒讀過什麼書,可都是好人,因此又那裡會嫌棄他們不通文墨?
“柳駙馬說那裡話,沒有柳駙馬就沒有我張齊賢,柳駙馬恩情,我張齊賢必定銘記於心……”張齊賢還想再說,一名酒莊夥計已是有些等的不耐煩:“張先生,你就別恩情恩情的了,我們都等餓了!”
那夥計是粗人,實在,他這麼一說,衆人鬨堂大笑,那張齊賢卻更覺得心田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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