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黃昏,離中秋只有半個月的時間了,因此景色更顯蕭瑟,就連皇宮,也莫不如是。
潘美進得皇宮,見到皇上之後,便提起了征討南漢的事情。
趙匡胤聽完潘美的話,便開口問道:“糧草準備的怎麼樣?”
“宋開國十年,已然休養生息,糧草的準備上,不成問題。”
趙匡胤很滿意,又道:“以潘愛卿來看,一個月後是否能夠出徵?”
“以微臣看來,只要軍隊整合完畢,即可出征,一個月足夠了。”說到這裡,潘美突然猶豫了一下,道:“軍隊整合並不需多長時間,這點微臣並不擔心,但微臣擔心糧草運送方面出現問題,爲此希望聖上派一信得過的人來擔當運糧官。”
趙匡胤聽完,微微頷首,他也是長年征戰的,知道糧草對軍隊的重要性,如果派的人不能夠信任,是很容易因爲這一小小問題而影響全局的。
“以潘愛卿來看,派何人擔任此職最爲合適呢?”
潘美微愣,道:“請皇上聖裁。”
趙匡胤微微一笑:“這裡只你我君臣二人,你但說無妨,如果愛卿言之有理,朕又豈有拒絕之理?”
潘美見此,便不再推辭,於是列舉了幾位朝中臣子,外加幾個駙馬。
趙匡胤聽完,對這些人逐個點評。
“曹乃魯國公曹彬之子,古語有云虎父無犬子,命他隨軍出征並無不可,以他的年齡,也該出去見見世面了,只是在朕的印象當中,此人毫無城府可言,運糧官有些不合適,派他做個先鋒吧,潘愛卿可多提攜一下,興許日後又是我大宋一代良將。”
“至於柳味嘛,他不過是一商人,而且看他身板略顯單薄,隨軍出征,怕是不妥。”趙匡胤說着,望了一眼潘美,嘴角帶着三分笑意,心中卻暗想這潘美今日爲何突然爲一運糧官來找自己商議,這種事情,潘美作爲一名將軍,應該能夠自行安排纔是?
這樣想的時候,趙匡胤又突然想起柳味來,這個柳味將柳家酒莊三成的利潤給朝廷用來已被軍需,自己若是再將他放到戰場上,就太不厚道了。
趙匡胤很清楚戰場是個什麼情況,上了戰場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來,趙匡胤自己親有體驗,自然不會讓柳味冒險。
潘美見皇上不同意柳味上戰場,卻也不急,他能夠從一寂寂無聞的小兵混到現在的韓國公,沒有一點本事是不可能的,他早料到皇上要靠柳味來掙錢,不會讓柳味擔此任務,但自己也絕不會罷休。
“其實以微臣看來,這柳駙馬擔任運糧官是最合適不過的,首先,柳駙馬值得信任,再者南漢密探是因爲他發現的,他絕對不會生出反叛之心;最後,柳駙馬是個生意奇才,對於這種後勤工作,想來必能十分勝任,微臣知道皇上擔心柳駙馬安危,只不過在後面運個糧食,應該不是什麼危險的事情。”
說到這裡,潘美淡然一笑:“微臣是認爲柳駙馬很合適的。”
趙匡胤望着潘美,心中的疑惑更盛了,而他也看得出來,想要這個潘美心甘情願去討伐南漢,就必須將柳味安排到運糧官這個位子上。
“潘愛卿所言,不無道理,既然如此,朕就下旨讓柳駙馬擔任運糧官一職。”
潘美見此,卻也並沒有欣喜,仍舊嚮往常那樣,又談了一些其他的,這才起身離開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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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詔書第二天就下發了,任命曹爲先鋒,柳味爲運糧官。隨之而來的,還有朝廷對南漢發兵的時間,九月初。
當這個詔書下發之後,潘美很得意,晉王和蘇另看則微微一愣,大宋開國十年,打仗的次數不少,可從來沒有讓駙馬當運糧官的。
晉王看了一眼蘇另看,道:“蘇先生覺得此事是不是很怪?”
蘇另看淡淡一笑:“王爺,只怕我們都小看那韓國公了。”
“哦?蘇先生何出此言?”
“據探子來報,昨天傍晚韓國公潘美進了一趟皇宮,出來的時候春風得意,以屬下推斷,讓兩位駙馬上戰場,必定是韓國公所爲,而韓國公爲何會突然讓這兩位駙馬上戰場呢?”
蘇另看言盡於此,晉王已是明白,而明白之後頗是驚愕:“潘美懷疑殺死自己兒子的兇手是柳味,因此纔要柳味離開京城?”
“只怕柳味的處境危險了。”
晉王微微凝眉,深思許久後,道:“本王進宮,要皇兄收回成命。”
晉王正要起身,蘇另看突然制止道:“王爺,不可,此乃皇上親口下令,要他更改並非易事,以屬下來看,這對柳味來說是危機,倒也是機遇,看他如何把握了,我們何不靜觀其變,看看這柳味是不是真如我們想的那般聰明呢?”
“可萬一?”
“如果柳味連這麼小的危機都不能渡過,倒也不值得王爺爲他憂心,而且就算他再是不濟,討伐南漢前一天王爺去見皇上,也是不晚,這個時候去,對王爺來說也是不妥的。”
聽到蘇另看這話,晉王猛然驚醒,那潘美進宮見皇上的事情,只皇宮中的人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去找皇上,豈不是無端讓皇上猜疑?
“蘇先生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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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書下達到如意郡主府的時候是這天的正午之前,柳味接到詔書之後,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自己一個商人外加駙馬,怎麼突然就成了攻伐南漢的運糧官了?
大宋對南漢用兵自己並不奇怪,只是自己突然如此無端的被任派,就太奇怪了。
柳味接詔書的時候,眉頭微微一凝,他不認爲這是皇上趙匡胤的一時頭腦發熱。
送詔書的太監正要離開,被柳味給留了下來,柳味命人將自己新釀的曇香酒喝烈風酒各拿出了幾壇,命人給送詔書的太監送上車,然後笑問道:“皇上怎會突然任命本駙馬爲運糧官的?”
送詔書的太監常被人稱爲喜公公,只見喜公公一雙蘭花指微微一掐,淡笑道:“駙馬爺不知道吧,昨天傍晚韓國公進宮給請的,駙馬爺若是能立軍功,以後可是前途無量的。”
聽到是潘美在皇上面前請的旨,柳味心頭猛然一沉,暗罵潘美你個老匹夫。
送走喜公公後,柳味臉色頓時微變,他很清楚,潘美不可能突然無緣無故就去皇上跟前請命讓自己去當運糧官的,定然是他察覺到了什麼,所以才這麼做。
柳味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那潘美可能知道潘惟德是自己殺的了,只是他知道自己殺了人怎麼沒有來質問自己呢?爲何突然請旨要自己當這個運糧官?
猛然間,柳味驚呼出聲來,他在郡主府來回走着,臉上神色越發的緊急,他終於明白潘美想怎麼做了,只是他怎麼會想到用這種辦法除去自己?
就在柳味這樣在府裡來回走的時候,如意郡主帶着小玉從內院走了出來,見柳舟神色慌張,有些好奇的問道:“聽綠衣說皇上派人傳了旨,是怎樣的人,讓駙馬如此失了方寸?”
被如意郡主這麼一說,柳味才發現自己剛纔的確表現的不夠冷靜,不過很快他便恢復如常,淡笑道:“皇上下旨要我去擔當討伐南漢的運糧官,本駙馬從來沒打過仗,因此有些着急罷了。”
如意郡主聽完柳味話後,不由得一驚:“攻伐南漢的運糧官?大宋要對南漢用兵了?”
如意郡主並不知道南漢奸細的事情,因此突然聽聞朝廷對南漢用兵,一時驚訝也是正常,柳味微微頷首,道:“沒錯,看這詔書上所說,大概一個月後就會動身出發吧。”
如意郡主回過味來,有些不解的問道:“皇上怎麼會突然讓你去當運糧官的?”說到這裡,如意郡主臉色微微一變,她是從小經歷過戰亂的,知道戰爭會帶來什麼,因此也很快意識到如果柳味去上戰場,會發生什麼事情。
“駙馬剛纔很是着急,可是不願去?”如意郡主並不想柳味去戰場,只是她又很清楚,男兒何不帶吳鉤這個道理,如果柳味真的想去戰爭建功立業,她也不反對。
“如果駙馬不願意去,本郡主自當進宮求皇上,雖然本郡主勢微,但這點人情面還是能求下來的。”如意郡主說的淡然,但無論是誰都很清楚,如果如意郡主真的去求皇上了,少不得是一番痛哭流涕。
柳味淡笑,他有英雄夢,只是這次的戰場,他絕對不能去,去了就只有死路一條,只不過就算自己不去當這個運糧官,他也絕不能讓郡主去哭泣着求皇上留下柳家一點血脈,這樣做太掉分了。
他不去當這個運糧官,自然要用自己的辦法來拒絕,而他相信這件事情絕對難不倒他,只不過需要時機而已。
離大軍出發還有一個月,在這一個月裡,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就在柳味這樣想的時候,一名府裡的下人急匆匆跑來,道:“駙馬,郡主,曹曹駙馬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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