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篤篤篤!
清晨,寧靜的坊間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將許多還在睡夢中的百姓們驚醒。伴隨着馬蹄聲和一陣輕微的叫喊,坊門很快被推開,隨即便有大批人馬闖了進來。
這裡是長安城西北角的義寧坊,不遠處就是開遠門,也正是當日朱燦師徒先後離開長安城的地方。因爲地處長安城一隅,這裡並不像東西兩市附近的坊間那樣繁華,甚至就連坊間的百姓也十分稀少。
然而,這座義寧坊是長安城內一處極爲重要的所在,許多百姓知道,這坊間存在着一個重要的朝廷機構:
大理寺!
作爲大唐朝重要的審判機關,與刑部、御史臺並列三司之一,同時還掌管着許多重要案件的審判權,大理寺一直以來都是一個讓人諱莫如深的地方。在民間傳聞之中,大理寺牢獄之中關押着很多身份重要的囚犯,這些囚犯往往是三司共審,乃至於當今皇帝親口定罪的要害人物!
真正的大理寺不過是坊間一處並不很大的庭院,只不過在其庭院下方隱藏着許多牢獄而已,然而,正因爲那許多傳聞,在衆多百姓眼中,這座並不寬敞的庭院中隱藏着太多秘密,其上方似乎終年籠罩着一層烏雲一般,讓人感到一種由衷產生的戰慄感。
平日裡,義寧坊中的百姓本就很少與大理寺接觸,對於其中所發生的一些事情也全都不敢關注,他們只是知道,這裡的許多官員分工明確,高低貴jian皆有分明,其主官大理寺卿甚至還是朝堂上的從三品要員。這是一個令所有平民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
這日清晨,突如其來的那陣馬蹄聲已經讓百姓們感到一絲異常,然而沒有人膽敢出門去探個究竟,他們只是一個個站在自家門縫後面,單單從那數百人的陣勢中便可以知道:長安城有大事發生了。
此時,如果有人敢出門張望一下,便會發覺這日闖進坊間的乃是衆多身穿皇宮禁衛軍衣甲的將士,而在衆多騎兵的簇擁之下,當中一騎上端坐着一個年紀輕輕的男子。這男子不過十六七歲年紀,身材顯得略微纖瘦,而且此刻全身被縛,儼然已是個囚犯,然而他的臉上並沒有絲毫沮喪落寞之情,反而神情自得,彷彿由心要笑起來一般。
從太極宮離開後,朱燦被衆多禁衛軍看押着一路向這裡趕來。期間,衆多禁衛軍和走在前方的那個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彷彿隨時擔心朱燦會脫困而逃,不過很顯然朱燦並沒有打算這麼做,他甚至還向前方那名中年男子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讓對方放心,自己絕不會逃。
騎馬走在最前方的那名中年男子正是大理寺卿,也就是之前長孫無忌匆匆與之一敘的二人之一。見到朱燦的笑容,這名大理寺卿先是眉頭一皺,繼而也隱約明白了什麼,心中不由得放下一塊大石。
很快,衆人已經趕到大理寺,大理寺卿率先下馬進入正堂,其中正在辦公的幾名官員被他迅速召集到一起,繼而短暫議論了片刻。
不多時,大理寺卿和手下一名三十多歲的年輕官員一起走了出來,
那年輕官員手中握着一張類似於判決書的東西,戰戰兢兢跟隨在大理寺卿身邊。
“嗯……這位公子,其實我已對你的身份略有知曉,”
最終,那大理寺卿猶豫片刻,向朱燦道:
“你的罪名非比尋常,本官和大理寺均無權力判決,所以按照我朝律例,只好暫時將你關押在此處牢獄,除此之外,一切都要等候陛下裁決才行。”
“嗯,我明白。大人不必爲難,一切按舊例去辦即可。”
朱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衝對方隨意笑了笑。
大理寺卿心下舒了口氣,隨即向身後擺了擺手,很快,在他身後的那名官員將手中那一紙文書揣了起來,隨即帶領一批禁衛軍和朱燦向後院走去。這名年輕官員看來也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一路上對朱燦頗爲敬畏,竟是連一個正眼都不敢望過去。
朱燦等人走後,大理寺門外還停留下爲首一名禁衛軍頭領和大批將士,那大理寺卿正要說什麼,卻見那禁衛軍頭領搶先一句道:
“大人見諒,這犯人身份非同小可,我等奉了陛下之命務必日夜看守,所以今日便要留在這裡。我知道這大理寺中也有一些守衛力量,不過爲免萬無一失,我等還不敢離去。”
大理寺卿微微一愣,隨即也不多說什麼,轉身返回大堂去了。
緊接着,那名禁衛軍頭領右手一揮,剩餘大批禁衛軍紛紛四散在大理寺左右,將整個庭院都團團包圍起來。
……
大理寺後院,地底牢獄上方。
這是一間設施簡陋的房屋,房屋中有一間暗門通往地下,所有的囚犯就囚禁在這裡。或許是因爲夏日太過炎熱的緣故,房間中不斷有一些悶熱腐朽的氣息從地底傳來,聞之令人不禁掩鼻。
當前院的馬蹄聲傳來的時候,這裡已經是一片緊張氣氛。就在不久前,一名正堂官員匆匆跑來通報了一些消息,很快,三名獄官模樣的男子已經走出房門,在庭院中跪了下來。
劉思協是一個年紀大概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身穿一件灰青色袍服,衣帶乾淨整潔,整個人看起來十分乾淨利落。炎炎夏日裡,只見他臉上的鬍鬚剃得十分乾淨,甚至都沒有一些細微的汗水在臉上,一看就是個生活習慣極爲細膩精緻之人。
因爲祖上有戰功蒙胤,劉思協幾年前便藉機進入大理寺,併成爲了一名位列從九品下的獄丞。在整個大理寺的官員階級中,區區獄丞不過是最底層的存在,平日裡就辦一些掌管獄史、管理囚徒的工作,可謂賣力不討好。
然而,對於劉思協而言,這一切已經足夠了,回想起祖父一輩從故鄉流離失所,繼而被捲入無情的戰場之上,他感到自己已經十分幸運。
一個看管囚犯的九品獄丞?聽上去不怎麼樣,不過劉思協懂得知足常樂,他知道自己是個小樂而足的小人物,許多人也許還不如自己。只有一件事讓劉思協感到不舒服,那就是每每到了夏日,那地底牢獄之中總會傳出一陣陣刺鼻的腐朽氣息,這對於一
個素來喜歡乾淨整潔的人無疑是一種折磨。
此時,剛一跪倒在地,身後那淡淡的腐朽氣息再度傳了過來,劉思協微一皺眉,又不由得轉頭看了看跪在身後的兩名年輕男子,眼見二人還在嬉皮笑臉地說笑,不由得低聲罵了一句:
“兩個兔崽子,好不識擡舉!一會兒事情若有差池,我們三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劉思協身後的二人年紀更小,都不過二十歲左右,這二人一個叫洪阿寶,另一個換做何子強,都是因爲與劉思協有一些關係才能混進這大理寺來。平日裡,他們二人不過是劉思協手下的兩個嘍囉,在牢獄裡打打零工,甚至連一絲職位都沒有。
或許是因爲與劉思協相處慣了,此時洪阿寶和何子強並沒有乖乖俯首聽命,而是由洪阿寶笑嘻嘻道:
“劉叔,這次來的犯人到底是有多大的來頭,還要我們如此跪地相迎?難道他是什麼高官要員不成嗎?”
聞言,劉思協有些哭笑不得,當即怒罵一聲道:
“笨蛋!我們跪的當然不是那囚犯,而是少卿大人!當然了,要說起這個囚犯,那也算是了不得了。”
“哦?由少卿大人親自護送?這倒是難得一見了。”
洪阿寶與何子強對視一眼道,他二人久在這大理寺裡呆着,往常見過的許要犯也有許多,不過要堂堂大理少卿護送而來的還是少之又少,畢竟大理少卿已經算是大理寺正卿之下的二號人物了。
還沒等二人再問,劉思協便又斜着眼冷笑一聲道:
“少卿大人又怎樣?據說這犯人還是正卿大人親自從皇宮裡帶來,一路上還有數百位禁衛軍將士看押,你們說到底有多大來頭?”
這下,洪阿寶與何子強白了白眼,什麼也沒說。
其實劉思協心裡也納悶兒,到底是什麼樣的犯人,居然用得着如此大張旗鼓?他雖然身在大理寺,但畢竟官職低微,對於太極宮中發生的事情不可能瞭解得到,更加不可能想到朱燦的真實身份。
眼下,這三人只是心懷疑問,在恭恭敬敬地等待着罷了。
沒過多久,已經有大量腳步聲傳來,三人只見首先有一隊禁衛軍涌進院中,分散在院落四周,緊接着便是那位三十多歲的大理少卿帶領着一個全身捆綁的犯人走了進來。
“拜見少卿大人!”
一聲高喝,劉思協三人當即跪地俯首。
那大理少卿壓根兒就不打算多留,當下隨口叫了一聲道:
“嗯,起來吧,犯人交給你們,務必好生看管,不得怠慢。”
話音一落,大理少卿猶如在躲閃一般匆匆向外走,只是在臨走之際又不得不回頭說了一聲道:
“對了,一切與以往相通,天字號。”
說罷,終於是匆匆走了。
對於大理少卿的反應,劉思協三人感到十分詫異,不過他們也不願多管,而是在聽到最後那‘天字號’三個字時便心下一鬆,彷彿什麼問題都容易解決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