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秦王府裡的衆人早早便已經醒了,昨夜他們幾乎一夜沒睡,都在提心吊膽地守候着朱燦師徒。
這日一早,還未等宮門開啓的時刻,程咬金、尉遲恭、秦瓊等一衆武將紛紛穿好朝服,向太極宮趕去,按照約定,他們將和李世民、長孫無忌等人在宮門外會和,然後一同入宮朝會。
程咬金等人走得很小心,他們在離開時沒有驚動朱燦師徒分毫,直到走出王府外時才跨上馬背,縱馬急行而去。臨行前,衆人特地將盧涯等數十名王府將士留了下來,尉遲恭再三囑咐,警告他們無論如何一定要保護好朱燦師徒的安全。
盧涯等人會意,自凌晨四更時分起,便再沒有離開過朱燦師徒所在的庭院外……
這一日的長安城註定又是非比尋常,當程咬金等人縱馬急行在朱雀大街時,各個坊間已經悄然走出許多人,這些人或步行,或騎馬,無不向着太極宮的方向行去。原本,此時還不到開啓坊門的時辰,就連第一波晨鼓還未敲響,不過各個坊間的坊丁們根本不敢加以阻攔,因爲眼前這些人不是當朝官員,就是皇親貴族,他們擁有着無視坊間規則的特權。
目視着朱雀街上這一道慢慢匯聚的洪流,許多坊丁們心想,如此大規模的‘高人匯聚’,即使在長安城的整整一年中都是十分罕見的。
自前日玄武門之變以後,原秦王府的將領們在長安城中地位大漲,即便是許多達官貴族在見面時也只能含笑攀附。其實這其中的原因是不言而喻的,成者王侯敗者寇,也許前日宮變的幕後真相瞞不過許多人,但這又能怎樣呢?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雖不是天子,卻已相差不遠,沒有人想讓自己的未來被擠出這座長安城。
行走在越來越擁擠的朱雀大街上,程咬金等人難免受到了附近許多人的攀談附和,其中有的甚至還是昔日仇家,不過他們現在無心多聊,眼看時間不早便飛一般地越過朱雀大街,轉而向玄武門方向行進。
此時,沒有人注意到本該心情不錯的秦王府衆將們卻一個個神色不善,衆人眼見程咬金等人揚長而去,還以爲對方佔據大勢,已經變得目中無人起來。
“可惡,這一羣走狗……”許多人心中暗自罵了起來。
清晨將近五更時分,,程咬金等衆人已經趕到玄武門,僅僅不到兩天時間,前日被嚴重毀壞的城樓已經修繕一新,新近裝好的城門似乎變得更加厚重,其中也彷彿多了一些嚴酷的冷漠之情。
李世民、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四人已經在門外等候多時,除此之外,還有昔日王府十八學士中的許多人。此時鎮守玄武門的守將依舊是常何,當日此人在宮變中僥倖不死,而且事後居然沒有人記起向他追究責任,可以說是天生的好運氣了。
當下,李世民閒來無事,正和常何隨便閒聊着什麼,等他見到程咬金等人趕到時,便第一時間詢問起來:
“怎樣?一切還好嗎?”
“還好,不過……”
程咬金皺了皺眉道:“昨日二郎的恩師已經甦醒,而且她似乎對我們那一夜的許多計劃都十分清楚,現在二郎已經知道當夜的那些事情了。”
“哦?果真?那鄭阿生等人被擒之事呢?”李世民追問道。
“此事倒應該沒有被發現,否則只怕二郎在昨夜便要大鬧起來。”
“嗯,這樣最好……”
淡淡地,李世民答應了一聲,似是心中長舒了一口氣。之後,他便忽而調轉馬頭,帶領衆人向玄武門內走去了。此時宮門剛剛開啓,李世民獨自一人縱馬前行,長孫無忌等人步行在後,一同向太極殿方向走去。他們知道,用不了多久,李淵將在那裡雷霆震怒了。
……
正當李世民等人入宮之際,此時尚在原秦王府的朱燦纔剛剛醒來。自昨夜得知許多事情後,朱燦心中煩悶,回房後便一直獨自思量到深夜,直到因傷勢未愈而身體睏倦時才緩緩睡去。
這一覺睡得很沉,或許是因爲身上的傷口正在慢慢癒合,一整夜,朱燦都覺得自己一頭扎入黑暗之中,就連一些零星的睡夢記憶都沒有。
清早起來時已經過了五更時分,朱燦掙扎着從牀榻上站起,頓時便覺得自己的精神好了許多,雖然全身上下的傷口依然疼痛,但那卻是因爲正在長肉的緣故。重傷之後僅僅休息兩日便如此神清氣爽,朱燦的體質可謂有些變tai,不過他知道,這是因爲那一年時間中自己在長白山上鍛鍊體魄的緣故,而正因爲如此,雪娘子的傷勢雖然比自己還要更重,卻也未必比自己恢復的慢。
清晨的陽光從窗外傾灑下來,一切都顯得十分美好。
朱燦向門外叫喊了幾聲,很快便有幾名王府侍女進門來,同時手中還端着早餐、洗漱之物,乃至於朱燦換洗傷口需要的熱水、乾淨綢布等等。看來,這一切都是程咬金他們吩咐的。
原本,那幾名侍女還要親自侍候朱燦,不過被他連忙趕了出去,心想若是讓這些侍女來動手,不將自己的傷口重新惡化纔怪呢。
匆匆處理過傷口,朱燦又簡單吃了些東西,這就連忙向雪娘子房中趕去,一進門,果然見到雪娘子早早便已醒來,此時正獨自站立在窗前沉思着什麼。
當下,朱燦不由得笑起來:
“師傅,原來你還是和當初在長白山上一樣習慣早起沉思,還記得當時我偶爾想要打擾你一番,事後卻被你一頓臭罵,從此以後便再也不敢了。”
‘撲哧’一聲,雪娘子也不由得笑起來,她回憶起從前的許多場景,恍惚覺得自己二人又回到長白山上一般。
“呵,阿燦,當初爲師心中被仇恨所填滿,所以每每獨自沉思之際心中所想的不過是父皇、母妃和‘王姑姑’他們,可是現在大仇得報,剛纔我的心裡卻是一片空白,也不知要去想什麼好了。”
一邊笑着,雪娘子一邊又顯得有些落寞起來。
聞言,朱燦哈哈一笑道:“師傅好會自找麻煩,像徒兒我便不會,現在我只想着大事已了,該是好好享受的時候。這樣吧,只等這段日子一過,師傅您若願意,以後我便和您一起返回長白山上住一段時間,如何?”
“大事已了,哼哼,我看未必吧?”
突然間,雪娘子向朱燦冷笑一聲,同時伸手指向窗外。
朱燦原本不解,不過順着雪娘子手指的方向,他很快發現了什麼,原來就在這大清早的時候,他們二人所在的庭院內外居然出現了許多秦王府將士。這些秦王府將士以盧涯爲首,分別分散在庭院內外的各個角落,雖然他們看上去閒庭漫步,似乎無意而爲,但是以朱燦的眼光,自然能看得出這些人的心思全在這座庭院之中。
“怎麼回事?難道我們被人監視?這不可能,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頓時,朱燦心中有些混亂起來,一時也不知該想些什麼。
一旁的雪娘子輕笑一聲道:
“監視倒不然,更準確的說來,應該是保護,不過阿燦你仔細想想,既然昨夜他們信誓旦旦地向你保證不會有什麼大事,那麼現在又何必派這麼多人來看護我們呢?”
雪娘子的話猛地點醒了朱燦,原本,昨夜程咬金等人的話的確讓他放下心來,不過現在看來,如此陣仗卻又豈是萬事大吉的模樣?
頓時,朱燦心中疑惑不解,他現在已經隱隱意識到程咬金等人是在有意欺瞞自己了。
一旁,雪娘子原本知道一些什麼,不過從昨日起,她
便一直猶豫是否該要告訴朱燦,直到現在還是沒有下定決心。
‘吱呀’一聲,朱燦心中困惑之下,已經忽然間打開房門。他的目光向庭院內外一掃,頓時便毫不客氣地喊了一聲:“盧侍衛,你過來,我有話說!”
雖然表面上尊卑有別,不過朱燦和盧涯二人早已是舊相識了,所以也絲毫用不着客氣。
當下,正在庭院內一處假山石後躲藏的盧涯怔了怔,猶豫片刻後,終究是向朱燦走去。
“朱公子——哦,不,朱校尉,你——”
“盧侍衛,你不必這樣叫我,”
一聲斷喝,朱燦的臉色有些陰冷下來,頓時讓後者有些不知所措:
“盧侍衛,你我二人也算是老交情了,我且問你,你們今日爲何要這般大張旗鼓地守候在這裡,難道是太子殿下和程叔叔他們信不過我嗎!”
“嗯?朱公子你怎會這麼想?”
頓時,盧涯皺眉道:“殿下和程將軍他們對你格外照顧,怎會信不過你?”
“那好!既然如此,你且告訴我,是不是外面發生了些什麼,否則他們怎會命令你們一直守候在這裡,難道我朱燦此刻正身處險境不成!”
一聲低喝,朱燦雙目緊緊盯着盧涯,頓時便注意到後者臉上有一瞬間的變色。
盧涯此人雖然爲人沉重,但是論到機變,卻不如朱燦,因而僅僅是被朱燦這麼一試探,當即就漏了餡兒。
此時,朱燦再一想到雪娘子剛剛說的話,心中立即便覺得不好,他此刻雖然還不知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但總之昨夜程咬金等人定然沒有對自己坦誠相待。
“程叔叔呢?他們現在在哪裡,我要見他們!”
當即,朱燦皺眉道。
“這……朱公子,程咬金他們此刻並不在府中,今日一早,他們已陪同太子殿下出城狩獵去了,只怕要晚些時候纔回。”
無奈,盧涯只得臨時編了個漏洞百出的謊言。
“哼哼,好啊,”
果然,朱燦聞言冷笑不止道:“眼下大局初定,太子殿下居然有心思出城狩獵,而且還帶走了手下所有人?難道他不怕城中再有變故嗎?盧涯,你不必騙我,如若果真如此,那太子殿下和前太子建成又有什麼區別!”
“讓開!”
朱燦一聲低喝道:“既然你不說實話,那我便只有自己入宮去問他們!”
說着,朱燦跨出房門,作勢就要離開秦王府。
此時的盧涯不由得急了,他心知以自己一人之力萬萬抵擋不住朱燦,因而當下手掌一揚,頓時將庭院內的所有將士們全都召了過來。衆人神色鄭重,齊齊攔在朱燦身前。
盧涯額頭冒汗道:“朱校尉三思,殿下此舉完全是爲了你們師徒好,你切不可壞了殿下的一番好意啊!”
盧涯越是如此,朱燦心中越是倍感不安,他固然知道李世民等人不會害自己,可是他們這樣安排,豈非是明擺着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相瞞?
朱燦當下也不由得情急,微微冷笑道:
“好!好啊,盧侍衛,莫非你以爲眼下我有傷在身,所以你們就能夠攔得住我?”
“在下不敢,只不過殿下有命,朱公子,今ri你還是留在府中得好,否則我們幾人也只好拼死阻攔。”
“你!”
一聲氣急,朱燦不由得啞口無言。
而就在雙方僵持之際,忽然間,一道響亮的話音從秦王府外傳進,頓時讓朱燦心中一跳起來:
“二郎哥哥!二郎哥哥,是我,是我啊!你到底在哪裡啊!”
“嗯?五兒!”
當即,朱燦不由得驚叫了一聲。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