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小半個時辰後,朱燦終於從張旺的包子鋪裡走了出來。他若無其事地向朱家走去,表面上看來,和平常並沒什麼兩樣。
“唉,罷了,二郎,還是我和你一同去吧。”
微微沉吟片刻,張旺終於還是嘆息一聲,向朱燦說道。此時的張旺已是滿面愁容,彷彿一瞬間老了十幾歲,他的臉上再沒有剛纔那般豁達開心的笑容,有的只是深深的憂愁。
“也好,老張叔,有你陪着,我的話老爹也能多聽進一些。”
微微一笑,朱燦顯得頗爲驚喜,不過他現在心中對張旺充滿感激與愧疚,這個厭惡世事紛爭的智者今天終於還是被自己逼得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情了。
老張隨便在包子鋪裡收拾片刻,之後便和朱燦並肩而行。一路上,張旺臉上滿是苦笑神色,只是偶爾向朱燦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二郎,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事到如今我也自知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不過接下來就看你能不能說服你老爹了。還有,事成之後,你答應我要將我的包子鋪開遍全國,這件事你可不許反悔。”
直到說起‘包子鋪’三個字,張旺臉上才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意。
當即,朱燦神色一凜,道:
“老張叔你放心,二郎說到做到,日後必然要滿足你這個心願!”
說着,神情變得無比鄭重。
“呵呵,好,那就好,如若能夠僥倖不死,我張旺就等着那一天。”
張旺不由得大笑起來。
不過片刻,二人已經回到朱家大院。第一眼見到朱燦,鄭五兒急忙撇下雪娘子,纏着朱燦問東問西起來,聽這丫頭語氣裡不無抱怨,看來是責怪朱燦這幾日不見蹤影,令她好生無聊。
朱燦即便心情再煩悶,可是衝着鄭五兒總是難以擺出一副死臉,當下只好笑起來:
“五兒乖,二郎哥哥有要事去辦,若不然這樣,你這就去程叔叔家裡再去拿一罐胡麻油,回來之後二郎哥哥再給你做包子吃?”
“好!多謝二郎哥哥!”
嬌笑一聲,鄭五兒才懶得多長什麼心眼兒,這就一溜煙兒跑出門去。
鄭五兒走後,雪娘子原本也有許多事情要問朱燦的,可是此刻,她話到嘴邊卻並沒有說出口,只是目光朝裡邊看了看,淡淡道:
“阿燦你進去吧,你父親等你已經有一會兒了。”
“哦,勞煩師傅了。”
朱燦點了點頭,這就和張旺一同走去。臨進房門之際,朱燦忽然轉過身來,勉強笑道:
“對了,師傅,這幾日我也不常見你,想來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辦。你的事情我不會管,不過你若有什麼難處一定要來告訴阿燦,你應該知道,阿燦不是外人。”
朱燦說的話明顯是另有所指,聞言,雪娘子臉色不由得一暖,緩緩點了點頭。
當下,朱燦也不再多說,這就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朱氏夫婦所住的坊間位於朱家大院東側,這是一間頗爲寬敞的屋子,房間裡光線充足,一年四季裡有很多時候都是陽光直照。然而,這間房間裡還有一個十分古怪的地方,那便是屋子裡常年生着柴火,即便是盛夏時候也大多如此。
剛來朱家的那幾天,朱燦便已經知道
,朱老孃身體患有苦寒之疾,而正因爲這樣,這個房間裡纔會有如此古怪的習慣。據朱老爹所說,朱老孃是在許多年前的一處塞外苦寒之境得過重病,以至於寒如骨髓,不得已終年臥牀,而且還要以溫熱保養。這已經是許多年的事情。
那時候,朱燦問起這件事的時候並未多想,便也相信了朱老三的話,可是直到現在,他終於是對這件事背後的原委有了一絲瞭解。
進門之後,房間裡隔着一面寬面屏風,朱燦隱約可以看見朱老孃躺在炕上。
不過令朱燦感到略微詫異的是,房間外側除了朱老三之外,居然還有其他二人,正是許多時日沒有見過的鄭阿生和範仁平。
此刻,三人正站在一處,背對着房門默然不語,朱老三聽聞朱燦進門的聲音,並沒有回頭,而鄭阿生和範仁平卻是一臉無奈,見到朱燦時頗爲疲倦地笑了笑,等到看見張旺,不由得又面色狐疑起來。
“老爹,你叫我?原來鄭叔叔和範叔叔也在這裡,你們二位近來可好嗎?”
進門後,朱燦若無其事地笑起來,他見鄭阿生和範仁平二人臉色紅潤,神清氣爽,可見一個多月前的傷勢應該已經大致好了。
果然,鄭阿生二人聞言便笑了起來:
“二郎放心,多虧你這一個月來悉心照料,還每日吩咐給我們送來那‘大補血湯’,我們衆人的傷勢早已好了。你若是不信,叔叔我這就去給你殺頭豬看看,哈哈哈哈……”
這二人笑得十分開朗,看來還有些看不清眼下的局勢。不過朱燦心裡卻早已十分清楚,自己昨夜徹夜未歸,再加上近日裡長安城傳出的一些消息,朱老三不是傻子,他有八成能猜到自己去幹了些什麼。看今日的陣勢,朱燦已經知道朱老三已經開始疑心自己近日來的舉動,把鄭阿生和範仁平二人叫來詢問就是例證。不過很遺憾,朱老三雖然猜到了朱燦的舉動,卻是有些猜錯了方向,直到此刻,鄭阿生和範仁平二人只怕還是心中茫然的。
“哦?二位叔叔傷勢復原就好,”
朱燦隨口笑了起來:“不過侄兒還想問你們一件事,近幾日來,太子黨和長林兵的那些傢伙可曾來找過你們的麻煩嗎?”
“這……”
聞言,二人齊齊搖了搖頭:“說來也奇怪,近一個月來,長林兵的那些雜碎們的確是沒有向我們找過麻煩,似乎已經將我們忘之腦後。此事頗爲不合情理,莫非當日我們挫敗那薛啓之後,竟真的給了那夥兒人一些教訓,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說到最後,連二人自己都苦笑起來,顯然,這種可能xing並不存在。
“二郎,你知道爲什麼嗎?”
不由得,鄭阿生向朱燦問起來。
當下,朱燦點了點頭:
“嗯,侄兒知道,因爲最近一段時間太子黨那些人有許多事情要忙,已經不得已暫時放緩對你們的事情了。”
“什麼!果真!二郎你怎麼知道!”
聞言,鄭阿生二人齊齊大驚。
這下,就連朱老三也忍不住轉過頭來,只見他先是瞄了一旁的張旺一眼,之後雙目緊盯着朱燦道:
“二郎,最近到底怎麼回事?近幾日來長安城裡發生的事情可是和你有關嗎?你這幾天到底去了哪
裡!”
說話間,朱老三已經是有些動怒。一直以來,朱老三對朱燦這個兒子一向十分溫和,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溺愛,像今日這樣難以剋制的發怒十分少見,似乎朱燦近日來的舉動已經觸犯到他內心深處最不可容忍的地方。
當下,鄭阿生、範仁平、張旺三人不由得頗爲尷尬,範仁平急忙附耳過來,對朱燦道:
“二郎,你爹今日不知怎麼,突然懷疑你和近日來城裡發生的許多事情有關,還疑心是我們二人在其中幫你。你速速向你爹解釋清楚,他最見不得你參與到這種事情中了。”
範仁平好心好意,可是朱燦卻並沒有把他的話聽在耳中,當下,只見朱燦微微嘆息一聲,道:
“老爹,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疑心我的,還有,你都猜到了什麼?”
“嗯?什麼?這麼說來,你果真和那些事情有關!”
聞言,朱老三終於是徹底大驚起來,當下,只聽他低聲喃喃道:
“怪我,都怪我啊,當日便不該讓老鄭他們將那些事全都告訴你,更不該縱容你那時和宿國公離開,否則便也沒有今日的事情!這幾天來你長時間不在家,我早已猜到了什麼,只是心中以爲你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再加上以前你並非如此,所以一直勸自己不要多心,哪裡料到你居然真的敢如此胡作非爲!”
朱老三說着便滿臉怒氣,令一旁的鄭阿生、範仁平不由得大惑不解。
此時,朱老三猛地轉頭看向張旺,怒道:
“老張,這其中是否有你在其中穿針引線!單憑二郎他自己,不可能這麼快就和宿國公他們打成一片,除了老鄭和老範,就只有你還有這種可能!老張,你怎可如此糊塗!”
此時的朱老三一口咬定是張旺在暗中幫助朱燦,心中難免遷怒於他。
張旺聞言苦笑一聲,只見他先是看了看朱燦,繼而又嘆口氣道:
“唉,朱大哥,你冤枉我了,從幾年前開始,我們衆兄弟便已經知道你不願參與到那件事中,當然更不願讓二郎被牽連到,既然如此,我們衆人又怎敢幫着二郎做什麼事情呢?”
“哦?你們果真還記得當初我跟你們說的話嗎?”
朱老三聞言冷笑起來:“那好,你告訴我,今天你來是爲了什麼,莫非你想要告訴我那些事情全都是二郎自己所爲,而你今天和他一起來是想要做那秦王殿下的說客嗎!”
話音一頓,朱老三又對朱燦恨鐵不成鋼:
“二郎啊二郎,爲父不明白,爲何你一定要千方百計參與到此事當中?難道你以爲這樣做可以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嗎?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眼見氣氛緊張,鄭阿生二人急忙想要上前勸說幾句。
可是,就在此時,只見朱燦神色鄭重,一字一頓道:
“老爹,你猜得不錯,二郎我確實想要千方百計地參與到那件事當中。若是在從前,你或許還有許多理由阻止我,而我的話也不能夠讓你信服,可是現在,兒子我只想問您一句話,當年襁褓中的大哥被太子李建成暗害慘死、而老孃又因此而惹上一身苦寒之疾,這份大仇,您是不打算報了嗎!”
……
【作者題外話】:抱歉,今天有事外出,只有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