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朱燦二人在秦王府中和衆人一同議事,對於那五百將士現如今的戰鬥力,李世民等人難免有所擔心。不過眼見張旺拍着胸脯說這一點不成問題,衆人便也放下心來。
第二日凌晨,李世民吩咐將王府中的一些將士召集在一起,想要讓朱燦親自檢驗一番衆人的‘斬馬刀’。
說起來,自從將這門刀法獻出之後,朱燦還從未與秦王府的八百將士見過,自然也談不上指點。這些天內,王府將士們大多是從程處默手中才能學習。
很快,從八百人中挑選出的十餘名將士已經站在了衆人面前,同時,還另有十幾位騎着戰馬的騎兵橫列在他們對面。
程處默早已在一旁等候多時,此刻一聲令下,那十幾名騎兵先是齊齊縱馬馳來,緊接着手中掄起兵刃,勢不可擋。十幾名騎兵中有的人使用馬槊,有的使用刀劍,還有揹負長弓的也一同動手。
秦王府後院固然寬闊,但在一衆騎兵縱馬疾馳之下也不過是呼吸之間的事情。
此刻,先前出現的十幾名將士早已等候多時,眼見騎兵將至,十餘人猛地從背後抽出長刀,在對方兵刃出手之際已經橫拉繮繩、長刀背砍,繼而俯身斬馬腳、跨馬殺敵。眨眼之間,朱燦的‘斬馬刀’三式在十幾名將士手中行雲流水般使出來,到最後無不迫得對方騎兵下馬投降。
不枉這些將士已經在程處默手下刻苦訓練,這才短短几天,能夠將‘斬馬刀三式’練到這種地步已經是十分不易。還有更讓朱燦驚喜的,那便是這些將士並不死板教條,有時能在情況突變的情況下懂得變通招式,譬如將‘斬馬刀三式’顛倒使用,這樣一來,其實才是掌握了這門刀法的精髓的。
啪!啪!啪!
王府後院中響起一陣清脆的掌聲,那十幾名將士剛一站定,朱燦便忍不住鼓起掌來。
“好!秦王殿下,您手下的將士不愧都是百戰之士,二郎敢打包票,有了這‘斬馬刀三式’,他日對陣,那三百幽州騎兵絕對會吃一大虧!”
由衷地,朱燦向身旁的李世民稱讚了一句,後者也不謙遜,臉上含笑,微微一揮手,那幾十名將士便自動退去了。
事實擺在眼前,剛纔那十幾名將士的‘斬馬刀’使得頗爲驚豔,既然能夠讓朱燦讚不絕口,李世民等人當然更加驚喜。原本他們對那幽州鐵騎還頗爲忌憚,不過現在看來卻輕鬆了許多。
當下,只有程咬金一人臉色有些難堪,歪着頭對一旁的程處默道:
“臭小子!到底是你教別人,還是別人教你!日後,你莫叫那些將士們笑話我老程!”
話音一落,踹了程處默一腳。
小程原本心裡高興,心想那些將士畢竟是自己代替師傅教出來的,現在怎麼也該有自己一份功勞。可是有些奇怪,剛纔師傅和秦王殿下等人並沒有誇讚自己,反而是老爹把自己教訓了一頓。小程心裡委屈,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麼好。
“唉……”
微微嘆息一聲,只見朱燦走過來笑道:
“處默,程叔叔剛纔說的不錯,你雖然最早從我手下學到這門‘斬馬刀’,而且學得不錯,可是事到如今,你的刀法不知變通,猶如木偶一般,反倒不如那些將士們能夠靈活運用。不是那些將士們如何聰明,而是你學得太過死板,你可知道嗎?”
聽聞朱燦的話,小程這纔有些醒悟過來,當下悶悶地點了點頭。
這一日,朱燦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秦王府,他或者與李世民等人議事,或者繼續教授那些將士們‘斬馬刀’,整整一天都沒有休息過。算起來,後天便是大軍出征之際,而程咬金、秦瓊等人也將在明天出城領軍,時間已經是萬分緊迫了。
清晨過後,張旺已經被朱燦派去繼續和鄭阿生等人會合,主要是繼續安頓那五百名將士,以免節外生枝。目前來看,這纔是最爲緊要的事情。
直到午後,朱燦纔得到消息,張旺等人已經將那五百將士徹底安頓好。那五百餘人數年間不見天日,此刻卻紛紛散落在宜陽坊附近隱藏着,個個屏息以待,只等朱燦一
聲號令便會迅速集結。雖然沒有明說,可是朱燦明白,眼下將這五百將士緊緊維繫在一起的並不是自己,也不是張旺、鄭阿生,而恰恰是這幾天內從未露過面的朱氏夫婦。每當想到這裡,朱燦心中便不無感慨,心想不知朱氏夫婦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
形勢看起來略微好轉,朱燦一直都在和宜陽坊中的張旺等人保持聯繫,可以最快得知那許多將士們的一些消息。
這日傍晚,張旺終於從宜陽坊返回,看樣子已經將所有事情安排妥當。朱燦知道張旺此人一向精明強幹,此時便也放下心來,不過讓他略感吃驚的是,張旺這次回來並不是一個人,而是另外帶了一箇中年漢子。
“老張叔,這位是……”
夜色下,朱燦只覺得眼前的中年漢子頗爲眼熟,可是一時之間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嘿嘿,”
張旺低聲笑了一句,道:“二郎,還不速速將秦王殿下他們請來,這兩日內除去那三百幽州鐵騎的事情就着落在此人身上了!”
說着,忍不住滿臉得意。
朱燦依舊是感到一頭霧水,雙目緊緊盯着那中年漢子細看。
此時,那看起來拘謹的中年漢子終於忍不住了,當即就叫道:“朱家二郎,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王震,當日在東市上承蒙你高擡貴手,曾放過我們衆兄弟一馬!”
“嗯?王震!是你!”
一語驚醒夢中人,此時的朱燦終於猛地醒悟過來,他細看之下,果然便發覺眼前之人正是當日在東市上與自己比試刀藝的西市屠戶。
不同於朱老三等人,王震這一夥兒屠戶都是真正的尋常百姓,當日他們被長林兵和薛啓逼迫來對付朱老三衆人,可是沒想到最後卻敗在朱燦手上。那時,朱燦念他們只是被人利用,便沒有追究,因而也算是對王震等人頗有恩德。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王震雖然只是百姓,但卻應該與長林兵多有來往,他此刻來與朱燦相見,其背後的意味十分不同尋常。
“原來是老王叔,多日不見,侄兒有些健忘,還請您勿怪。”
當下,朱燦心中一喜,向王震低聲笑了笑。
這王震也是個聰明人,他既知道此刻身在大唐秦王府,也隱約明白朱燦此人的身份,所以便顯得頗爲恭敬。當下,只見他正色道:
“二郎說笑了,當日蒙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我王震心中十分感激。這幾日來,我和衆兄弟本想向你登門拜謝,但是深怕你怪罪,所以一直拖延至今。不過幸好,今日我有一要事相告,也算是報答二郎你的那一次人情了。”
說着,王震扭頭看了看四周,模樣十分謹慎。
“哦?是什麼要事?”
朱燦雙眉一挑,問道。
……
“嗯?二郎你說什麼?眼下那三百幽州騎兵就集結在東市之中?我們隨時都可以一網打盡!”
片刻後,李世民、程咬金等人再次聚集在一起。聽聞朱燦的話後,衆人不由得大吃一驚。
就在剛纔,朱燦終於瞭解了整件事的經過,原來那王震自那日東市比試之後果然還和長林兵有聯繫,長林兵在長安城中勢力極大,又一心想要擴張人員,所以對於王震等人便不會放過。王震等人只不過是一些平頭百姓,迫於壓力,只得順從。
然而,就在昨日,王震終於不堪忍受長林兵的欺辱,心中細想之下便想要去宜陽坊朱家找朱燦,同時報答朱燦的寬恕之恩。等他趕到朱家的時候,朱燦自然不在,不過幸好讓順路的張旺遇見,這才一路帶到秦王府來。
當然,這些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根據王震所說,眼下太子黨的那三百幽州鐵騎正暗中聚集在東市之中,應該是有重大行動。朱燦一聽此話便知道事情緊急,這纔再次將李世民等人叫來。
其實什麼廢話都不用說,一聽聞那三百幽州騎兵已經集結在東市,李世民等人便已經全都明白過來。他們知道,這些幽州騎兵早在幾個月前便已經陸續趕到長安,不過在此之前爲了避人耳目卻是分散隱居在東市附近,眼下突然聚集
,自然不是爲了敘舊的。
“二郎,這麼說來……你的意思是太子黨他們即將會有重大行動,而且比我們預料得還要更早?”
震驚過後,其餘人都默默不語,只有程咬金有些猶豫道。
“不然呢?難道還有其他解釋嗎?”
對於衆人的反應,朱燦頗有些不解,當下便急道:“三百幽州騎兵突然聚集,若不是太子他們有事要做,爲什麼要冒這個風險!難道這還算不上是一個警兆嗎?我們若不乘此機會將他們一網打盡,以後哪裡還有這等時機?”
“可是那個百姓是如何得知?他又憑什麼冒着被太子黨嚴懲的風險來告訴你?”
突兀地,長孫無忌插口道。
“這有什麼難以解釋?”
朱燦疑惑道:“那三百幽州騎兵入城數月以來一直悄無聲息,其實就是分散居住在王震和那些屠戶家中,王震被長林兵壓迫已久,對這些事當然十分清楚。另外,長林兵大多仗勢欺人,王震等人受辱不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再加上上次我對他有恩,所以他才——”
朱燦滔滔不絕,並沒有察覺到衆人臉上的神色變化。直到某一刻,他才忽然間醒悟過來:
“嗯?原來你們有所懷疑?”
一句話道破了李世民等人此刻的心境,此時,朱燦不由得心中一顫,他心想難怪剛纔是程咬金獨自一人向自己質問,原來李世民等人從一開始就對此事頗有懷疑,只不過是爲了顧及自己的顏面,才讓和自己最熟悉的程咬金開口。
冷靜下來一想,其實也不錯,李世民等人對那王震一無所知,再加上眼下乃是非常時期,所有外人都有可能被懷疑做是臥底了。
“呵,原來殿下你們以爲這是太子黨的一個陷阱,那王震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誘餌而已?”
不由得,朱燦心中一涼,他雖然理解李世民等人此時的心境,但卻還是感到一陣失意。那王震不過是一個尋常百姓,再加上之前的一段交情,朱燦願意相信他是想要棄暗投明。不過李世民等人不會這樣想,若不是因爲自己的緣故,他們大概早把王震抓回來仔細審問了吧。
“隨隨便便就相信別人,一直認定好人有好報,難道我果真如此天真?”
一時間,朱燦心中苦笑。身旁的張旺看穿朱燦的心思,不由得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撫慰。
沉默片刻,李世民終於嘆息一聲道:
“唉,二郎你不可多想,我們並非信不過你,只是眼下時局如此,牽一髮而動全身,我們不得不步步小心啊。”
朱燦沒有說什麼,只是默然點了點頭。
“張先生,眼下那屠戶去了哪裡?”話音一頓,李世民問道。
“我和二郎已經讓他自行返回,同時暗中監視那些幽州騎兵,一有消息,再向我們回報。”
張旺的話音不冷不淡,看得出來他也對李世民等人剛纔的反應頗有微詞。旁的不說,他張旺一生之中自負頗有識人之明,若非如此,也不會貿然將那王震帶到秦王府來,而眼下李世民等人信不過王震,換言之便也是信不過他張旺了。
想到這裡,張旺心中有些氣不過,更加爲朱燦感到心寒,當即道:
“秦王殿下,還有各位,你們可願意和我老張打一個賭嗎?”
“哦?什麼賭?”李世民微微一愣。
“賭那屠戶究竟是不是臥底,”
張旺微微一笑道:“眼下此人已經自行返回,秦王殿下只需派一些人暗中跟隨,觀察他一言一行,那麼事情真相便立刻明瞭了。”
張旺的目光一一掃過衆人,其中不乏有些許挑釁意味。衆人心知剛纔對朱燦和張旺有所冒犯,因而也不多想,只是心中苦笑。
“哦?先生如此有自信嗎?”
此時,李世民不由得笑起來:“那好,就依現身所言!”
話音一落,李世民轉身向長孫無忌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立刻前去安排人手前去監視。其實,事實上,就算張旺不說,李世民也是會這麼做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