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身旁的小小甲士也當過八品校尉?那我這個九品‘金刀校尉’豈不是爛大街的臭白菜,一文不值了?
好啊,可恨的老程,到了現在這會兒你都要擠兌我。
什麼狗屁校尉,你當我朱燦真的稀罕嗎?若不是爲了讓老爹他們安然無事,我可懶得管你們秦王府的這趟子事兒!
朱燦心中笑罵了一句,同時心裡的氣也消了大半,這就裝模作樣向程咬金道:
“如此說來,侄兒還要多謝程叔叔剛纔金口所封的‘金刀’之名了?也罷,日後在王府中侄兒就得多多依仗程叔叔了,還望您老人家多加關照吧。”
說着,朱燦在馬上站起身來向程咬金行了一禮,同時向三人笑着眨了眨眼,看樣子已是心無芥蒂。
程咬金先是一愣,繼而也大嘴一咧,四人一同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好一個朱家二郎,你倒是個只重情義不重名利之人,好!好!當真對我們胃口!你放心,以後我們絕不會出賣你了,哈哈哈哈……”
大笑聲中,四人離開坊間,一同走在偌大的長安街上。
此時已經將要傍晚,城中的許多武侯們忙着驅趕行人,可是等到見到程咬金等三人時卻自行避開,不敢有所叨擾。
一路上,四人再度陷入沉默,似乎還在回想剛纔與李世民等人商議之事。
片刻後,房玄齡一聲嘆息,低聲道:
“殿下一字千金,答應我們的事絕不會反悔,不過說到底我們現在還是處於被動地位,殿下不會主動出手,那就只有等待太子黨那些人再來陰謀算計了。”
“嗯,確實如此,”
杜如晦也嘆息一聲道:“其實即便如此我們也不能再怪秦王殿下,畢竟他已經做出足夠大的讓步,若讓他徹底邁過心中的‘忠孝’二字,只怕是不可能的了。”
房杜二人對李世民一向瞭解,此刻說的話幾乎是字字都印證歷史,不愧是李世民的左右臂膀。可是他們現在畢竟無法預知未來,朱燦總不能告訴他們事情確如他們所料,而且不久之後就會有一場‘玄武門之變’等待你們大顯身手了吧?
就在剛纔,李世民與秦王府衆將在將軍府中秘密議事,朱燦和重傷後的尉遲敬德也有參與。然而,縱然李世民答允從今以後絕不再向太子黨委曲求全,可是衆人之前所受的悶氣卻不能現在討回,而李世民更加不可能主動做什麼謀逆叛亂之事。
因而,說到底,衆人還是隻能商議一些關於如何防備太子黨謀亂的事情,一切還是要先等太子黨出手再說。
“哼!兩位先生不必擔心,依我看我們其實用不了等候多久,”
一聲冷笑,程咬金恨恨道:
“你們信不信,今日之後,一旦齊王那邊得知敬德他並沒有死,他和太子定然又要想方設法來謀害我們。對於想要削弱我們秦王府勢力的計劃,他們絕不會輕易放棄!嘿嘿,可是他們不知道現在的秦王殿下已經答應我們不再隱忍,那時候我們便可以趁勢反擊了!”
此刻的程咬金還在一心想着爲尉遲恭報仇,恨不得明日就能向太子黨大舉反攻。
聞言,房杜二人也都微微點頭,心想事情確實如此,也只好這樣了。
片刻後,一向不苟言笑的杜如晦忽然向朱燦笑起來:
“二郎,剛纔我們衆人雖然沒有商議出什麼結果,但大夥兒心中卻都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既然我們已經有了鬥爭的決心,那就更加需要鬥爭的實力,而眼下我們的實力還是無法和太子黨抗衡的。二郎你細想,其實剛纔殿下的許多話都是暗中對你說的,你可明白嗎?”
“嗯?鬥爭的實力?”
杜如晦話一出口,朱燦就明白過來,他想起剛纔李世民說過的許多話,雖然還沒有完全挑明,但是話裡話外卻的確是針對自己而言。現在的朱燦雖然已經算是秦王府的人,也爲秦王府做出許多貢獻,但是李世民他們更加看
重的無疑還是在他身後的朱老三、鄭阿生那一夥兒人。
是啊,既然有了鬥爭的決心,那就一定要有鬥爭的實力。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毫無疑問,朱老三等人的勢力對於秦王府來說意義重大,如果朱燦能夠在這件事情上有所作爲,那麼李世民等人就將徹底佔據局面的主動了。
一時間,三人的目光全都盯在朱燦臉上。
“唉……這個……”
朱燦猶豫起來:“其實這件事我當然明白,只是老爹他似乎心意已決,就連上次程叔叔親自登門造訪都沒有任何效果,只怕我自己也——”
說着,朱燦連連搖頭,心裡並不抱什麼希望。不知爲什麼,在這件事上朱老三的態度一直十分決絕,朱燦也不知爲什麼會這樣。
“唉……”
又是一聲嘆息,朱燦想到什麼,淡淡道:
“其實這也不能怪老爹他們,或許是這三年來老爹和鄭叔他們所受的傷害太多了,以至於他們都感到害怕了吧。”
朱燦苦笑了一聲,順勢看了身旁三人一眼。
頓時,程咬金三人臉上都浮現出一絲愧疚的神色。三年前,鄭阿生等人第一次投靠秦王府陣營,那時候他們就遭受到太子黨的種種逼迫,可是當時的秦王府自顧不暇,以至於沒能保護鄭阿生等人,這才導致他們傷亡慘重,最終不得不主動退出。現在想起來,哪怕當時秦王府給過那些人一點點支持,事情也就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杜如晦臉上的愧色一閃而過,隨即道:
“二郎,當年的事情的確是我們秦王府做得不對,是我們有愧於老鄭他們,可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有轉圜。你是個聰明人,其中的道理都懂,所以我們還是希望你能多加勸解,以免日後對我們大家都不好。”
“嗯,我明白。”
朱燦點了點頭,隨即想到什麼,又問道:“可是我還有一點疑問,那就是我老爹他們身後的勢力到底有多大,難道說如果有了他們,你們秦王府當真就可以和太子黨抗衡了嗎?”
對於這個問題,朱燦心中早已疑惑了很久,現在不過是藉機說出口。
聞言,程咬金三人略感意外:“怎麼?二郎,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朱燦苦笑着點點頭。
當下,程咬金笑起來,只見他跨着馬搭住朱燦的肩頭,低聲冷笑道:
“二郎,看來你之前的確是對這些事不瞭解。那好,我告訴你,當年隨你爹爹和老鄭他們從軍伍中離開的軍士有許多,現如今,這些人大多都隱藏在你們宜陽坊、安邑坊以及附近幾個坊市之間。這些人的數量或許說不上是千軍萬馬,但戰鬥力卻非同小可。我敢說,只要有他們出面,太子黨手下的那兩千鄉野村夫根本就不值一提!”
“什麼!這麼厲害!”
朱燦嚇了一跳,心想難道自己老爹手下的果真都是一些戰鬥力強橫的百戰之士?否則怎麼在程咬金嘴裡,連一向以勇猛著稱的長林兵都成了‘鄉野村夫’?
其實仔細想想也對,太子黨的那兩千多長林兵大多是從長安附近招募的鄉勇,這些人勇則勇矣,可是若論戰鬥力,又怎能和征戰沙場的將士們相比呢?
當下,朱燦後脊背便冒出大片冷汗,他心中疑惑長安城中隱藏着這麼一大批可怕的力量,堂堂大唐王朝怎會置之不理呢?
這個問題轉念一想就已經明白,現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雖然還是李淵,但是這位歷史上頗有盛名的開國皇帝已經是越老越昏庸,許多事情根本都不明白。尤其是幾年前太極宮、東宮、秦王府‘三令並行’的年月,那時候的李建成、李世民相互抗衡,急於擴張勢力,因而就算明知有朱老三這一夥兒勢力也都不會在明面上說出來。正因爲如此,朱老三、鄭阿生這一夥兒藏於市井間的強大力量才一直被雪藏至今。
然而,此時的朱燦依舊是擔心不已。事情終有暴露的一天,朱老三等
人的勢力越大,他們將來所要面臨的劫難也就會越大,等到真正東窗事發的那一日,這一夥兒人難免不被人當做是替罪羔羊,更何況自己的老爹朱老三還是其中最爲重要的人物!
“不行,若果真如此,那麼無論如何我也得想辦法勸勸老爹他們,看來這件事還是不能像我之前想象得那麼簡單,我一人就算再怎麼努力,也是救不了老爹他們的。”
朱燦心情沉重起來。
程咬金三人還想再繼續說什麼,但卻被朱燦打斷了:
“好吧,我明白了。三位放心,也請秦王殿下放心,這件事情上我會努力想辦法的。”
“嗯?果真?”
三人大喜,他們倒是沒料到朱燦這次回答得這麼痛快。事實上,之前是因爲朱燦沒有料到朱老三等人的勢力太過強大,所以他才天真地以爲可以以一己之力幫助他們罷了,而現在事情真相擺在眼前,朱燦只能重新做計劃了。
一路低聲細語,不多時,四人便已經到了宜陽坊門外。
此時,程咬金笑道:
“二郎,我們就先送你到這裡了,奉殿下之命,房杜二位先生這兩日會一直住在我的府上,你若有事,隨時可以來找我們商議。”
“嗯,我知道,三位珍重。”
朱燦微微點了點頭,就要向三人拱手告辭。
房玄齡見朱燦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笑着提醒道:
“呵呵,二郎你也要自己珍重,你莫要忘了,近兩日將軍府上的尉遲將軍還等着你探望,秦王府上的將士們也等着你傳授刀法,當然還有我們剛纔說過的那件最重要的事情。總而言之,沒有你,我們秦王府的許多計劃都難以實現,你現在已經是我們所有人中的核心人物了。”
“嗯?核心人物?”
朱燦聞言苦笑一聲,心想真是冷笑話,自己一個小小的九品校尉居然莫名其妙就成了核心人物,這是要讓滾滾前進的歷史車輪將我碾碎的節奏嗎?
此時已是入夜,坊門早已關閉。朱燦也不多說,這就跨下馬,站在坊牆外微微一躍,便已經跳了進去。
夜色下,只見朱燦的身影在坊間影影綽綽,不多時便已經消失不見了。
“唉,爲難這孩子了,不知不覺中,我們便給他肩上擔負了這麼多的重擔。”
朱燦走後,程咬金不由得一聲嘆息起來,心中對朱燦頗爲心疼。
一旁的房玄齡若有所思,片刻後,只聽他道:
“其實我一直有一事不解,那就是三年前爲什麼朱老三沒有主動找上我們秦王府陣營,甚至還對鄭阿生等人也竭力阻攔呢?難道他不想幫助我們對付太子黨?”
微微沉吟片刻,房玄齡依稀想起些什麼,不由得更加疑惑起來:
“程將軍,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當年朱家的大郎就是死在——”
嗖!
風聲一響,打斷了房玄齡的話。緊接着,便是一記清脆的響聲和一記低沉的哀嚎。
原來就在剛纔,馬上的程咬金忽然察覺到什麼,順勢便將手中的馬鞭飛出,甩向宜陽坊門外的一角。
此時,只見一道身穿夜行衣的人影迅速向遠方逃離,看他腳下步子踉蹌,可見剛纔被馬鞭打得一記不輕。
“哈哈哈哈……賊子!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就說我兄弟尉遲恭大難不死,早已經安然無恙了!你們若是還有什麼陰謀詭計,那就儘管來,看我老程怕不怕!哈哈哈哈……”
程咬金厲聲大笑起來,笑聲中隱藏着一絲譏刺和痛恨的意味。
房杜二人的反應明顯不及程咬金迅速,不過到現在他們也明白過來,剛纔那人應該是從將軍府一路尾隨而來,多半是齊王李元吉的手下了。
“哼,二位先生莫要擔心,那件事就交給二郎去做。我們走。”
冷笑一聲,程咬金一馬當先,這就護着房杜二人向程府走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