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午後的太極殿,一片寧靜。忽然間,一聲輕微的響動從身後傳出,令殿前的長孫無忌和尉遲恭急忙轉身。
緩緩地,沉重的太極殿正門開啓,隨即有一道身影從中走了出來,二人仔細一看,卻見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太監推門而出,看樣子好像是奉命去辦什麼事情似的。
微一愣神,長孫無忌急忙抓住那小太監的臂膀,笑道:
“小公公,你有什麼差事去辦,可是陛下累了,要派你去找王公公來嗎?”
長孫無忌料想這小太監不可能知道李淵父子間的談話,因而只是這樣隨口一問。那小太監本是個初入皇宮的孩子,聞言轉頭笑了一笑:
“嘿嘿,長孫大人好厲害,我一向只聽別人誇你聰明,卻不想你果然是名不虛傳呢。”
說着,不由得露出一絲尊敬之意。
被這孩子一逗,長孫無忌也不由得尷尬一笑,一旁的尉遲恭卻有些不耐煩起來,當即催促道:
“少說廢話,快說,你要做什麼去!”
那小太監微微一癟嘴,只好恭恭敬敬道:“長孫大人猜得不錯,陛下剛剛纔和太子殿下說完話,要回寢宮裡了,所以讓我去找王公公來。”
說完也不多留,便一溜煙地跑了。
長孫無忌和尉遲恭對視一眼,都難以從這話裡猜出些什麼,只好耐着xing子繼續等候。
沒過多久,消失好幾個時辰的王興果然從遠處匆匆跑來,臨到跟前,只是衝着二人一笑,便轉身進入太極殿去了。很快,李淵在王興的陪同下從殿內走了出來,長孫無忌二人不敢多問,只得恭恭敬敬將聖駕送走。最後一眼,長孫無忌匆匆瞄了一下李淵臉上的神色,卻見李淵神情平靜,並不能夠發現什麼。
李淵走後,二人等得更加煎熬不已,他們心想李淵既然已走,李世民該很快出來纔對,可是在等了小半個時辰後,卻始終不見李世民的身影。
太極殿本是朝會重地,一般情況下不許任何人隨意進出,因而二人也不敢冒然入內尋找,只好在外乾等着。
這一等便又是一個多時辰過去,眼看要等到日落黃昏,尉遲恭心下煎熬,再也等不下去,就要進入殿內尋找。不過,就在這時,只聽太極殿正門‘吱呀’一響,卻是李世民終於從中走了出來。
“嗯?殿下,你終於出來了!”
一聲低叫,長孫無忌二人大喜,他們眼見李世民平安無事,心想李淵念着父子之情,果然沒有將李世民如何。不過,很快二人又發現不對,因爲此時的李世民雖然無恙,不過其神情中卻流露出一種濃濃的落寞之意,這種模樣可是極少在他臉上出現過的。
“殿下,事情怎樣?”心中一跳,長孫無忌問道。
一旁的尉遲恭早已有些急紅了眼,不過他知道此時的李世民不容打擾,只好耐着xing子沒有說話。
緩緩喘息一聲,李世民被門外的黃昏餘暉刺了下眼睛,當即伸手揉了揉。片刻後,他
看向二人,悠然一嘆道:“父皇念着父子情深,終於是相信了我的話,說來這一切還得要多謝我的亡母了。”
對於李世民的話,長孫無忌很快便已聽明白,一旁的尉遲恭卻根本無心多想。
話音一頓,李世民緊握着拳頭,隨即鬆開道:
“至於二郎,我們只好日後繼續去求父皇了……”
‘嗡’的一聲,李世民話音一落,長孫無忌二人臉色大變,全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尉遲恭廢話不多說,直接壓着嗓子道:“殿下,二郎與我們既有大功,更有大恩,你不可——”
尉遲恭沒有將‘忘恩負義’四個字說出來,他眼見此時的李世民低頭不語,便知道是自己錯怪了他。
相對而言,長孫無忌要冷靜得多,當即催促李世民將剛纔與李淵的對話再複述一遍。
很快,李世民將剛纔父子間的談話說給二人聽,他現在只覺得自己腦子裡一片亂麻,也一心想要長孫無忌幫忙理清一下。
聞言,長孫無忌低頭沉思了許久,並沒有馬上就說什麼。事實上,和李世民一樣,長孫無忌也心知李淵既已下定決心殺了朱燦,那麼這樣的情況幾乎難以挽回,不過他爲免令衆人情緒低落,終究是沒有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殿下,陛下可曾說什麼時候要處決二郎嗎?”最終,長孫無忌問道。
李世民漠然搖搖頭,滿心希望這個自己身旁最爲依仗的智囊還能想出什麼辦法。
不過,長孫無忌只是眨了眨眼,話音低沉道:
“那我們至少還有機會,在陛下下令要殺二郎之前,我們還能設法努力去救他,或許到了最後關頭……還會有轉**。”
這樣的話其實相當於沒說,李世民是何等樣人,他當即便也知道這次連長孫無忌也感到束手無策了。
還好,長孫無忌緊接着道:
“還有,玄齡、克明他們已經回東宮去了,我們這就回去與他們商議一番,或許他們還有辦法。”
李世民漠然點了點頭,他這才發現眼前就只有長孫無忌和尉遲恭二人,問道:
“知節和叔寶他們呢?爲何不見他們的人影?”
“哦,程將軍已經護送那鄭阿生二人返回王府,這二人傷勢不輕,需要儘快醫治,另外我怕二郎被擒的消息傳回去後會有變故,便令他盡力安撫。”
“嗯,不錯。”李世民點了點頭。
“還有,秦將軍和侯將軍被我派去見刑部尚書,希望刑部那些人能夠善待那被擒的許多將士們,”
話音一頓,長孫無忌看行李世民道:
“殿下,其實二郎一心想要救出刑部中的那些人,我想我們務必能夠幫他完成這一心願。”
事到如今,長孫無忌已經想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他心想縱然最後不能救出朱燦,也一定要將刑部裡的那些人救出來,這樣也算是幫他完成一件憾事。當然,長孫無忌這樣做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想讓李世民重新
煥發鬥志,他實在不願見到一個這樣碌碌無爲的李世民。
果然,聞言後,李世民神情一振,感激地向長孫無忌看了一眼。他心想現在一切都還未成定論,這樣放棄實在是有些太過窩囊了。
很快,三人一行便快步向東宮走去,一路上,李世民又在心中思慮許久,問道:
“對了,二郎現在已經被安排進大理寺牢獄中去了嗎?我聽說大理寺中的地牢環境極差,可有此事?”
“嗯,”長孫無忌點點頭道:
“不過我之前已經和大理寺卿打過招呼,此人看在殿下你的面子上應該不會爲難二郎。”
李世民點了點頭,最後道:
“這樣最好,無忌,無論如何,明ri你與我同去大理寺走一遭,與那大理寺卿見上一面。敬德,你且不必返回東宮,我料想知節一人未必能夠料理王府中的事情,你這就也返回一趟,一定不可再有什麼事情發生。”
“可是殿下——”
尉遲恭聞言略有遲疑,顯然是還對朱燦的處境放心不下。
李世民無奈安慰一聲道:“放心,我和無忌定然想盡辦法救出二郎,你和知節只管安頓王府中的一切即可。”
“那好吧。”
尉遲恭無奈,只得轉身離開太極宮,繼而向秦王府趕去。
尉遲恭離去後,李世民二人也很快返回東宮,此時的房玄齡、杜如晦二人已經將近來東宮的許多事宜安排妥當,只等他們回來。
雖然心中抱着最後一絲僥倖,可是當李世民將事情說給二人聽之後,二人沉思片刻,最終也還是搖了搖頭,表示如此一來,只怕朱燦再難活命。
心中咯噔一跳,李世民的臉色變得越加難看起來,他現在只覺得從當日玄武門之變後,自己就已經陷入一個死衚衕,此後無論如何沒有辦法走出來,這種情況簡直比他生平所見過最糟糕的處境還要更壞一些。
當下,四人的心情都十分低落,商議到最後,也只能確定明日一起趕去大理寺一趟,若有可能,將設法與朱燦見上一面,令他不可放棄生機。據長孫無忌所言,那位大理寺卿雖然懼於李淵的威懾,不太敢違抗皇命,但只需曉之以理,再加上以李世民的身份,當有五分把握。
至於那些看守在外的禁衛軍,李世民倒還沒有將他們看在眼裡。
很快,長孫無忌已經派人給大理寺送去一封書信,言明明日拜訪。
而直到此時,杜如晦忽然想起一事,忙道:
“對了,二郎的爹孃至今還在長安城外,若讓他們得知此事,只怕不妙。”
一語驚醒夢中人,李世民等人這纔想起,他們之前只顧得讓程咬金和尉遲恭安頓秦王府內的一切,而若然朱燦的爹孃得知此事,只怕難免會有一場風波。
當即,李世民又派出一人返回秦王府,吩咐道:
“回去告訴敬德和知節,叫他們不可將此事告知二郎的父母,亦不可讓旁人去說!”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