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篤篤篤!
清晨的朱雀大街上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秦王府離開後,朱燦一路縱馬飛奔,不多時便已經來到皇城正南的朱雀門。不過朱燦沒有在這裡停留,因爲城門外那爲數衆多的守將令他知道自己沒有可能從這裡進去。
猛地調轉馬頭,朱燦又轉而向北,向玄武門方向駛去,他知道自從玄武門之變後,那裡的守將已經徹底被李世民所拉攏,自己最有可能實現的辦法便是從那裡進入皇宮了。
一路飛奔,朱燦心中雖然依舊很着急,但是他的思路卻也逐漸清晰起來,之前他的確有過從刑部大牢中劫囚的想法,不過他知道這個想法的確太不理智了。想到最後,朱燦的雙眉越皺越緊,他雖然不情願,但卻知道現在能救鄭阿生等人的就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老鄭叔,你們等我,一定要等我!千萬不要出現什麼意外,二郎已經虧欠你們太多了……”
默默地,朱燦心裡想道。
……
正當朱燦向玄武門方向縱馬狂奔的時候,此時的太極殿中早已是羣臣彙集,佔滿了整個大殿。
清晨五更一過,長安城內外的各方官員從朱雀門陸續進入皇城,繼而又從太極宮南側宮門進入內宮。除李世民等人外,那浩浩蕩蕩的文武百官行走在太極宮的青石路上,場面煞爲壯觀。
玄武門之變後,許多官員貴族都是第一次進入太極宮,剛纔他們見到宮內的許多禁衛軍已經換了人,甚至還忽然間加派了許多崗位。但沒有人多嘴去問爲什麼,對於這幾日宮中發生的事情,他們心裡全都十分清楚。
五更兩點時分,皇宮、皇城內外的鼓聲依次響起,而此時的衆人早已站在巍峨的太極殿內,許多官職較小的官員只好無奈站在殿外,偶爾向殿內好奇張望着什麼。
兩天前的清晨,當時大唐朝最爲尊貴的三位皇子曾在這裡斷絕兄弟之情,到最後其中二者死去,就只剩最後一個獲勝者。隱隱地,大殿內的地面上還殘留着一絲血跡,似乎在無聲地哭訴着什麼。
大唐開國九年,吏制逐漸趨於完善,整個長安城內外的官員貴族人員混雜,上到皇親國戚、功勳宰丞,中至三省首輔、六部要員、大理寺卿、御史臺衆,乃至於長安城內的京兆尹和城外下屬州縣的各方首腦,不知一共有多少人。
此時,站在百官最前方的自然是新任太子李世民,在他身旁是原秦王府中的一衆文武,除此之外甚至還有原太子東宮和齊王府的許多人才,如魏徵、王珪等等。
百官到齊之後,李淵也很快出現了,他默然坐在自己的龍椅之上,身後依然是裴寂、蕭瑀等一衆近臣。李淵的目光一直都空洞無神,經過兩日的修養,他的氣色似乎好了許多,但卻好似變得更加抑鬱。
從李淵剛開始出現,李世民那低垂的頭顱便緩緩擡起,他見到李淵臉上沒有神色,心中頓時便是一沉。
很快,在李淵的授意下,一旁的裴寂開始宣讀其詔令。
不得不說,李淵在這份詔令上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他一開頭便以太原起兵爲契機開始回憶李世民的種種功績,從力主起兵、入主長安,到南征北戰、履歷功勳,再到爲人慈善、虛懷大度,總之便是足足花費了好長一段話纔將李世民的功績和德行給全部
複述了一遍。
緊接着,詔令中語氣一轉,便又指責前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世民本xing桀驁,不思進取,乃至於包藏禍心等等,算是與李世民的所作所爲有一個鮮明的對比。
太子易位,天地變色,這一番表面功夫其實是必須做的。
一邊聽着裴寂宣讀詔令,殿前的文武百官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奇怪,他們此刻心中所想的無不是過會兒如何對李世民巴結奉承罷了。
不過,在場大多數人沒有發現此時李淵的神情中浮現出一種輕蔑之色,似是心中並不以爲然。
沒有人比李世民更清楚此時的李淵在想什麼,他明知李淵無奈之下寫出這份詔令,心中必然是蘊藏了一肚子火氣,而緊接着下來便是藉機泄憤了。
怎麼辦?李世民心中焦急地想着。
迄今爲止,他與長孫無忌等人還是想不出任何救援鄭阿生等人的計策,眼看着李淵就要圖窮匕見,在場的東宮衆文武卻只有乾着急的份兒。
“建成、元吉忤逆,而世民恭孝有加,且履歷大功,故朕特發此詔,廢除太子建成之位,遷世民於東宮顯德殿,爲新太子,並嘉獎其平定叛亂之功!”
終於,殿前的裴寂終於將那一份詔令唸完,順勢向李世民笑了笑。
不過多久,李世民的諸多賞賜已經被送到東宮顯德殿,而殿前的諸多文武則紛紛上前慶賀起來。
然而就在此時,只聽李淵一聲低喝,頓時讓整個大殿再次寂靜:
“且慢!朕還有話要說!”
李淵臉上的冷酷神色讓衆多文武官員感到大惑不解,而此時的李世民也似乎沒有任何欣喜之意。
話音一頓,只聽李淵站起身道:
“關於前日建成、元吉謀亂之事,現已平息,不過朕素知這二子雖然頑劣,卻還遠遠不到謀逆犯上的境地,直到前日太極殿前,朕才得知原來這件事的幕後一直都有奸人作祟,實則建成、元吉乃是爲奸人所惑才做出那般大逆不道之舉!世民,你說可對嗎?”
李淵的這一聲喝問讓所有人更加膽戰心驚,關於前日之事幾乎沒人不知道是一場真正的爭儲大戰,既然現在李世民獲勝,那麼李淵又爲什麼在這個關頭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呢?
當下,李世民無可奈何,只得點頭道:
“是,父皇,只可惜那奸人詭詐,事後兒臣曾想要全力追捕,但最終還是讓其逃之夭夭了。”
“哦?這麼說來,你是沒有抓到蠱惑你大哥四弟的那個奸人了?”李淵步步緊bi道。
“兒臣慚愧,愧對父皇隆恩。”撲通一聲,李世民在殿前跪了下來。
“好,很好,朕早知如此,”
李淵陰測測地冷笑起來:“世民,你既然抓不到那奸人,朕也不去怪你,不過幸好,這些奸人最終卻落到了朕的手裡!今日是你正式成爲新任太子的日子,那朕就那這些人的性命來爲你祭旗!來人,去將那些奸人給朕通通殺了!”
“父皇且慢!”李世民急忙叫道:
“不知父皇所捉之人究竟是何來歷!兒臣擔心若然一不小心,只怕會錯殺無辜!”
事到如今,李世民竟是冒着悖逆李淵的風險來說出這番話,情急之下他苦思無計,只得用這一辦法來拖延時間
了。
“好!那朕就讓你看看這些人究竟是何來歷!”
一聲低喝,李淵更加驚怒道:“來人!將那些奸人給朕帶上殿來!”
眨眼之間,整個太極殿內被一種陰雲籠罩的氣氛所包裹,衆文武原本以爲今日乃是向李世民大獻殷勤的好日子,卻不料局面突然之間起了變化,也不知李淵李世民父子究竟在搞什麼鬼。
一時間,羣臣個個膽戰心驚、心中戰慄,而長孫無忌、程咬金等人則是無奈嘆息起來。
彷彿早有預料一般,在百官朝會之前,李淵已經下令將鄭阿生、範仁平二人從刑部大牢裡提了出來,此時不過片刻鐘,只見四名禁衛軍一路從太極殿外走來,其中兩兩一對各自拖着一個狼狽不堪的人影。
啪嗒!
兩人被隨意扔到太極殿上,只是死死地趴在地面,猶如死了一般。
在羣臣的一陣低呼聲中,衆人只見這二人身上衣衫襤褸、體態崢嶸,更有無數鮮血和傷疤,顯然之前遭受過極其可怕的酷刑。
沒有人能夠看清這二人的面孔,也只有那兩道輕微的呼吸聲能夠證明他們至今還活着。
李世民身後的程咬金首先急了,他匆忙上前幾步,搬起二人的身子,果然便見到正是鄭阿生和範仁平二人。
“老鄭!老範!你們怎麼樣!”
程咬金大聲叫喊了一句,然而此時的二人似乎無力說話,只是微微睜開眼看了一下,隨即便又垂下了頭。
此時,李世民的兩眼眶不由得紅了,他心知鄭阿生等人對朱氏一家極其忠心,因而縱然他們受盡酷刑,也是絕不會將朱燦供出來的。不過事情就壞在這裡,這幾日內,李淵通過多方調查,早已將玄武門之變前後的許多事情搞清楚,除了不知道朱燦師徒的存在以外,其他許多細節根本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說到底,李淵很早就知道玄武門之變不過是李世民三兄弟間的一次博弈,說不上誰對誰錯,然而李世民辣手無情地將兩兄弟擊殺,卻不可避免地惹怒了李淵。更何況,關於那日夜裡入宮行刺之事,李淵是一定要想方設法查清楚的。
“怎樣?世民,這二人可是你前日所說的賊子?建成和元吉便是被他們所蠱惑,對不對!”
李淵動問道。
“不,父皇!”
一聲低叫,李世民急忙道:“稟父皇,這二人並非兒臣所言的賊子,前日之事的罪魁禍首其實另有他人!”
“胡說!”李淵冷喝一聲道:
“前日宮變,這二人乃是朕手下的禁衛軍親手在玄武門外抓獲,事後朕也曾細細追查,證實這二人手下還有大批同夥,並且事先一直藏在玄武門外,那些賊子除了他們,還能有誰!”
“父皇明鑑!這二人的確無辜,他們果真不是那賊子!”
李世民痛聲哭訴道:“不瞞父皇,這二人其實是兒臣手下部署,當日他們守在玄武門外不過是受兒臣之命前去埋伏,爲了以防萬一啊!”
“大膽!”
李世民本想借機救下鄭阿生二人,可是沒等他話音落下,李淵便勃然大怒起來:
“世民!如你所言,這些人是你手下,卻又並非你秦王府中人,難道他們是你之前私自招募的兵員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