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車外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此刻響起:“這是道家功法,小心保護公主!”
李道玄低頭望着那條被踩死的蛇兒,聽到這句話便笑了:“原來曼羅館和西域商會都是魔宗的屬下。”
他說出這個結論並非無的放矢。要知道西域商會在長安剛剛站穩腳跟,曼羅館也是有聲有色。若不是魔宗屬下,這西域商會曼羅館怎麼敢隨口報出阿幼黛雲的身份,那可是勾結魔宗的大罪名。
阿幼黛雲氣勢洶洶的踩死小蛇,似乎還未解氣,伸手就抓向了李道玄。
李道玄四指點動,捏住了阿幼黛雲的手指,微微一用力,運轉五元靈力。在阿幼黛雲不能置信的眼光中,這個少年狠狠的捏斷了她一根手指。
阿幼黛雲蜷縮的小尾指上還點着櫻紅花汁,此刻怪異的蜷曲着。
李道玄面色不變,心中確實略有遺憾,他並非傻乎乎只知道憐香惜玉之人,但他心中對於阿幼黛雲的和親命運也是隱隱同情,所以此番下了狠手也是因爲事態太急的緣故。
折指之痛對於黛雲這等修爲低淺的人來說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消受的。但這位戴着面具的公主並未發出慘呼,甚至一點聲息都沒有發出來,她面具下的雙眸死死望着自己那醜陋變形的小手指,忽然發出一聲尖叫:“李道玄,你這個王八蛋,好醜,我的手好醜!”
深白麪具下一行痛苦的淚流了下來,阿幼黛雲瘋了一般衝過去,手指亂抓亂勾。李道玄身形一振,將阿幼黛雲逼回了座位,左手印在櫻花車上,木元靈力流動之下,整部車子外圍形成了一個木雲防禦圈。
車子一陣顛簸,似乎有魔宗修士出手了,但攻擊極爲弱小,看來是忌憚車內的公主。
李道玄皺眉望着面前的阿幼黛雲,對於她這古怪的性子他早有準備,但沒想到這位西苗公主殿下此時心痛的並不是折指之痛,卻是自己的手指美貌。
李道玄見阿幼黛雲全身發抖,就像一隻蓄勢待發的毒蛇,脖子上一道青筋鼓動。他低聲道:“黛雲公主,你別動。”
李道玄口中說着,伸手將阿幼黛雲的手指掰回了原位,一道生生不息木元靈力流過。阿幼黛雲心神這纔回來,低頭看着恢復如初的手指,不停的揉搓着自己的小手指,慢慢安靜下來。
車外的木元防禦圈已被擊破,一股兇狠的靈力如芒針一般刺向了車內。李道玄身子不動,面前的阿幼黛雲沉聲道:“都給我住手!”
那如芒針一般的靈力立刻撤去,車外恢復了平靜,不多時整輛車子緩緩移動起來。阿幼黛雲用手指抹去面具下的眼淚,望着李道玄緩緩說道:“西域商會不是魔宗的屬下,但曼羅館卻是魔宗的產業。你偷襲本殿,爲的是什麼?”
李道玄望着阿幼黛雲皺眉道:“閻碧落爲何沒有隨行保護?公主這次身邊帶的也沒有幾個高手吧。”
阿幼黛雲冷笑一聲,但她只笑了一半便憂愁道:“不瞞你了,這次我是從父王那裡偷跑出來的,身邊根本沒帶人,閻碧落那老傢伙只是想從我這裡得到《三生圖》才巴巴的趕來了。”
李道玄便想到了在西海帳篷裡阿幼黛雲送給閻碧落的那副裸女圖,三生一相,忘川歸途,這三生圖說是黃泉宗秘寶,定然有些神秘之處。
阿幼黛雲見李道玄不說話,忽然低聲問道:“你不怕我這次又有什麼陰謀詭計麼?”
李道玄回過神來,望着這位殿下搖頭道:“公主你的陰謀,所求的不過是改變和親的命運。道玄很是同情你的,只要你不害人,便有什麼陰謀我也是不想糾纏的。”
這句話充滿了同情的味道,阿幼黛雲的反應卻是很大,她立刻伸手抓起身邊的一個木枕,甩手砸向了李道玄,口中尖叫道:“誰要你同情,你這無恥之輩,也配同情我!”
李道玄接過木枕,並未生氣,以更爲同情的眼光望着阿幼黛雲,卻不說話。他眸中的可憐混雜着憐惜的神情果然如毒藥一般更深的刺傷了這位黛雲公主。
就在阿幼黛雲就要發作的一刻,李道玄立刻說道:“公主,我要幫你,幫你得到花朝節的花仙狀元之名,你的所謂陰謀不過是得到狀元之名後立刻公佈身份。一方面讓大唐朝廷面子上難看,另一方面也是以這個花仙名分拒絕和親吧。”
被李道玄一口說出自己的小陰謀,阿幼黛雲的怒火立時壓住,有些驚奇的望着面前的男子,心頭忽然異樣起來,但她還是故意說道:“你錯了,我可聽說那莫相思已被內定爲大唐和親的公主。大唐可以送一個青樓公主和親,難道邏些不能送一個花仙公主給你們麼?”
李道玄雙眸狠狠的望着她:“相思姐姐不是青樓公主!”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阿幼黛雲竟然一時呆住了。
李道玄微微一笑繼續說道:“這次是公主錯了,大唐可以隨便送一個女子爲公主給邏些,但邏些帝國只能送一個正牌子公主給大唐。”
他說着屈指道:“這裡面說白了也就是一個習俗問題,邏些藏廟中的佛女飛天們本就是妓女一流,但可以享受帝國的供奉。而大唐,無論是習俗還是禮儀都需要你們送一個真正的公主來,要不光是儒家的禮上,你們就說不過去。”
李道玄說到這裡笑了:“所以公主的計謀是很有成功的機會的,道玄今日過來就是要助你登上花仙狀元的寶座。”
阿幼黛雲深深望着他,忽然咯咯笑了起來:“你要怎麼幫?”
李道玄暗暗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說動了這位西苗公主,便掀開一道花簾,望着馬車拐入那寬廣的承天門大街,已經可以看到威武雄壯的朱雀門。
曼羅館的櫻花車比望仙閣的牡丹車先到了承天門大街,寬數十丈的大道上乾乾淨淨,灑滿了東海白沙,道旁綠柳嬌嫩,黃鶯鳴叫。
春暖花開之時,徐徐春風偷渡車內,吹得阿幼黛雲漣漪般的裙角微動,馬車卻緩緩停下了。
櫻花車前出現了一個帶着高古之冠的男子,此人穿着楚袍,雙手合着一支孔雀翠羽。口中朗聲道:“朱顏酡些,嬉光眇視,目曾波些。被文服纖,麗而不奇些。”
他上口就是一段《楚辭》。李道玄便輕聲道:“這是楚辭中描述美女醉態之句,意思是說喝了酒的美人容顏如硃色,眸子嬉光微散,眼光流轉之時,就像湖波一般……”
他簡單的解說了,那阿幼黛雲冷哼一聲:“這是要做什麼。”
曼羅館車隊中走出一個夫子,對着那高冠男子搖頭晃腦道:“介乎美人,嗟嘆美人……”
李道玄一聽就皺起眉頭,低聲道:“讓他閉嘴!”阿幼黛雲這次請來的夫子卻是南州雅士,據說曾在南州參加過三屆花朝節,這次請這夫子來卻是專門爲花朝節這“美人三問”的。
阿幼黛雲聽到李道玄的吩咐,難得的乖起來,腳下一跺,櫻花車上一支櫻花飛舞,彈射而出,堵住了那搖頭晃腦夫子的嘴。那夫子口中突然塞了一支櫻花,立時口角流血,諾諾不能出聲。
李道玄微微一笑:“車中可有酒?”
阿幼黛雲順手自座旁一隻花籃中捧出一罈紅泥封口的美酒。李道玄接過美酒,拍開封泥,以手指在酒中攪動幾下,然後送到了阿幼黛雲深白的面具下,輕聲道:“張嘴!”
阿幼黛雲身形下意識後仰了一下,面具下的眸子露出怒火,李道玄冷哼一聲:“你還想贏麼。”
阿幼黛雲壓抑了怒火,雖然不明白李道玄爲何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但還是以手指輕輕推了一下面具,露出小巧光潔的下巴。
她慢慢推動面具,一張櫻桃小口緩緩張開,口齒之間彷彿還帶着嗔意,但那白玉下巴上的柔脣輕啓之時,小小的舌尖卻古怪的吐了一下。
李道玄心頭也是有些異樣,但還是捧着酒罈湊到了阿幼黛雲嘴邊。
也只有在這一刻,阿幼黛雲難得露出了小女兒的姿態,嘟囔道:“我不能自己喝麼?”
李道玄催促她張開小嘴,然後微微傾斜酒罈,將美酒一口口灌了進去,酒意綿綿細長,阿幼黛雲輕抿了幾口,李道玄便拿回酒罈。
阿幼黛雲嚥下美酒,好奇的問道:“下面要如何?”
李道玄運轉體內靈力,默默感受着種入阿幼黛雲體內的蠱蟲,淡淡道:“什麼要如何,這是美人三問,那攔車之人還沒提問呢,公主殿下稍安勿躁就是了。”
阿幼黛雲一呆,傻傻的繼續問道:“那你爲什麼要我喝酒?不是爲那什麼楚辭之句麼?”
李道玄微微一笑,淡淡說道:“和那個沒關係,只是爲了保證殿下能聽話,餵了你一隻小蟲兒而已。”
阿幼黛雲此時終於明白上當了,全身顫抖之下,果然感受到了體內的蠱蟲,那是一隻千絲蠱,雖然沒有致命之毒,但卻可以吐出千絲在中蠱之人腸胃內攪動,讓那中招者嘔吐不止,最是陰損的一種蠱術。
李道玄發動了全部智慧,故意營造出這種氣氛,藉着解說楚辭之句的機會,迷惑了阿幼黛雲,終於得手成功。
此刻他望着立時便要發作的阿幼黛雲輕聲一笑:“殿下出身五毒教,自然知道這隻小蟲兒的妙處,若是殿下不怕當衆嘔吐的醜態,那道玄也沒有什麼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