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熱

回宮的第二天,容婉玗就發了一場大熱。醒過來的時候覺得昏昏沉沉的,像踩在雲端一樣飄飄悠悠落不到實處,身上還沉甸甸地壓了一個小包子。

眼睛撐開一條縫,原來是皓兒趴在她的牀上。她摸摸皓兒額前軟發,清了下嗓子問他:“皓兒今日休沐?”

皓兒皺着小眉頭,輕輕扯着她的頭髮抱怨:“不是休沐呀,皓兒都上學回來了!孃親,都快要吃午飯了,你怎麼還不起牀?”

容婉玗強打着精神坐起半個身子,看了看簾子外的天色果然大亮,整個室內都被照得暖洋洋的,也不知怎麼睡到這麼晚了。

紅素聽到了室內的聲音,洗淨了手過來,準備伺候公主穿衣洗漱。這一打量就覺得不妥,公主一向素白的臉色居然有些紅?

告了聲罪,紅素把手探到她額頭,又在頸後一摸,入手的溫度更是把她嚇了一大跳。紅素心裡咯噔一下,登時緊張道:“世子爺,您先下牀來,公主怕是發熱了。”

皓兒一愣,他從小被照顧得很好,自記事以來就沒生過病,還不明白髮熱是什麼,卻聽話地從牀上爬了下來。

紅素又趕忙把花著牽風幾個大丫鬟叫進來,自己帶着兩個小丫鬟往偏殿快步走去。

公主未及笄前的幾年身子尤其差,常常頭痛腦熱的,偏殿便成了杜趙兩位太醫的住所。後來公主身子被養得差不多了,兩位太醫只有偶爾進宮爲公主診脈的時候在那歇歇腳,就成了幾位醫女的住所。

——昨日回宮走得太急,杜趙兩位太醫怕還在公主府裡。旁的醫女沒得公主吩咐,自然也沒跟着回來。

想到這兒,紅素轉了個方向,綁起累贅的裙角就朝太醫院的方向小跑着去。

在這宮裡面,急破天的大事也不能失了儀態,可公主的事一向是個例外。便是衝撞了貴人,挨板子她也認了,總不能讓公主燒壞了身子。

從內廷到太醫院的距離,跑個來回估摸也得小半個時辰。很快地,紅素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兩個小丫鬟腳力還不如她,早被落下了一大截。

路上遠遠就看到了一頂淡黃色的鑾駕,紅素一喜,朝着那方向跑去。——淡黃色的鑾駕,裡面坐着的自然是承昭太子了。

太子儀衛隊訓練有素,就算在宮裡也不會放鬆警惕,可萬萬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宮裡攔駕,看上去還是柔柔弱弱一女子,鏗鏗鏘鏘拔劍的聲音都慢了半拍。

紅素趕緊原地跪下,揚聲喊道:“太子殿下,婢子是公主身邊的紅素。”

太子聽到外面太監“護駕”的尖細嗓音,還有齊刷刷的拔劍聲,本來都已經習慣性按下了車廂中的鐵皮機關。聽到這聲喊當即起身掀開車簾,“皇姐怎麼了?”

“公主發熱了。婢子腳程慢,還請太子殿下派兩個侍衛去太醫院請太醫來。”

容璟紹略一思索:“不用去太醫院了,直接到御藥房就是,這時辰御藥房有宮值太醫在,讓他們帶上治發燒的藥材過去。”

若是在從前,長樂宮本就住着太醫或醫女,也有自己的藥庫,自然不愁這事;可現在長樂宮沒個懂醫的人,常年不用的藥材估計也長了毛。要是叫太醫開了藥再去御藥房領了藥材去煎藥,還不知得等到什麼時候。

容璟紹看紅素跑得氣喘吁吁,吩咐她先回長樂宮,自己去御藥房走一趟。

“殿下……”江儼打馬走近叫了一句。

沒等他開口,容璟紹轉瞬想到江儼功夫不錯,必是比他的車輦行得快多了。連忙吩咐道:“江侍衛,你先行一步去御藥房找太醫過來,叫他們備好治發燒的藥材。”

江儼連應聲喏的功夫都沒有,直接點地使上了輕功,嗖嗖兩息功夫就不見了影子。一衆侍衛看得眼角直抽抽——這也太不把太子放在眼裡了吧???

太子看着江儼急急而去的背影,心神恍惚了一瞬,小小地走了個神。

到了長樂宮門口,發現四大妃之一的淑妃車輦也在,容璟紹一挑眉。旁邊的人看到太子視線,低聲回到:“正巧淑妃來看公主,知道公主發熱後就從自己宮裡喚了醫女過來。”

身爲爲國之儲君,又是文宣帝唯一的兒子,容璟紹很早就掌握了宮中各種權利。文宣帝絲毫不介意,還得意自己兒子能幹。

他知道四大妃的宮內本是沒有醫女的常備配置的,不過他的耳目遍及宮內,知道淑妃最近身子不爽利,特命兩個醫女住進她的柔嘉宮了。

聽得此話點點頭,便在前廳坐下。

已經等了好一會兒的皓兒本就不怎麼開心,因爲紀嬤嬤和紅素姐姐都不讓他進去看看孃親,怕他過了病氣。這時候看容璟紹冷着張臉,就扁着臉教訓道:“皇舅舅,你又亂髮脾氣。”

容璟紹忍不住一笑,卸下了眼裡的冷冽,整張臉都放柔下來,朝着皓兒勾了勾手指,那小孩兒就屁顛屁顛地過來了。

把皓兒擺好在自己旁邊的座椅上,看他兩條腿耷拉在椅子邊上,夠不着地的樣子,太子眯眼笑得得意。

皓兒晃盪了兩下腿,怎麼也夠不着地,只能板着一張小臉,跟舅舅坐在這裡一起等了。

太醫來得有點慢,畢竟這後宮太大,御藥房又在外廷。一路上差不多是在被江儼提溜着飛,眼前的風景都嗖嗖得飛快閃過,嚇得臉色都有點不好了。

當時御藥房值守的疾醫有三個,一個年紀輕的是老太醫的徒弟。當時江儼眼一掃,就自動把這個年紀最輕、容貌風姿最好的青年打了叉。兩手各拉過一個老太醫,道一聲“得罪”提着人就走。

——哪有人請太醫是這麼請的?兩位老太醫都以爲宮裡混進了什麼歹人!

御藥房與長樂宮之間路挺遠,中間還隔着一個水榭園子。繞過水榭園就要多費好多功夫,江儼想也沒想就使着輕功,一路上提溜着兩人在樹枝假山廊閣上跳躍,好些時候眼睜睜看着就要掉水裡面了,江儼腳一點,踩了個小小的水花又升起半丈高;眼看着就要撞樹上了,腳尖卻撲啦啦蹭着樹枝過去了。

半道上另外一個老太醫就吃不消了,捂着個心口臉色青白地“哼哧哼哧”直喘氣。江儼無奈把那位放下,拎着手上這位心臟比較強悍的趕到了長樂宮。

剛站直身還沒喘口氣,老太醫又被提溜進了公主內室,隔着個帕子給公主診脈了。老太醫朝天翻了個白眼,也不敢瞪這煞神一眼,定定心神開始全神貫注把脈。寢宮裡的人都安安靜靜地等着。

“公主的脈率一息六至,表熱內虛,這是鬱結於心又傷了風寒,公主可有頭痛?近日可是心神不寧?”老太醫微闔着眼,撫着鬍子慢慢悠悠道。

容婉玗強撐了精神點頭,她知道宮裡的這些太醫本事都大得很,看個傷風發熱根本無須診脈,一照面就能看出來。這樣望聞問切地走一遍流程,也是爲了妥帖,免得落人話柄。

果不其然,把脈不過片刻功夫,老太醫提筆蘸了墨慢慢地寫方子。還不時停下筆,跟容婉玗講兩句自己的養生經。

“生氣傷身,心神不寧是百病之源。”公主笑得溫煦,乖順地點了點頭。

“這兩日天降大雪,寒爲陰邪,易傷陽氣,寒性凝滯,甚爲不妥。”公主淡笑着認同。

“公主本就氣血兩虛,更不該妄動肝火。”公主連扯嘴角的力氣都沒了。

……

這老太醫估計是看她病得不重,寫幾個字就停下筆說兩句,她還得不時地應和兩句,要不放着老人家一人自說自話多尷尬啊……

說了快一刻鐘,容婉玗聽得更頭疼了,可也不好打斷,只好強打了精神裝作專注聽着。這一晃神,就發覺江侍衛居然還在她的寢宮。

江儼自打老太醫坐下診脈開始,就站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着,對老太醫每一個字都聽得專注無比,聽得比容婉玗這個病人認真多了。

可聽了一刻鐘,江儼看公主好像更難受了,顰着眉尖捂着額,雙頰酡紅一片,就連耳根都燒紅了,這太醫居然還沒寫完方子!

要是光他一人,他聽這老太醫東拉西扯講一個月都沒問題,可公主還在發着熱啊!江儼忍不住冷了臉,沉聲催促道:“開藥!”

正在滔滔不絕講養生經的老太醫一個哆嗦,發現墨都快要乾了,知道自己講得過了頭,老臉一紅,連忙低頭寫藥方了。

江儼又是眼也不眨地看過去,把每一味藥都細細記了一遍。他雖不是大夫,也不懂醫理,可這麼多年也看過不少太醫開給公主的方子,辨一辨藥材的溫熱寒涼還是足夠的。

常言道:久病成醫。江儼雖極少生病,在公主身邊跟得久了,也就成了半個大夫。

一旁站着的紅素等人看得傻眼——天吶!這可是公主的寢宮啊!公主還素衣常服在牀上倚着呢,江侍衛就這樣毫不避嫌地在這呆着!

太醫都五六十了,又是醫者不算犯忌諱,可江儼一個外男怎麼能在這裡呆着!他一個侍衛本不該進公主寢宮,事急從權把太醫送進來也就是了,這人怎麼還呆着不走了?

紅素連着給江儼使了好幾個眼色,又故意咳了好幾聲,人家眼也不眨,根本沒當回事!紅素也懶得做聲了。

還是在外面等了許久的太子看江儼帶了太醫進去就一直沒出來,覺得不妥才着人喊出來。結果江儼出來後就一直沉默着站在太子身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一處空氣看。容璟紹一連問了兩遍:“公主如何了?”江儼才從沉思中醒過神來。

太子一陣無語,聽江儼回道“只是發熱”,好歹放下心來。

又等了半個時辰,聽紅素說公主喝了藥不再頭疼了,前額的熱度也不像剛纔一樣燙手了。容璟紹深深吐了口氣,就怕皇姐生氣憋在心裡,那這熱就不好退。

好在公主自始至終對徐肅沒什麼期待,爲自己傷心得少,更多的是在爲皓兒抱不平。如今已經回了宮,他們徐家人再不能欺他半分。所以心事一放下,這燒也退得快。

皓兒學着容璟紹的樣子也拍拍心口重重地吁了一口氣,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逗得容璟紹噗嗤一下沒憋住,笑得歪在椅子上,覺得這小外甥真是人小鬼大。

他招呼公主身邊的牽風把皓兒帶下去用膳,自己着人去向父皇母后回個話。一晃眼便看見江儼站在邊兒上,正盯着皓兒離開的背影眼也不錯地看着。

太子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會,發現他這個一向冷着個臉面無表情的江侍衛,臉上的表情有點怪,居然有那麼點……

——慈愛?

對!就是這種長輩看晚輩一樣的慈愛眼神!!!嘴角還有點弧度,好像是在微笑。

太子莫名打了個寒噤,覺得江侍衛今日真是神神叨叨的,有那麼點滲人。

作者有話要說:  太醫說的跟病情有關的話是百度的,不懂中醫,不知道用得對不對。

江儼和公主的往事會在後文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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