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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攢眉園,初見從燕紅手中接過溫茶,坐在軟榻上發着呆,心裡想着‘玉’雪苓的話究竟可信有多少?‘玉’雲生再怎麼討厭她,也不會讓她去做個可以當她父親的老頭的妾吧?倘若‘玉’雲生當真這樣狠心,‘玉’夫人會怎麼做?
如今家裡大權盡掌握在‘玉’夫人手裡,‘玉’老爺是個從來不管家裡事的人,他只管理他的繡房,如果陳貞惠到他面前訴苦,不知道他會不會替她出頭。
放下茶杯,初見目光一轉,看到在琴几上的瑤琴,這具瑤琴是外翁送的,木質豐潤柔滑,琴絃錚亮潤澤,有七絃,琴身較短,卻是一具價值千金的好琴。
這琴是好琴,跟着她算是‘浪’費了,真不知外翁送這具瑤琴給她的用意何在,該不是給她當擺設看的吧。
“二姑娘”靈‘玉’進來,臉‘色’有些奇怪。
“如何?”收回視線,初見看向靈‘玉’。
靈‘玉’動了動嘴皮,有口難言,她實在不知該如何跟二姑娘說。
“信……是被母親拿去了?”初見輕輕一嘆,心中早已猜到一二,如今看到靈‘玉’這樣的表情,她是更加確定了。
靈‘玉’驚愕看向初見,“二姑娘,您怎麼知道的?”
初見無奈一笑,當初在燕城,母親就力反對她與淳于雱來往,母親會截下淳于雱的信,一點也不出奇,“這淳于公以前與咱們家關係如何?母親待他態又如何?”
靈‘玉’皺眉想了一會兒,“淳于公好像只是與‘玉’家有生意往來,不過這兩年來,倒是少了許多的來往,至於夫人待他態,也是客客氣氣,並不十分熱絡。”
“與咱們家並無過節?”初見又問。
“沒有……”靈‘玉’搖頭,“老爺和夫人待人都十分溫和客氣,又常行善,與誰都不曾結仇結怨。”
“如此……”初見更爲納悶,既然那淳于雱與‘玉’家並無仇怨。母親怎麼如此排斥他?他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邪佞之人啊。
“二姑娘,夫人這樣做,許是有她的原因。”靈‘玉’試探開口,夫人收了二姑娘的信自然有她的道理,她們做奴婢的不能多問,只是她擔心二姑娘會不開心,於是開口安慰。
初見淡淡一笑,“我明白,你先出去吧,這事你也不必再去打聽,往後若是有我的信,你去驛站取來,‘交’代前院的小廝,不必拿到家裡。”
“明白了,二姑娘,那奴婢先出去了。”知道二姑娘好像有些情緒低落,靈‘玉’也不敢多話,行禮之後便退了出去。
初見半躺在軟榻上,眉目間有些倦態,閉眸假寐,意識逐漸不清晰,似睡非睡,只覺得最近發生一切都如夢似幻,教她一時難以分辨真假。
模模糊糊中,她感覺有人在細細摩挲着她的鬢角,耳際,初見猛地睜開雙眸,背脊生出冷汗,看向坐在軟榻邊上的來人時,她才鬆了一口氣。
“母親?”
“怎麼了?嚇到你了?”‘玉’夫人輕拍着初見的背,安撫着她。
初見一抹額頭上的冷汗,“不是,‘女’兒做了個噩夢罷了。”
“夢境而已,不是真的。”‘玉’夫人溫柔說着。
初見點了點頭,坐了起來,偎依着‘玉’夫人的臂彎,呢喃低語,“他們都走了嗎?”他們指的自然是‘玉’靜香他們。
‘玉’夫人柔聲應着,“嗯,都走了,今日累嗎?”
“不累,倒是母親,最近您似乎很累,都消瘦了這麼多。”初見心疼看着‘玉’夫人。
“母親不累”‘玉’夫人低頭,仔細看着初見,沉默片刻,她才又低聲問道,“你有許多話要問母親?”
初見輕咬下‘脣’,略擡眼眸看了‘玉’夫人一眼,張口,竟不知該如何問起,‘脣’瓣上已留下清晰的齒印。
“可是要問陳貞惠母‘女’爲何突然變得順從?想知道母親究竟用的是什麼方法?”‘玉’夫人輕笑,反問初見。
初見點頭,這的確是她要問的問題之一,囂張跋扈這麼多年的陳姨娘,怎麼可能在幾日之內就收斂了氣勢,不會是因爲父親不在家這個原因這麼簡單的。
‘玉’夫人低垂眼眸,眸‘色’凝起一層晶亮深幽的光芒,她聲音低低沉沉,很平靜地說着,“‘玉’家雖不是什麼官宦世家,規矩並不是特別多,但不是沒有,我任由陳貞惠放肆了這麼多年,並不是沒有法治她,只是覺得沒有那個必要,人一忍再忍,總有無可忍的時候,她要求要**管理院,你父親順了她的意,來找我說,我答應了……一個小妾獨自管理院是何等羞辱正室的事情,族裡老人自然不會坐視不管,陳貞惠不知好歹抵撞族裡老人,以爲他人也如我一般會容忍她的放肆,族裡大家斥她不懂規矩,要‘玉’雲生將她逐出家‘門’,‘玉’雲生雖寵愛陳貞惠,卻是個愛面的人,陳貞惠被罰禁足天閉‘門’思過,族長要我重新立規矩,不得容家中小妾目中無人,丟了‘玉’家的臉面。”
‘玉’夫人說得平淡,像在說他人故事,半點心酸半點悲傷都沒有,只有一片的空茫,“在‘玉’雲生要出‘門’的前一日,陳貞惠‘欲’與我和‘玉’雲生同桌用膳,我說了她兩句,她拍桌而起,當着‘玉’雲生的面說我狐假虎威,被……被我讓人掌嘴二十。”
“啊,那父親他……可有什麼反應?”初見驚訝,‘玉’夫人向來不喜歡責罰他人,看來那日陳貞惠定是講了爲難聽的話。
“他……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讓陳貞惠替我佈菜。”‘玉’夫人嘴角微揚,滿是諷刺。
初見秀眉輕蹙,母親身上不知何時開始有了一股憂鬱之氣,好像時間什麼事也不能讓她再開心了似的。
“母親,既然陳姨娘已經不敢再造次,您……您爲何還要將秋‘玉’許給崔音?”初見輕聲問。
‘玉’夫人眼‘色’一閃,柔聲道,“秋‘玉’曾經服‘侍’過崔音,名聲有損,且崔音如今並無妻妾,需要一個‘女’‘侍’候着,秋‘玉’許給他,有何不可?”
“可是,母親,崔音他……他並不喜歡秋‘玉’,這樣強硬許給他,他們不會幸福的。”想起秀娘,初見的心莫名難受起來。
“秋‘玉’對他一片癡心,怎會不幸福,你還是個孩,不必知曉多。”‘玉’夫人聲音愈發地溫柔,言辭卻有些閃躲。
“母親當初將秀娘許配給燕束,秀娘一樣不幸福,如今何必再多添個秋‘玉’呢?”她怕往後有一天秋‘玉’會怨恨母親。
‘玉’夫人一怔,眼皮微微顫抖着,她自然知道秀娘如今怨恨她,她也知道秋‘玉’或許會和秀娘一般的命運,可是……她還是狠下心,她是自‘私’的,她知道。
“母親……”初見握着‘玉’夫人的手,怪自己不該挑起母親的痛處,母親她……也是‘逼’於無奈的,“也許,也許秋‘玉’會不一樣的。”
‘玉’夫人瞭然一笑,知道這是初見在安慰她自己,“初見,你不必安慰母親,秋‘玉’雖深愛崔音,但如果得不到崔音的憐惜,她這輩都不會開心,同爲‘女’,母親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孩,人生在世,若要真的做到無‘私’那是不可能的,人總是要爲自己打算,爲了自己去犧牲他人一些利益,雖自‘私’,但也是不得已爲之,你將來會明白的。”
爲不爲己天誅地滅,這個道理她是明白的,她自己也是個自‘私’的人,怎麼會不清楚母親這樣做的原因。
“母親,我明白的。”初見低聲回道。
‘玉’夫人淺淺一笑,她固然可以犧牲他人幸福爲自己謀後,但她卻不想初見將來像自己這般去算計別人,可道理她仍然要教說給初見聽,不去算計別人,也絕對不能讓他人來算計自己。“初見,母親並不要求你將來成爲一個沒有心機心思單純的人,你心要良善,卻不能任由他人算計,要懂得防備他人,懂嗎?”
“嗯,人不犯我我自然不會犯人。”初見微笑,點頭。
‘玉’夫人滿意地笑了,然後她似又想起什麼,“方纔我見‘玉’雪苓隨你離去,她可是找上你了?”
初見眸‘色’微沉,“她喝醉了,胡說八道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說了什麼?”‘玉’夫人卻皺眉,有些嚴肅。
“她道父親此次去櫚城,是因爲櫚城城主要娶妾,她說父親會……會讓我去給那城主當妾,母親,這事……是不可能的,對不對?”初見提心問着。
‘玉’夫人臉‘色’難看,“她當真這樣說?”
“難道父親他真的會?”初見臉‘色’發白,不敢置信。
“哼,這事要等你父親回來再說,你放心,上官暉不敢要你去當妾的,就是真的他敢開口了,母親也會讓他收回去。”‘玉’夫人篤定安慰着初見,她的‘女’兒怎麼可以當別人的妾,若那‘玉’雲生敢開口與她要求,他們之間夫妻情分也真的一點不剩了。
“母親,我絕不當人家的妾。”她不能允許自己與他人共‘侍’一夫更別說是的那個人家的妾了,光是一想到和一個足以當她父親的老頭躺一塊,她自頭皮到腳趾頭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全身一陣惡寒。
“一切,都等‘玉’雲生回來再說。”‘玉’夫人聲音堅定,給初見驚顫的心注入一道定心針。
初見稍微鬆下一口氣,眼眸仔細看向‘玉’夫人,觀察着她臉‘色’,“母親,前幾日,我遇見了淳于雱。”
‘玉’夫人臉‘色’微變,目光攸地轉厲,直‘射’向初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