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忌悄悄踱出廳門,站在廊下陰影處。院中,新來投效的勇士們仍在大聲談笑,大碗喝酒。他們彼此許多人原也素不相識,此時卻象極熟絡的朋友,談笑風生。慶忌站在廊下靜靜地看了一陣兒,心中涌起一陣暖意,這些血性男兒因他而聚,爲他而戰,這就是他的資本,人生在世,不管最後結果如何,能有這麼多勇士追隨,能轟轟烈烈大戰一場,已是一樁男兒夢寐以求的快事了吧。
一陣風來,慶忌深吸口氣,沿着曲廊向左側盡頭一間房舍走去。
“公子!”門一開,裡邊一個三旬左右,頰上有條劍疤的大漢立即起身抱拳行禮。
慶忌急趕兩步,一把攙起他道:“免禮免禮。穆將軍,我這裡有書信一份,因時間緊迫,還得勞煩你立即趕回楚國,面交掩餘、燭庸兩位王叔。”
“卑下尊命!”
那書信是一封帛書,字是用吳國特有的鳥纂字寫的,即便認得這種字體的人,表面看去,這封信也只是一封普通的問候書信,但是內中用慶忌在伐楚時與掩餘、燭庸約定的一種密碼另行記錄了一種內容,慶忌相信掩餘、燭庸一定不會忘記這種閱讀方式。
在慶忌的親自陪同下,掩餘麾下的穆將軍趁着夜色離開了他的府邸,當府中仍是一片歡聲笑語的時候,穆將軍已踏着月色,騎着慶忌備下的戰馬策馬而去。
慶忌悄悄回到院中,發現季孫小蠻獨自一人坐在右側牆邊一株花樹下的石桌後,正望着院落中央歡笑談論的勇士們輕輕地酌着酒。院落中央燃着一堆篝火,火光忽明忽暗,映在她的臉上。只看見一雙閃閃發光的眸子。
慶忌沒有驚動別人,悄然舉步向她走去。
“怎麼不和他們一起飲酒?”慶忌走到她身邊,笑問道。
季孫小蠻撇撇嘴,不屑地道:“一羣臭男人,人家纔不要和他們一起喝酒。”
她雖故作高傲不屑。但是慶忌從她不會說謊地臉上看到的,卻是羨慕和嚮往。慶忌想起她的身世和經歷,對她這種複雜的心態便不難理解了,他微微一笑,在季孫小蠻身旁坐了下來,說道:“好,那我來陪你喝。”
石桌後只有一條長凳,兩人並肩一坐,季孫小蠻有些不自在地想避開些去,卻又不願向他示弱。微一猶豫,慶忌已經落坐。她就不便再有所表示了。
桌上有盤,盤中還有杯,慶忌自己斟了一杯,又給季孫小蠻滿上,微笑道:“來,我敬你一杯。”
“理由呢?感謝我幫你練兵?”
“不。是慶祝我們成爲朋友。”
一杯酒,在季孫小蠻的欣然中一飲而盡,慶忌眼中露出了笑意:“這個幼失怙恃地小丫頭,其實很好交往。她所向往和需要的,只不過是親情、友情,家人似的感情,只要你給她這些。她就可以把你看成最親的人。
講笑話,講小品,腦筋急轉彎,指着天上的銀河講牛郎織女,再詩興大發地吟一句不管歷經多少年,不管流行什麼文風。都能讓聽者感動的“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只聽得季孫小蠻如癡如醉。一雙眸子象天上的星辰一樣閃閃發亮。
夜色已深,就連昆蟲似乎也進入了夢鄉,篝火漸漸熄滅,一些人已經相互攙扶着離去,還有一些不怕夜露深重,就在院中席上酣然大睡起來。
慶忌柔聲道:“呵呵,夜深了,早點去睡吧。這些日子,督促全軍練劍,你也辛苦了,早點睡吧。”
“不要,再陪我一會兒好嗎?”季孫小蠻醉意朦朧,嬌憨地拉住他的衣袖:“我從來沒有聽過這麼些有趣的話,我們咱喝一會。”
慶忌一笑,道:“好,那咱們再喝三杯,然後我送你回去。”
雲開月現,銀輝灑滿庭院,秋風中,小艾如絲的秀髮在脖頸間溫柔地飄舞,她美麗地雙眸癡癡地看着正爲他斟酒的慶忌,時而明亮,時而因酒意而朦朧,就象天上一閃一閃地星辰。
“我……只想說話,不想……不想再喝了。”季孫小蠻忽然把手搭在慶忌手上,制止了他斟酒的動作:“人家……人家從來沒有喝這麼多酒,已經醉了。”
“哦?”慶忌看看她的臉色,月光淡淡,他只有靠近了些去,臉色似乎的確深了一些,或許已經帶了些潤紅:“真的喝醉了?”
“是啊”,季孫小蠻被他湊近了一看,甚至感到他的呼吸噴在自己地臉上,臉蛋頓時覺得更熱,心跳也加速起來:“當……當然醉了,你……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的身子在飄,心跳得飛快,腦子裡暈暈的,天旋……地轉……”
慶忌哈哈笑道:“當然沒有,好象只有我第一次喜歡上了一個女孩時,纔有這種感覺。”
這句話就象一枚石子投進平靜的井水裡,水面上的一輪明月立即被打碎成片片漣漪,兩個人突然都靜了下來。慶忌擡起頭,仰望着天空一輪明月,依稀記起那遙遠的少年時期,她從自己身邊輕盈地走過,胸前的紅領巾襯着她嫣紅地臉蛋,她只向他一笑,然後那魂飛魄散的感覺向他周身襲來,當他的意識再回到身上時,伊人早已遠去。
突然間,慶忌熱淚盈眶,原來的他,似乎已經完全成爲遙遠的過去,以前的他,已經被埋葬在記憶地深處,不管是幸與不幸,這種失去,讓他止不住地心酸。
“初戀之所以珍貴,是因爲它最大的作用,就是用來讓人回憶地,唯有回憶中的,纔是最完美的。因爲它沒有結局。所以你可以設想任何一種可能的未來。”
慶忌說着季孫小蠻半懂不懂地話,深深嘆息一聲:“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房間的燈點燃,季孫小蠻灌下一杯涼茶,擡頭看看慶忌:“你怎麼還沒走?”
“你沒事吧?可惜……我這府中沒有侍婢。沒有人能侍候你……”
季孫小蠻嫣然一笑:“我從來不需要人服侍,只是喝了點酒,沒有關係。”
小艾說的恬淡,慶忌聽着卻有些心酸,他猶豫一下,點點頭道:“嗯,你早些休息,我出去了。”
他走到門邊,小艾忽然問道:“那個她……是誰呢,叔孫搖光?”
慶忌回頭。搖搖頭。
小艾試探着問:“那麼……是成碧?”
慶忌笑起來:“所謂初戀,只是剛剛萌生男女之愛時的一種感覺。它不代表什麼。沒有任何意義,既不需要有什麼結果,也不一定是刻骨銘心。我如今要努力的想,才能想起那個女孩地名字,曾經看她一眼,就象喝醉了酒似的感覺。今天想來,卻已是淡淡的,毫無味道了。緬懷過去,不如憧憬未來。”
慶忌離開了,小艾扶着几案,慢慢坐了下來,身旁的燭光搖曳着。她暈陶陶的腦袋努力吸收着慶忌的話,認真思考着:“初戀,就是他說的這種感覺嗎?僅僅是第一次喜歡了一個人,除此之外,再無意義?”
“他是我第一次喜歡的人,也是我唯一喜歡過的人。曾經。整個心裡裝的都是他。毫不懷疑地相信天長地久,然而。當發現它已改變時,才知道這裂痕早就已經開始了,這世上……到底有沒有永恆呢……”
南子悵然站在院中,高大地樹木,低矮的花叢,一陣風過,枯黃地樹葉飄落下來,嫋嫋地落在她的肩頭。南子輕輕地嘆了口氣,滿懷幽怨。
公子朝來到衛國的時間太短,而齊豹和北宮喜等人則被公孟縶打壓了二十年,他們在慶忌的幫助下的確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剷除了公孟縶及其所代表地龐大勢力,然而他們想全盤消化吸收這股力量,以他們的根基和人脈,卻是不能做到的事。
尤其,衛侯姬元利用了他身爲衛國國君的絕對優勢,在公孫拔、公孟、蘧伯玉等忠於國君的公卿大夫們支持下,正在成爲公孟縶死後的最大受益者。齊豹等人爲此惶惶不可終日,始終擔心國君會秋後算賬。而公子朝,每天也是如履寒冷,如臨大敵,爲了把宮衛力量儘可能的掌握在手中絞盡腦汁,拉攏將士,安插親信,其他地事根本顧不到。。
當南子嫁來衛國的時候,她以爲自己和公子朝已經從此山水相隔,再無見面的機會。當公子朝在宋國政爭失敗逃奔衛國時,她也只想以自己的能力,幫助自己的堂兄,幫助自己昔日的情人謀一份尊榮。是公子朝,以往日地情意打動她,讓她本已絕望枯死地心重新復活了過來,可是現在他卻一門心思地熱衷於爭權奪利,何曾把她放在眼裡?
聰明如南子,當初未必不明白公子朝的真正用意所在,但是她拒絕相信自己地判斷,即便不甘,最終還是站到了他的一邊,在齊豹、公子朝等人誅殺公孟縶的陰謀中,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然而現在,衛侯視她如寇仇,以往即便沒有愛意,至少還有尊重,現在則什麼都沒有了。而公子朝,每次出現在她面前,都是談他的采邑,他的衛隊,然後就是喋喋不休地催促南子利用她的身份地位爲他謀取更大的好處。一次是這樣,兩次是這樣,次次都是這樣,原本她是那麼盼望着見到公子朝,哪怕看他一眼,聽他說一句話,而現在,她甚至有些害怕與他見面了。
他今日約見自己,又要提什麼要求呢?
南子黛眉深鎖,仰望着掛着瑟瑟黃葉的稀疏樹幹,幽幽嘆了口氣,忽然之間,她後悔了,公子朝是個野心勃勃,畢生追求權利的人。想把他留在自己身邊,不是給予他權力,而是剝奪他的任何權力,否則,一頭充滿野心的雄鷹。一旦恢復了翅膀的自由,他又怎會安心留在籠中?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衛侯姬元在宮城左兵衛公孫戊地陪同下,正在林中漫步。公孫戊年方三旬,生得高大健碩,頜下三縷美髯,此人文武雙全,自與公子朝分權,成爲宮城衛隊左兵衛長後,迅速成爲宮城中的權勢人物。由於他是賢大夫公孫拔之子,乃是衛國世族勳卿。在身份的認同度上,士卒們明顯更傾向於他,而不是來自宋國的公子朝,所以他不但憑藉自己一手組建的宮衛軍站穩了角跟,甚至還從公子朝那邊通過種種關係秘密攏絡過來一些人。
“參見國君!”
三名卒長按劍跪倒,向衛侯姬元大禮參拜。姬元欣然看着他們。虛扶道:“三位請起,三位愛卿都叫什麼名字?”
“回稟國君,小人叫弦高,小人是無虧,小人叫採椒。”
衛侯姬元一聽,便知這三人有名無姓,便捻鬚微微一笑:“三位壯士忠君報國。寡人心中甚慰。你等即然無姓,寡人便賜姓氏與你,你們三人都是寡人軍中壯士,彼此又情同手足,自今日起,便都姓衛。以我衛國爲姓。如何?”
三人一呆,姬元身後地公孫戊已笑道:“衛弦高、衛無虧、衛採椒。以國爲姓,何等殊榮,爾等還不謝過國君?”
三人這才恍然大悟,連忙歡喜叩首道:“小人謝過國君。”
公孫戊道:“你們起來吧,國君今日忙完國事,來苑中散心,我便把你們喚來見見國君,讓國君知道你等一片忠心,將來一心爲國君做事,少不得你等榮華富貴可享。你等在公子朝麾下都是統兵之將,不可在此久耽,這就回去吧,免得誤了大事。”
“是,小人等食君俸祿,本應爲國君效忠盡力,此乃小人無上榮光。”三人當即表白一番心跡,衛侯姬元含笑讚許一番,又講一些封官許願的話,打發三人去了。
“公孫戊,你做的很好,今後還要加緊把那些一時糊塗投效了公子朝的人都給寡人拉回來。哼!寡人即便現在動手,勝算也大得很,但是晉國對我衛國一直虎視耽耽,這纔是寡人不願倉促下手的原因,倒不是寡人懼怕了齊豹那幾個人,衛國……不能連逢大亂,否則必爲外敵所趁。但是……”
他目光變得凌厲起來:“只要寡人安排妥當,這幾個逆臣賊子,寡人是一定要收拾了他們的!”
“是!但是目前還請國君暫時隱忍,公子朝爲人機警,若無十足把握時,微臣也不敢胡亂向他麾下的人表明心意,以免打草驚蛇,讓他們有了防範。不過國君儘管放心,宮中有微臣在,公子朝就不能爲所欲爲,至於朝中,還要麻煩一些,齊豹、北宮喜、褚師圃如今聲勢正盛……”
“寡人明白!”姬元打斷了他的話,伸手拂開樹枝,斜向走向苑林高處。一頭宮裡散養的麋鹿受驚,飛快地跑開了去。
姬元邊走邊道:“這就是寡人重用北宮喜,虛擡齊豹的原因。齊豹實力本在北宮喜之上,如今卻是北宮喜掌握了最大地權力,如果齊豹甘心就此屈居北宮喜之下,他們聯手,寡人還有些忌憚,如今寡人故意示弱,不去動他們,齊豹已經有些隱忍不住,開始逐步從北宮喜手中奪權。嘿!當北宮喜不肯再做退讓的時候,就是他們決裂之日,那時……寡人地機會就到了。”
“啊,難怪國君近來對北宮喜屢屢有所賞賜,國君是想……引起齊豹更大的妒恨之心?”
“不錯!”姬元在林中高坡上站定,公孫戊忙擺擺手,令隨行侍衛散開侍候。自己緊隨在姬元身後。
姬元仰首望着高入雲宵的青青杉樹,喟然嘆息一聲,雙眼漸漸溼潤,雙拳也漸漸握緊,恨意濃濃地道:“他……他是何等無辜,這些逆賊竟然殘忍的殺死了他,齊豹此獠就是罪魁禍首,無論如何,寡人一定要砍了齊豹的人頭,爲他報仇!”
模糊的淚眼中,雲杉地枝幹輕輕隨風擺動。颯颯風聲中,那樹影漸漸幻化出一副畫面,他身着一套纖合度的純白色武士服,恰似一個粉妝玉琢的人兒,纖腰緊緻。體態玲瓏,粉腮秀眸,冰清玉潤。一口劍器舞起來,翩若驚鴻,宛若游龍,當他停劍致詞時,白嫩地臉蛋上兩抹酡紅如桃,竟與處子一般無二,那周身上下無一處不惹人憐愛的劍童艾子蠻啊……
姬元唏噓着擡起衣袖拭了拭眼角淚水,公孫戊感慨地道:“國君對公孟縶大夫的兄弟情誼。實令微臣感動萬分。只是國君現在還須稍作隱忍,待到齊豹與北宮喜真個鬧翻了。那時纔是國君最好的時機。”
“啊?喔……不錯,不錯,你說地對。”姬元臉色有點古怪地應道。他不想被公孫戊看到自己古怪地神氣,忙背轉了身子,這一轉身,目光向前看去。恰看到遠處林苑中一男一女兩個人影對面而立。似乎正在說着甚麼,那男子說着說着還將手搭在那女人的香肩上,似想把她攬到自己胸前。
姬元身子一震,眼中噴出怒火,恨聲道:“姦夫淫婦!哪裡不好見面,偏要跑到密林中來。原來傳言不虛,他們之間果然有姦情!”
公孫戊順着姬元目光一看。身子也是一震,他目力出衆,已然看到,那林中竟然是君夫人南子和衛宮右兵衛長公子朝。
姬元把一口牙齒咬得格格直響,他四下一看,一指一個散開拱衛的侍衛:“你。把弓給寡人。”
公孫戊大吃一驚。連忙上前勸阻道:“國君不可,公子朝若是一死。齊豹、北宮喜等人必然人人自危,以爲國君已經開始對他們下手,必然拼死反擊,釀成大亂。國君,我們還未準備充足,且不可因小失大。國君,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姬元已奪過了弓,將一枝利箭搭上去,聽了公孫戊的話,他持弓的手輕輕顫抖着,半晌沒有動作,公孫戊提心吊膽地看着,也不敢上前搶奪,只怕姬元一失手,一箭飛出,便要了公子朝地性命。
姬元地臉色由青轉白,又由白轉紅,半晌他方嘿然一笑,將箭垂了下來。公孫戊鬆了口氣,忙將弓從他手中取下,勸慰道:“國君暫息雷霆之怒,我們有的是機會。”
姬元仍使雙指挾着羽箭,恨恨地看着遠處正在激烈交談地南子和公子朝,越想越恨,他忽地拔出佩劍,置箭於地,一劍剁去箭頭,然後重新拾起羽箭,再度持弓在手,冷笑道:“現在殺不得他,也不能讓這對狗男女把寡人當成了聾子瞎子,嘿!”
他邁開大步,快步向山丘下走去。公孫戊茫然不知所措,連忙快步跟了上去……
慶忌做好了赴楚的準備,還挑了四名瞭解楚國情形、會說楚國土語地勇士做他的侍從,只待魯國與飛狐谷新軍聯絡地消息傳回來,一切安排妥當,就啓程赴楚。這段期間,他每日聚集手下將領,對伐吳的詳細計劃進行了再三磋商。
沒有詳盡的地圖,無法進行及時的通訊,戰場瞬息萬變,一切都不能制定的太死,根據簡陋的,上邊只有幾座大山、幾座大城和幾處比較大地河流湖泊的大概位置的地圖,慶忌與手下將領們商定了一個比較粗獷的行動計劃。
依據遠近的行動路線和路程所需的時間,慶忌將自己發兵的時間定在明年二月十五,大概在三月初能與吳軍正面交鋒,艾城軍隊地進攻路線設定了兩條,一條經黃池過黃河,進入鄭國,借道而行,直到長江口岸,然後再沿大江殺奔吳國。這條路線,是準備聯楚越伐吳失敗後自己發兵的路線。伍子胥曾試圖謀殺鄭國國君,如今他做了吳國的相國,慶忌要伐吳,向鄭國借道,必能得到允許。
第二條路線,則是聯合吳越的計劃能夠成功,那麼就將與楚人並肩而戰了,這樣的話第二條路線就是在楚境內陸戰,直接進入楚國,從坻箕山附近過長江,進入吳國境內,這條路線既可走陸路,又可走水路,方便依據戰場形勢隨機應變。同時,靠向越國一方,即方便與越軍配合,又能將大量吳軍引到南面來,使其北面空虛,爲孫武、英淘奇襲吳國都城創造條件。
而費城飛狐谷的新軍,可以從陸路南下,過長江,在邗邑登陸,一路殺向姑蘇城,也可向成碧手下幾大鹽廠租借海船,沿海濱南下,繞過距姑蘇城最近地南武城,奇襲姑蘇,奪其都城。由於彼此路程遠近不同,費城新軍地行動日期暫定於二月二十日,至於具體行動路線和征伐計劃則全部交由孫武和英淘自行制定。他在那麼遙遠的地方,是不會直接干預手下大將地具體行動計劃的。
而掩餘和燭庸兩位公子如果能順利來到衛國,到時將分別駐守艾城和費城,確保根基不失。這個計劃因爲缺少詳盡的資料,頗費了一番腦筋,直至三天後,才基本確定下來。這時,孫武的信使也到了,魯國那邊進行的非常順利,迄今已招兵一萬人。因伐吳之期日近,孫武這支軍隊的作用又是奇襲爲主,因此孫武已停止收容新兵,封鎖山門,對現在士兵進行訓練,希望把他們打造成一支尖刀似的精銳之師。
慶忌很贊同孫武的作法,他在帛書上把自己的計劃和行動路線、行動時間等等事宜詳細計述下來,仔細思索之後,又在卷尾加上了一行大字:“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故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長卿可隨機應變,便宜行事。”
他將厚厚一卷帛書加了火印封好,又加派了幾名武士護送,陪着從魯國費城來的信使連夜返回去,隨即便準備離衛赴楚。他一身遠行打扮,在衆將領的簇擁下走出府邸,正欲離城遠去,忽地有幾名士兵捆綁着一個人,拉拉扯扯地向他府門前走來。
慶忌不禁駐足停止,蹙眉問道:“出了什麼事?”說着目光已落在那人身上,在他以爲,或許是有人觸犯了軍紀,可是一眼望去,那人服飾並不象城中士卒,倒象一個行商,三十多歲,皮膚白松馳,頜下無須,淡眉細眼,看起來一副安份守己模樣。
“站好了,這就是我家慶忌公子!”領頭一名士兵呵斥一聲,上前抱拳稟道:“啓稟公子,此人鬼鬼祟祟想混進城來,不知所圖,被我們抓到,他只說要見了公子才肯表明身份。”
“哦?”慶忌詫異地打量着那個人,慢慢走到他身邊,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背縛雙手,習慣性地彎了彎腰,臉上露出一副恭馴的笑容:“慶忌公子?可否……請屏退左右?”
慶忌擺了擺手,摒退左右侍衛,那人立即湊前一步,低低說道:“公子,小人是奉命來請……”
聲音低低細不可聞,慶忌聽了瞿然變色,訝然道:“你說什麼?她……請我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