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無須理會,任大小姐這一路上那雙眼睛可是盡在右邊那一路行軍的慶忌兵將們身上轉呢。只可惜離得太遠,她又不好認真打量,想從人羣中找出那個人來卻是千難萬難,這一來不免有些心緒不寧。
再說慶忌,他走的這條路是河堤上的小路,路途狹窄,不利於車馬行走,不過他的兵士多是步卒,用來拉練行軍倒更合適。尤其堤上有柳,楊柳成行,走在樹蔭下倒也涼爽。
沿河有許些農戶人家居住,散住在樹林、草叢之中,這裡的美麗風光充滿原始味道,就象一個童話世界,在後世,要尋這樣的美景,可只能到高山大澤深處,人類破壞尚不明顯的地方纔看得到了,在這裡卻是隨處可見。
齊魯一帶屬於東夷,東夷人身材高大,民風淳樸,魯國雖然是執行周禮最徹底的地方,但是隻限於城池中的居民,也就是國人。鄉野之間的庶民是野人,尚不在教化之列,所以一路上常見穿着袒臂小衣和短裙,裙下露出一雙渾圓美白大腿的東夷少女,或提藍行於田埂上,或趕着羊兒在草叢中唱歌,慶忌的兵士見了不免大呼小叫一番。
柴屋佳麗,上古遺風,慶忌也看得的兩眼發亮。這樣的打扮與21世紀何其相似,真不知爲了什麼,許多人類的行爲、思想,中間硬生生拐了一個大彎,總要經過幾千年歲月,才能反樸歸真。
再往前走不遠就到一條大河,叫落馬河。落馬河直通沂水,他聽任若惜說過,到了落馬河,她們就要換乘船隻,到了陽關就進入齊國境界了,慶忌沿堤而行的這條河也是通向落馬河的。
天空已漸漸有了暮色,前方一馬平川,可能是雨季河水氾濫時沖刷過,這裡是大片平坦的沙地,沒有樹木蒿草,只有齊膝深的青草,青草盡頭處一條大河,遠遠看去就象環繞在碧綠草原上的一條銀亮玉帶,玉帶上點點黑影,就是來往穿梭的船隻。
慶忌站住身子四下觀看,橫亙於裡許之外的落馬河到自己腳下是一片平川沙地,自己沿堤而行的這條河到這裡打了一個彎,橫着拐向右側,然後才蜿蜒入河。右側是一片五六裡地長遠的平地,盡頭處是一處高丘,丘高而陡峭,一片黃土坡上長滿片片密林。
慶忌吁了口氣,心想:到了這裡應該無虞了,只消上了船,不信他展跖手眼通天,水路旱路都能調動無數人馬再來打劫報復。
回頭看看任若惜的車隊還在路上緩緩而行,慶忌便令全軍就地休息,一些士兵們紛紛躺倒在鬆軟的草地沙地上,有些人則跑下河溝去,用皮盔汲了水痛飲。慶忌坐在馬上,遙遙看向任家車隊的方向,躊躇着不知該不該去見見她。
他的部下都是粗豪的漢子,縱然精明如樑虎子,猜出主上所謂圍獵練軍,實則是保護任家車隊北上,也未想到這其中還挾雜着私人情感。倒是英淘心細如髮,看出了一些端倪。
他雖不知昨晚前街血戰的詳細經過,不過八卦男阿仇回來後已經向他和白妮、夷薇等人大肆吹噓過一番,公子如何一矛擲飛一名大盜,如何一劍逼退大寇古君海,如何斬敵無數,任若惜如何芳心傾慕,親手爲他拭淨沾血的長矛等等,其描述與後世小說中的男主角王霸之氣一爆,八方豪傑納頭便拜的形容大體相似。
英淘當時聽到這裡便上了心,他是本地人,任家的貨物南來北往,雖然任大小姐並不時常親自帶隊往來,但是她的家人對漆城人來說卻不陌生,從她的家人口中瞭解到的任大小姐素來心高氣傲的任大小姐,又甚愛潔,讓她不避腥羶地爲一個男子擦拭兵器,兩人之間的關係恐怕不只是合作那麼簡單了。
這時見慶忌高坐遠眺,凝目望向任家車隊方向,便走到近前勸道:“公子,今日一別,來日相會不知何日何期,不如去見上一見吧?”
慶忌本來猶豫不決,聽他一說,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自己實際年齡也不算小了,怎麼還象個雛兒似的惺惺作態?此時相見,不如不見,象她這樣高傲自負的姑娘,若是粘得緊了反而不美。吳國是早晚要打的,和她有沒有緣份,到底是成友成敵,現在還不好說,見了又能如何?”
慶忌想到這裡把頭一搖,他翻身下馬,把馬繮一丟,任由馬兒自去堤邊吃草,大聲說道:“大家就在這堤邊休息一陣吧,等任家的車隊上了船,我們就返回漆城。”英淘笑了笑,把一根狗尾草叼在嘴裡,走到一邊去了。
慶忌走下河堤,就着清涼澄澈的河水洗了把臉,又喝了幾口甘甜的河水,這才走回河堤。一擡頭,只見櫻桃翹首向遠處望了望,忽然走到一株樹下,向掌心啐了口唾沫,手腳並用象猿猴般爬了上去。
他站在一個樹杈上,手搭涼蓬往任家車隊的方向看了看,忽地急聲道:“公子,情形有異,任家車隊急急而來,好似後邊有人追趕一般。”
慶忌扭頭一看,果然塵土飛揚,他急忙跳上戰馬向那路上望去,果見任家車隊行色甚急,由於道路上泥土乾燥,車輪滾滾,騰起一片塵土,前邊十餘輛車子還看得見,後邊滾滾一條黃龍,一切行跡盡數湮滅在塵土之中。
慶忌心中一緊,立即喝道:“集合隊伍,馬上從草原中穿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