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源聽了夏霖道的問題有些撓頭,這東西他哪裡算過,但少是肯定的,心下默算了一下,擡頭見衆人都在看他,只能硬着頭皮解釋:“具體沒有算過,但以我爲例,此次我所獲之利,便是十抽其三也有不少利潤的。”
見皇上和衆位大人眼神一亮,林源便知道他們又想跑偏了。無奈笑道:“各位大人莫做白日夢了,在下情況特殊,所賣之物嚴格意義來說是奢侈品。再加上若是簡單的十抽其三,怕是臣會和諸位大人拼命的。”
“這奢侈品作何解釋。”說話之人是內閣次輔嚴世勳,之前任職吏部尚書。曾上言世家大族之害,若說朝中大部分官員最恨之人,莫過於他了,可架不住皇上喜歡。如今內閣當中他可以說地位僅次於夏霖道,關鍵還年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當今聖上有意讓其代替夏霖道。
“奢侈品之意便是獨特稀缺的意思,滿足的是部分人溫飽日常之外的東西,價格一般較高。”林源解釋道。
“你的意思是,可從奢侈品這類商品增加稅收?”馬怡清楚,這種東西不是遍地都是,若是這樣做,收益並不大。
林源搖了搖頭道:“並非如此,商稅眼下來看可大體分爲兩部分,一部分是我大周百姓日常所需之物,另一部分便是微臣所說的奢飾品了。”頓了頓,林源見衆人若有所思,接着道:“似日常所需,或花費不算高的可大量生產的商品,只需完善稅收,不亂加名目,便可爲我大周提供較爲穩定的稅收。像一些不可多得,且價格昂貴的商品,可收取重稅,這樣既可有稅金收入,還可將攀比之風限制在一個圈子裡,不至於世間奢侈之風盛行。”
“什麼叫合理增加名目?”馬怡問道。
“這便是馬大人所要考慮的事了,本國公卻是不知。”林源話音剛落,馬怡就要拍桌子,卻被一旁的嚴世勳拉住。見其搖頭,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多謝國公解惑。”嚴世勳看向林源,“不知國公大人之前所說的促進行業健康發展是什麼意思。”無怪幾位大人和皇上難以理解,太多現代詞彙了。
見林源有些猶豫,李沅這纔開口:“但說無妨。”
“是。”林源看向三位大人,“不知我大周官道水路如何修建?”
“皆是百姓服徭役,但限制極大,皇上體恤百姓,除卻幾年前大修河堤外,再無徵收過徭役。”馬怡說道。
“本國公之前說過,錢花出去才叫錢,拿官道來說,我朝不光要徵收徭役,還有錢糧等一應支出,然而修好之後,即便每年修繕都是一大筆錢,這錢從何而來?便是我大周農稅。這就意味着我大周農戶不光要負擔農稅,還要負擔徭役。敢問諸位大人,通過官道水路的商賈可曾繳過一分錢?”林源看着三位大人沉思。
“可還有商稅。”馬怡聲音乾澀。
“呵,別再自欺欺人了。”林源冷笑,“馬大人在位多年,應當知道,那商稅便是全都拿出來,可夠修一次河堤的。”
“不能。”馬怡無奈道,歷任尚書大人都考慮過商稅之事,但這事兒何曾像眼下這般被人剖析,大周戶部被這幫經商之人戲耍了多長時間。
“馬大人莫要自責,此事怨不得你,我大周稅法本就承自前朝,只是我等並未注意到行商獲利這麼多罷了,且聽靖國公還有什麼話。”夏霖道安慰道。
“因此,商稅上繳之後,我朝也不可能全都存下,應當拿出來發展新的東西,例如修建官道水路等基礎建設。這樣做不光可以促進商業更加繁榮,我朝稅收還可形成持續的增長。”林源說道,“而且還有一個好處。”
“什麼好處?”李沅好奇。
“那便是逐漸替代徭役。”林源話音剛落,衆人大驚,他們知道徭役取消之後會有怎樣的震動。
“當真?”見李沅不信,林源說道:“當商稅到了一定程度,我朝稅收增加後,可完全用錢糧僱傭人力修建。”
嚴世勳皺眉:“這樣耗費極大。”
“但可節省農力,使農戶沒有太大壓力,況且,我朝也不光都在務農,遇災後,災民遍地,便成了動亂源頭,若是拿出銀錢組織自救,既可解決問題,還能穩定災區。並且,本國公何時說過單單使用我朝百姓了,不是還有他國俘虜嗎?他們只需拿糧就行。”
林源的話開始還能接受,最後這句卻讓三人遍體寒意,“不可,我大周禮儀之邦……”夏霖道沒有說下去,因爲他看到了皇上和另外兩人在兩眼放光。自己還是有些書生意氣了。
林源並不反感夏霖道反對,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最後那句話的效果,若史書有載,自己怕是要遺臭萬年了。
“我朝每年裁撤老兵不少,這也是比不小的開支。”林源給了李沅不少驚喜,他只一瞬便想到林源所指何事,大周在冊官兵已經超出了國朝的承受能力,近幾年一直在解決冗兵之事,錢沒少花,但收益不大,強行裁撤怕會引出不小的亂子。說道此處,屋內幾人都是心思玲瓏之人,這才意識到,林源所說之事解決的怕不是一個問題。
“好了靖國公,今日便到這裡吧,回去之後將今日所說之策寫下了,朕要仔細看看。”李沅知道,此事急不得,需要慢慢規劃,如今說的多了,怕是不好消化。馬怡聽得起勁,見聖上打斷,卻不哈說什麼。這事只能容後再議。
“去看看你姐姐吧,潯兒這段時間一直在念叨你呢。”李沅笑道。
“遵旨,微臣告退。”林源心下清楚,今日不過是前站,日後還有的忙,並未多言,躬身退了出去,朝惜春宮走去。想着有些時間沒見過哪位古靈精怪的小侄女,林源嘴角微微上揚。
還未入門,院內便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門口侍立的宮女見靖國公來訪,滿臉喜色的入內稟報。不一會兒,一道小身影竄了出來,一頭扎進林源懷裡,一聲甜甜的“舅舅”讓林源滿臉笑意。
“潯兒,莫要胡鬧。”林凌從屋裡走出,見女兒正順着身子往林源頭上爬,斥責道。
“姐姐不要這麼說,小心嚇着潯兒。”將侄女舉起架在肩膀上,李潯開心的大笑,上次舅舅來自己還有些怕生,當時被她架起來舉高高這種事讓他很是着迷,但宮中有沒人陪她玩,父皇雖然疼愛她,但依規矩她可不敢這麼做。
“就你們疼她,我倒像個惡人。”狠狠瞪了眼女兒,見其毫不在意,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們便這麼寵着她吧,日後惹了禍,看怎麼收拾。”
林源笑了笑沒有搭話,孩子還小,不過五歲,正是玩兒的年紀,活的那麼累幹嘛。駕着小公主入了院子,卻見一個小男孩正在院中,手捧一卷書,怔怔的看着他,眼裡看着李潯滿是豔羨。
“這是?”林源疑惑的看着林凌。
“這是太子殿下。”令貴妃道。
急忙將李潯放下,林源躬身拜道:“見過太子殿下。”
李昀有些緊張,這是他第一次見靖國公,傳聞眼前這位忠勇無雙,李潯嘴中終日掛着她這位神勇無雙的舅舅。此刻見了,去不知道該說什麼。急忙道:“免禮,國公免禮。”
林源皺了皺眉,怎麼他比我還緊張。見其和李潯年齡差不多,才八歲而已。轉頭望向李潯道:“舅舅長得很嚇人?”
卻聽李潯奶聲奶氣道:“不嚇人的,舅舅對潯兒最好了。”李潯臉上笑嘻嘻的看着林源。
“那爲何殿下如此緊張。”
“這~”李昀有些尷尬。令貴妃說道:“胡鬧,莫要嚇壞昀兒。”令貴妃雖不是李昀生母,但受皇后娘娘臨終所託,她一直視若己出。
“太子哥哥,舅舅不嚇人的。”李潯拉着太子的手說道。
“不妨事的母妃。”李昀急忙擺手道。自己自記事起便是令貴妃撫養,雖說平時嚴厲了些,但他知道這是爲了他好。
林源詫異的看着眼前的這位剛剛八歲的太子殿下,這畢竟還是個孩子。笑着將站在一起的兩人抱起來,李潯開心的歡呼了一聲,但太子殿下卻被嚇壞了,一旁侍立的宮女太監也都一驚,正要阻攔讓放下太子殿下,卻見令貴妃擺了擺手,看着三人有說有笑。只能道:“慢着點,你身子剛好。”
將橘子撥開放入兩個小孩嘴中,令貴妃看着好笑:“當朝國公剝桔子給你兩人吃,便是你們父皇也沒享受過。”李潯笑的沒心沒肺,太子殿下卻小臉紅撲撲的,這孩子太容易害羞了,林源心想。
“誰讓我喜歡小孩呢。”林源笑了笑。
“舅舅,潯兒想聽你講故事。”拉着林源的手開始撒嬌,一旁的李昀也是兩眼放光,他可不止一次聽妹妹講過,眼前這位講的故事很好聽。
畢竟是愛玩的年紀,林源想了想,便給兩人講了獅子王的故事。見三人一個講的認真,兩個聽得認真,隨着故事的起伏,兩個小孩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令貴妃含笑看着三人,正聽得入迷,卻見皇上走了進來。見其擺手纔沒有出聲,李沅看着一兒一女聽得認真便沒有打擾,也跟着聽了起來。
“……最後,辛巴當上的新的獅子王。”稍稍緩了緩,林源笑着看着兩位小人兒:“好了,故事講完了。有什麼想說的嗎?”
“舅舅,真的有獅子這種動物嗎?”李潯兩眼放光的問道。林源一愣,他來到這兒之後,確實沒有見過或聽過獅子這麼一說。笑道:“應該有吧,有空的話,舅舅幫你找找?”
見李潯拍手叫好,林源心想,這真是沒事兒給自己找事兒。再看向李昀,卻聽他說道:“我要像辛巴一樣,做個堅強自信的人。”
“好!”李沅一聲叫好,嚇壞了三人,李昀縮了縮脖子,直視着這位父親。林源見狀急忙起身行禮:“臣見過聖上。”只有李潯笑嘻嘻的跑到李元生身旁。滿臉笑意的將寶貝女兒抱起來,李沅說道:“免禮。”
隨後看向一旁的李昀,自他母妃去世後,自己就將他寄養在令貴妃這兒,便是想讓其改改這懦弱的毛病,誰曾想收效並不大。如今通過一個故事便讓其有了變化,李沅很是欣慰。
“你剛剛說的很好。”聽到父皇誇獎,李昀露出了笑意。
“乾的不錯。”朝着林源點點頭,令貴妃聽了這話也是滿臉笑意,弟弟被皇上看好,自己也放了心。招呼幾人坐下,便讓人傳膳。
看林源不時逗弄兩個小孩,李沅說道:“靖國公倒是喜歡小孩的緊。”令貴妃聽了這話,眼神一亮道:“源兒這歲數也不小了。”
聽了這話,林源手勢一僵,一種不好的念頭油然而生。多麼熟悉又陌生的一句話啊,自己眼下要走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