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事了,林源便打算動身返京,都快過年了還在外面飄着,這是林源忍不了的。打算在揚州宴請各家後折返鎮江府。
“公爺確定要到春燕樓吃飯?”楊泰實在是不能理解林源是怎麼想的,哪有酒席在青樓擺的。
“這麼有趣的地方,不去一遭太可惜了,黃大人和沈大人可還沒去過呢。”林源笑着說道。
楊泰見林源拿定主意,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那我這就下去安排。”
因爲要到京城住段時間,沈彬帶的東西比較多。趕到揚州城時,已經入夜了。來到事先約定好的地方,沈漣同沈彬有些詫異,這是青樓啊,而黃軒似乎聽過春燕樓的傳聞,雖皺了皺眉,但還是走了進去。
今夜有貴客臨門,春燕樓早早就貼出告示,今日不在營業。幾人走進樓裡,見已經有人先到了。
“大人。”張垚起身向着進來的幾人行了一禮,這才坐下。沈漣看了一圈,卻沒看到林源的身影,有些疑惑道:“靖國公呢?”
“在後廚呢。”楊泰苦笑道,林源來這兒後閒着無事,便去後廚看陸遠做菜去了。沈漣點了點頭沒在說什麼。
衆人落座後,便在那兒等着今日的主角林源,好在林源還知道自己有正事,沒一會兒便從後廚折返,看着坐滿人的大廳,林源笑了笑,走到主桌前舉起酒杯道:“抱歉,讓各位久等了,自罰一杯。”
將酒一飲而盡,林源這才坐下,坐在身邊的楊泰笑着說道:“公爺好酒量。”
林源笑了笑沒有說話,今天酒桌上的不是雁門春,而是其他酒,眼下除了雁門春,大周的酒對他來說殺傷力還是低得很。
“諸位,這段時間辛苦了,經過此次後,我江浙各地吏治風氣爲之一清,是百姓之福,日後各位同僚要盡心竭力,不可在辜負聖恩了。”楊泰舉杯站起來說道。
在坐的聽了這話各懷心思,有的是爲其高興,有的則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次決堤案牽扯之廣,是自十年前京城大案後最大的一次。
江浙世家雖說不上傷筋動骨,但主要的幾家都遭到不等程度的打擊,尤其戴家和薛家被連根拔起。實在是嚇壞了不少人。好在靖國公做事有譜,看着林源身邊的笑意連連的沈漣,僥倖逃過一劫的人,心裡還是忍不住有些發寒。
林源當然知道在這酒桌上衆人的心思,他不奢望每個人都是他的朋友,以他現在的地位,在場之人打交道還是利益爲先,包括身旁的楊泰,怕是巴不得自己快些回去,要不是自己這次行事沒有越線,怕是楊泰早將自己放在案頭的辭呈遞上去了。
衆人心思各異的在酒桌上推杯換盞,突然一聲琴絃聲傳來,衆人好奇的看向樓上,不由眼神一亮,是春燕樓的馮輕雪出來了。
自年前陸遠來到春燕樓後,馮輕雪就在沒有露面過,往日衆人來此就是聽馮輕雪撫琴的,這都好長時間沒有聽到了,今日當真是可以大飽耳福了。
林源不太精通音律,只是覺得好聽,但看着在場的衆人閉着雙眼沉醉於琴聲當中,感覺自己實在是有些格格不入,彈琴的馮輕雪見狀,忍不住輕笑一聲,這靖國公真是個妙人,便是裝模作樣都不會。
一曲作罷,衆人回過神來,有人叫了聲好,隨後大廳裡熱鬧起來,馮輕雪起身行了一禮,這纔回去。衆人見狀有些遺憾。這時一陣拍手聲將衆人視線拉回來。
“諸位,我知道擾了大家雅興,可是馮大家名花有主,諸位就不要再想了。”林源笑着說道。
看着林源那張笑臉,衆人還能說什麼,紛紛乾笑着應道。林源環視了一圈,說道:“江浙一事已經完了,這次查辦官員不在少數,楊大人之前也說過,日後莫要辜負聖恩,朝廷日前已經下旨,江南此次開春後的科考,要唯纔是用,選賢拔能,以免在步前塵。”
“謝公爺勉勵。”衆人說道。
林源點了點頭,接着說道:“江南事了,我這幾日就要啓程回京了,近段時間多有叨擾,還望各位見諒。”
“哪裡哪裡,公爺來我江浙,我等高興還來不及,哪會添什麼麻煩。”張垚說着違心的話,實在是再說不下去了。
衆人也都是這個意思,你靖國公要麼不來,一來就弄這麼大動靜。關鍵我們還要忍氣吞聲,這誰受得了。好在近日就要走了,這是大家這段時間聽到最好的消息了。
林源笑了笑,說道:“來,諸位滿飲此杯。”衆人紛紛起身敬酒。
鎮江府衙,在江浙忙活了這麼長時間,林源離開時看着江浙各家給自己準備的幾車土特產,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說是土特產,也確實是,不過多是給京中的長公主殿下預備的。只因爲沈漣的一句話:“靖國公向來疼愛長公主殿下。”
“都是江浙獨有的小玩意兒還有吃食,難得他們能將吃的保存的這麼好。”沈漣笑着說道。
“這讓我怎麼快馬趕回去,前幾天我還說沈彬帶那麼多東西幹嘛,現在倒好,我比人家都多出一車來。”林源苦笑道。
“都是各家一些心思,你就收下吧,就當穩定人心了,畢竟你在這兒獨挑江浙衆多家族,最後一記絕殺實在是嚇壞不少人,你要是不收,他們反而擔心。”沈漣笑着說道。
“罷了,反正都是給長公主殿下帶的。”林源嘆了口氣道。
“這就對了,沒多少東西,影響不了多少,再說你南下一趟什麼都沒帶回去,實在是不像話。”沈漣說道。
“罷了,出發了,你可有什麼稍往京城的?”沈漣今年回不了京城,明年開春後才能選出人來接替他。這次隨林源回京的只有沈彬一人。
沈漣搖了搖頭,笑道:“沒什麼,給家中帶封信就好。”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對了,給我備幾瓶好酒,待我回京後咱們在好好喝一頓。”
林源笑着點了點頭,上了馬車。朝沈漣擺了擺手,隨着車隊出發了。來了江浙月餘,林源自己想了想,實在是給江浙各家沒留下什麼好印象,這次事了後,怕是惡名就留在江浙了,不過林源並未在意,他覺着自己不用去那麼在意其他人的想法。
揚州城內,接到林源返京路過揚州的消息後,各家便在揚州城外等候,這次來送行,衆人都是心甘情願來的,歡送林源這尊瘟神,實在是他們這段時間最開心的事。
一大早在茶樓吃飯的王明,便看到城中各種馬車穿行,趕往外城。他還有些好奇這是出了什麼事,好奇心驅使之下,便也隨着衆人趕往外城。見人們眺望官道,王明想着應該是什麼大人物要來,看各家的臉色,應該是位名人,正想着是誰時,官道上來了一隊人馬,王明努力眺望,還是沒有看清楚。
待車隊來到跟前時,王明這才稍稍看清楚些,臉色也瞬間變得慘白,剛打算轉身離去,卻發現已經被人一把抓在肩上。
苦笑着回身看了眼人高馬大的於世,這張臉他太熟悉了,至今都忘不了把人從樓上扔下去的情景。
於世也有些好奇,剛剛在馬上就發現這人有些眼熟,待走近看到才發現是位熟人,於世沒多想就將人一把抓住,雖說結仇有段時間了,可這人竟然能跟到江南,自己不得不防範。
林源剛剛從車裡出來,就發現於世手中提着一個人,仔細看了看,頓時有些樂了,周圍的人見靖國公侍衛抓人,開始還好奇是哪家倒黴孩子,不成想靖國公竟然笑了,看來是故交。
“王大少爺好雅興,怎麼來揚州了?”林源笑着說道。
“還望靖國公海涵,先放我下來,我絕沒有惡意。”王明急忙道。
朝於世點點頭,示意將其放下來,沒了於世的束縛,王明稍稍喘了口氣,這才朝着林源行了一禮:“見過靖國公。”
“你來揚州幹什麼?”林源好奇道。
“不瞞靖國公,在下是來江南遊學的,不曾想公爺這段時間在江浙,爲了不打擾公爺,在下這段時間一直在揚州城。”王明說道。
知道王明是在躲着自己,但林源並沒有生氣,反而問道:“遊學?你之前做的事可看不出是位讀書人。”
“之前是在下不懂事,但在下是真的喜歡書。”王明突然正式起來。
打量了一下氣勢一變的王明,林源問道:“你說你喜歡書,可看過一本《人文志》的書?”這書是林源在晉州無意間找到的,當時掌櫃的說這書印製的極少,因爲沒人對這類雜書感興趣,林源便故意挑了這麼一本書問了問王明。
在場的人聽了這書名,都是眉頭一皺,衆人不敢說通讀天下文籍,但多數人還是敢說一句飽讀詩書的,可這本書確實沒有聽過。
王明想了想,有些不太確定的道:“公爺說的可是南遊先生汪瑾的作品。”
林源眼神一亮,看來王明喜歡讀書的事不似作假。而衆人也在想這南遊先生是哪位。只有張垚似乎想起了什麼,皺着眉問道:“這位公子,你說的南遊先生可是洛陽人氏。”
王明點了點頭道:“是洛陽人氏,汪瑾曾是洛陽會試第二名,不過後來因爲科場舞弊案被剝奪了功名,之後寫了這本書,從那之後再無音訊。”
林源看了眼張垚,沒說什麼,對着王明道:“你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回京,遊學的事以後再說。”
“什麼?”王明大驚,這靖國公是要抓自己回去?正要拒絕,卻聽到林源說道:“你不要擔心,我沒惡意,只是有些事要和你商量,你先回京,等開春後在南下游學。”
王明還有些糾結,他總感覺這是個大坑,但是自己又拒絕不得,看了看一旁的於世,還有笑眯眯的林源,王明無奈的點點頭,跑是跑不掉了,與其丟人,還不如聽天由命。自己這次是徹底躲不開靖國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