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國公來南陽算是比較早的,照理來說,春闈大考還有半個多月纔會開始,即便早就料到靖國公會來的比較早,但是南陽城的各位官員還是有些意外。
此時的南陽府衙內,一衆官員交頭接耳似乎在談論着什麼,知道坐在上首的南陽知府陳文靜輕聲咳嗽一聲,衆人才回過神來。紛紛看向陳文靜。
“薛大人家中有些事情,暫時來不了了,今日這例會就由本大人主持吧。”陳文靜環視了一眼諸位官員,見沒人反對,這才放下心來。
身爲豫州首府,陳文靜這南陽知府當的可以說是相當的不順心,一個豫州知州薛陽還有豫州總制李軍壓在自頭上也就罷了,作爲南陽城的三把手,他還要時刻照顧薛家的感受,便是京城順天府也沒自己這麼憋屈,好在還有一年自己就要調離,陳文靜眼下只爲求穩,不爲立功,安安穩穩的當完這一年的知府。
聽說薛陽不來,衆人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是想想昨天南陽城發生的事情,也是有些理解,畢竟那位靖國公太過強勢了。
“諸位大人,想必昨天的事情已經聽說了,薛家那邊咱們不討論,現在單單來說說這位靖國公吧。”陳文靜開了個頭道。
衆人眉頭一皺,只見合德縣令率先站了出來,開口說道:“陳大人,我等都未在京城任職,對靖國公也不太熟知,您是京城人氏,應當要比我等熟悉一些。還是您先講講吧。”
衆人隨聲附和,陳文靜看了一眼衆人,見都是這個意思,想了想便開口應下:“那好,我就給諸位講一講。咱們一起參詳一下。”
清了清嗓子,陳文靜這纔開口說道:“這靖國公今年只有二十歲,可是閱歷卻是不少,放眼我大周,再難找到如此年輕的國公了,不過這都只是表面,坊間百姓都是知道的。在下要說的是這位公爺的幾件事情。”
“啓德二年,先代靖國公身死,眼下南陽這位年僅十歲,單騎雪夜奔赴北境,皇上數次召回不服調令,至此在北境呆了十年。”
“啓德十年,靖國公率領黑羽軍突襲左賬王庭,三箭射殺左賢王,名聲直追當年三代靖國公,威名震懾金帳王庭。那年咱們這位靖國公才年僅十九歲。”
“現在,也就是最近的事情,相比各位也都知道,以雷霆之勢橫掃江浙世家,先後將戴家、王家、還有薛立扳倒,外界多傳言是沈漣所做,可是諸位你我都清楚,要是沒有靖國公在,江浙一案至少要拖到今年。”
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陳文靜也不再言語,就靜靜的看着列爲同僚的表情,此時的一衆人除了頭疼,在沒有其他感覺。
這位靖國公從裡到位都寫滿了三個大字:別惹我。可是這眼看就要春闈大考了,在座的哪一位難有不和他交流的。要是其他地方也就罷了,可這南陽城還有一個薛家。
就在衆人愁眉哭臉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道聲音:“依老夫之見,你們應該先擔心一下另一位。”
衆人回頭,見門口站着的是何文昌何大人,立馬起身行禮。陳文靜見何文昌來這裡有些意外,因爲對方向來是不喜歡參加這種小會的。
朝着陳文靜拱了拱手,何文昌將手中的信放在桌子上,環視了一眼在場的各位官員,沉聲道:“剛剛安陽府傳來消息,安陽知府已經被查辦了。”
“什麼?!”衆人一驚,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前段時間在座的不少人還和安陽知府把酒言歡,這才幾天就被查辦?
陳文靜還算冷靜,只見他看着何文昌,問道:“何大人,消息是真是假?還有是什麼罪名?”
看了一眼陳文靜,何文昌說道:“消息不假,今天一早送到我府上的,諸位也知道,安陽知府劉科是我同窗好友。而查辦他的就是京城派遣下來的豫州主考姚濂,罪名是科場舞弊。”
話音剛落,衆人就是一驚,其中一人說道:“開什麼玩笑,春闈大考還有半月,哪來的科場舞弊?”
陳文靜也點了點頭表示認同,但是何文昌並未生氣,只是淡淡的說道:“啓德六年八月,安陽府鄉試,亞元王文爍,酒席之上被姚濂問住,問題就是當年的鄉試第三題。諸位,還要我說的在清楚些嗎?”
衆人啞然,考個原題都不會,自然會被懷疑,可是這事兒怎麼看都透露着詭異。陳文靜思忖片刻,猛然擡頭道:“姚濂知道這事,只是沒有證據,他是在使詐!”
何文昌點了點頭,大周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各地鄉試科考,前三的文章會通過篩選,被翰林院收錄留稿,湊巧的是姚濂在翰林院待了不少時間,更湊巧的是姚濂恰好看到了王文爍的文章,也恰好提王文爍寫文章的人,姚濂有些印象。
這種種的不可能的巧合碰到一起,造就了這次安陽科場舞弊案,即便時隔多年,被人翻出來,朝廷也不打算放過一個人,安陽知府劉科,瀆職舞弊被拿入獄,送京候審,安陽學政罪大惡極,參與舞弊,已被拿入死牢。
安陽府的這場風暴,瞬間將整個豫州搞得詭異莫測,此時在座的各位官員,不由的心底發寒,這眼前還有一頭猛虎,身後又來了餓狼。自己只要一個不慎就會死無全屍。
何文昌見氣氛有些壓抑,也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原想着靖國公一人折騰也就罷了,咬咬牙未必撐不過去,但是誰能想到,翰林院竟然還會產出姚濂這樣的猛獸。真是世事難料。
“與其在這裡擔驚受怕,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麼對付姚濂,這人是個認死理的,和靖國公是另一種樣子的難對付。不處理好難免會落入和安陽知府一個下場。”何文昌提醒道。
衆人這才驚覺,可是慌張拼湊,哪來的好主意,上商議的一陣,衆人還是沒有拿出一個可行的辦法。
陳文靜嘆了一口氣道:“這姚濂一直呆在翰林院,要不是春闈大考,咱們在座的各位,那個會認識他?沒有了解,咱麼在這裡猜測半天也沒什麼用。”
“只能等對方來了在做打算了。還有薛家那裡也得問問意思。”有人說道。
至此這場小會因爲姚濂的緣故無疾而終,何文昌看着衆人,心底微微鄙夷,一羣烏合之衆,遇事只求着薛家頂在前面,當真以爲薛家都是傻子嗎?
求園,名字算不上好,無奈林源懶得做牌匾了,也就沒有那麼多講究。
花亭內,將手中的魚食撒入水中,拍了拍手,看着水裡爭搶魚食的錦鯉,林源頭都沒有回的問道:“姚濂到哪兒了?”
“回稟少爺,到安陽了。”魚食回答道。
林源一愣,像是想起了什麼,回身問道:“那裡收網了嗎?”
見於世點頭,林源哦了一聲後便不再說話,安陽的事情是鎮撫司衙門那邊查探出來的,自己將相關的資料交給的姚濂,便是爲了讓其大鬧一場,將豫州官場的目光全部吸引過去,這是之前就定好的計策。
過了片刻,林源開口問道:“抓了多少人?”
“回稟少爺,一共二十三人,主犯劉科、安陽學政盧安全部落網。”
“看不出來,這姚濂還真捨得下手,安陽一共纔多少官員,這一網下去,可一半都不止。”林源砸吧了一下嘴道。
“去了三分之二,鎮撫司那邊來了消息,說是姚大人趁機將一些沒有牽扯,但是魚肉鄉里的小吏也一同清理了。”
“他倒是會給自己找事。”林源輕笑一聲。
於世想了想開口說道:“公爺,陳文靜那裡的暗裝傳來消息,今天一早南陽不少官員去了陳府小聚。”
林源眉頭一皺,問道:“誰送過來的消息?”
於世見林源臉色不太好看,想了想還是說道:“南陽府的一個隊正遞過來的消息。”
“吩咐下去,此事下不爲例,沒有皇上御旨,日後不能查探官員。”
於世有些不解,但是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清楚。林源一直在堅持將鎮撫司打造成一個純粹對外的組織,對內的監控是之後要做的,在他看來,現在這樣做會將鎮撫司的重心完全拴死在內部,這不是林源的初衷。
苗頭已經出現了,林源得想辦法掐斷才行。思忖了片刻,林源說道:“有時間將這人帶過來我見見。”
“是的,少爺。”於世躬身應道。
從花園中出來,林源看了看天色,心中突然一動,轉頭看向於世問道:“李清芫出京了嗎?”
於世一愣,不知道林源爲何思維如此跳脫,剛剛還在想着國家大事,這轉眼間就想到了女人身上。
算了算日子,於世說道:“李姑娘說是開春之後,算算日子也就是這幾天,應該是出京了。”
“從鎮撫司挑幾個身手好的跟着,不要出了意外。”林源吩咐了一句。自己這邊忙碌,實在是顧不上李清芫那邊了。有人跟在身邊自己也好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