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源自從南下後,就一直窩在鎮江府中,除了上次出城迎接沈漣外,就沒有出過門。來江浙也有些日子了,自己都沒好好逛逛,實在有些對不起這次機會。趁着沈漣專心對付薛立,林源抽空來了趟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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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是私事,林源並未帶多少人,身邊只跟了於世張立二人,輕車簡從就去了揚州。雖然已經到了冬季,但揚州因爲地處南方,景色還不至於像北方那麼蕭瑟。
“不愧是江浙首府,這城裡比雁門郡還要繁華。”林源進城後逛了一陣感慨道。
張立在一旁搭話:“江浙本就雲集世家豪族,加上江南水道四通八達,商人也比晉州的要多,百萬家財在江浙也不是少見的現象。”
“確實比北邊富庶不少,咱們走了這麼一小段路,還沒見穿粗布的百姓。”於世說道。
三人轉了一圈下來,才找了處茶館休息。看着窗外飄然而過的小舟,林源這幾日緊繃的心也鬆快下來。品着剛剛沏好的茶,林源看向於世:“張家那邊有什麼消息?”
於世愣了愣,這纔想起林源問的是揚州張家,說道:“信送過去了,但一直沒有消息,少爺今天要去?”
林源沒有吱聲,他在等,自己雖說沒有大張旗鼓的來揚州,但有心的人應該會知道自己到了哪裡,整個江浙有個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各家,何況他張家。
茶樓外,一位中年人在門口踱步徘徊,不時的擡頭朝上看看,一個小廝急匆匆的從樓上跑下來,走到老者身邊低聲說了幾句。中年人愣了愣,問道:“看清楚了?”
小廝點了點頭,老者想了想吩咐道:“你在這兒盯着,我這就回府上稟報。”
回頭看了眼樓梯口的動靜,張立說道:“有人跟着。”
林源搖了搖頭,制止了於世說道:“沒事兒,在這等着,一會兒應該就有人來了。”回頭喊過來小二讓加幾份點心,林源就這樣慢慢等着。
趙淳急忙趕回張家,靖國公來揚州這可是大事。急匆匆進了書房,見張垚正在看書,急忙道:“老爺,出事了。”
張垚皺了皺眉,將書放下說道:“趙淳,你也是家中老人了,做事能不能穩重些。”見趙淳低頭默不作聲,這才說道:“出什麼事了?”
“老爺,靖國公來揚州了。”趙淳說道。張垚聽了,手僵在半空中,問道:“林源來揚州了?”
“千真萬確,找人確認過了,今天一早就收到消息說靖國公出了鎮江朝揚州來了。”趙淳說道。
“來了多少人?”
“輕車簡從,只有兩個護衛。”
張垚有些拿不準主意,前幾日他收到靖國公的來信,說要同他見上一面,但他還在猶豫,因爲現在揚州城裡還沒有哪家同林源接觸過,他不敢第一個去冒險。張家禁不起折騰。
“老爺,這事拖不起了。”門外傳來一道聲音,張垚擡頭看去,眼神一亮:“張珪,你怎麼回來了?”
“今日一早到的揚州城,我來是給你送個消息。”被稱張珪的人是張家在江陰的大掌櫃,張家雖說詩書傳家,但還是有生意維持家中開支,張珪是啓德五年的進士出身,但不喜歡爲官,之後在江陰替張家經營絲綢莊。昨天突然接到一條消息,便連夜趕回了揚州。
“什麼消息?”張垚問道。
“影樓去京城了。”張珪看着張垚說道。
張垚皺了皺眉,影樓這事他倒是知道一些,一直在江南活動,怎麼會突然北上,疑惑的看着張珪道:“他們北上幹什麼?”
“因爲薛家,我收到消息是第二批人的,之前已經有人去了京城,似乎是事情沒有成功。”張珪頓了頓道:“薛立太自大了,這些年他在鎮江呼風喚雨,但不知道想讓他死的人能從鎮江派到江陰去,我前幾日同江陰縣令會面,他無意間透露出,沈漣此次南下就是衝着薛家去的。”
張垚有些猶豫,沈漣若真是爲了薛立而來,自己便不能在裝瘋賣傻了,這江浙哪家沒和薛立有些瓜葛,若是被沈漣抓住,不死也要脫層皮,何況揚州城內還有黃軒這人盯着。
“老爺,這事拖不得,據說有人已經給黃軒遞了消息,決堤案也有了眉目,你沒發現這幾日黃軒都沒怎麼露面嗎?”
“什麼?決堤案有消息了?”張垚一驚,這事雖然同張家沒關係,但他隱約能猜到是誰做的,急忙看向趙淳道:“快去,將靖國公請進府上。”
“是老爺。”趙淳轉身出去,可還走幾步,張垚又將他叫住,“回來,我親自去一趟。張珪,你同我一起去。”
“好的。”兩人急匆匆出了府朝茶樓趕去。
林源三人已經換過兩次茶了,於世見林源還沒要走的意思,問道:“少爺,還等嗎?”
“總要給一些時間的。”林源看着河道上來來回回的小舟說道,突然發現不遠處的橋上來了兩頂轎子,看樣子還很着急,林源嘴上勾起一絲笑容,“來了。”
張垚兩人趕的很急,擔心林源失了耐心提前離去。兩人快步跑上二樓,環視了一下,見只有林源坐的位置有人,他們並不認識林源,回頭見趙淳點了點頭,才走上前去行禮道:“拜見靖國公。”
於世張立二人起身將位置讓開,林源說道:“坐吧。”
二人對視一眼,這才坐到林源對面,笑着看向二人,林源說道:“想見張大人一面可真是難得。”張垚曾在揚州擔任過學政,林源不好直呼其名,只好喊了聲大人。
“靖國公玩笑了。”張垚乾笑道,“難得您來一趟,是我張家失禮了,沒盡到地主之誼。”
“在下還沒那麼矯情,不過想領略一下江南風光,只是來的不是時候,這都來了月餘,一直瑣事纏身,今日不過偷得半日閒罷了。”林源說道。
“鎮江的事,在下倒是聽說過一些,薛家確實做得有些過了,不過一幅畫而已,非要做到這個地步,那沈家也是有名的良善人家。”張垚說道。
聽了這話,林源撇了撇嘴,早幹嘛去了。但沒有說什麼,看向張垚問道:“不知道張大人今天有什麼事,都追到這茶館裡了。”
張垚兩人對視一眼,張珪說道:“不知道靖國公聽沒聽過‘影樓’?”
林源有些疑惑看了眼張垚,問道:“這是?”
“在下張珪,在江陰行商,是張家在江陰的大掌櫃。”張珪解釋了一句,接着說道:“在下昨晚收到一條消息,薛家派人去了京城。”
林源一皺眉頭,看向身後的張立,張立這才解釋道:“‘影樓’擅長暗殺,不過早已被燕國公剿滅,流竄到江浙一帶的掀不起什麼風浪。”
林源這是第一次聽說‘影樓’這個名稱。聽起來像個暗殺組織。聽了張立的解釋,林源點了點頭,想着有林光遠幫襯,應該出不了大事。
見林源並不驚慌,張垚二人猜測,可能靖國公早有準備。林源看了眼張垚道:“張大人,薛家的事先放下不說,其實在下對決堤案挺感興趣的。”
看了眼張垚的表情,林源接着道:“今年北伐戰事爲什麼突然結束,想來張大人比我清楚,朝廷花了數百萬兩銀子,集合江南三州之力,歷時三年才修繕完的防洪大堤,眨眼間一場秋汛就有一十三處決口,毀田淹沒數縣,十幾萬人受災。張大人能不能告訴我怎麼做到的。”
張垚頭上驚起冷汗,看了眼笑眯眯的林源,張垚急忙起身跪倒地上:“還請靖國公明察,此案和我張家絕沒有關係。”自己果然沒猜錯,林源並不是單純南下處理沈家的案子,而是衝着決堤案來的。
“張大人這是做什麼,我什麼時候說和張家有關了。”林源將張垚扶起來,責怪的看了眼張珪道:“也不知道攔一下。”
林源這段時間也查過張家,雖然防洪大堤有張家的人擔任監河官,但張家人在的地方並沒有出事。張垚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張珪見狀這才說道:“還請靖國公明察,之前黃大人也曾查過,我張家並未貪墨修河款。”
“這些我都知道,我想知道的是誰是背後主使之人。”林源淡淡道。
張垚搖了搖頭,是誰他大概能猜到,但沒有證據什麼都是白說。林源見狀笑道:“連張大人都不敢開口,看來這人來頭不小。”
“靖國公,不是我不說,實在是沒有證據,貿然抓人會使江浙大亂,我想這是朝廷不願意看到的。”張垚說道。
“這點我還是知道的,所以想請張大人幫個忙。”林源說道。
“還請靖國公明示。”
“春園是個好地方,張大人還是多去去的好。”林源笑着說道。
張垚聽了,皺了皺眉:“靖國公是懷疑春園裡的人。”
“掰着指頭數就那麼幾位,這春園裡具體是哪位我不知道,但肯定在其中。”林源說道,江浙雖說世家豪族林立,但林源清楚,能做到此事的就只有爲數不多的幾家,而春園恰恰就雲集了這麼一些人,但自己是進不去,只能通過張家去做這件事。
“在下不是很明白,靖國公具體要怎麼操作。”張垚問道。
“很簡單,將他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記錄下來,我需要分析其中的情報。”林源說道。
張垚想了想,說道:“就這些?”
“怎麼?張大人還想幹些什麼?幫在下抓人嗎?”林源笑道。
張垚乾笑一聲,沒有在說什麼。事情定下,林源婉拒了張垚的邀請,今天還要趕回鎮江,自己離開太久不合適,他老擔心薛立這個不安定因素出什麼幺蛾子,殺手都派得出,在做什麼也就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