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皇帝皺了下眉頭, 但沒阻止貴妃。

“要不先讓她在鞏華城待着吧。”

“鞏華城?”

貴妃道:“奉安殿裡要人看着燭火和四時祭祀, 她又一心念着姐姐,就讓她先在那待一段時間吧, 等她心緒平靜了想明白了皇上再把她接回來吧。”

鞏華城雖不在京裡卻還是皇宮延伸的一部分, 蓁蓁有了容身處皇帝也有了臺階下, 雖然皇帝內心不捨,但是貴妃這個主意不失爲權宜之計。

皇帝握了握貴妃的手:“爲難你了。”

貴妃嘆了口氣:“皇后姐姐從前待臣妾親如姐妹, 她身邊這幾個即便皇上不說臣妾也是要關照一二的。”

說起綺佳皇帝的情緒又低落了下來。“朕知道了,你去吧。”

貴妃欲言又止, 想了想還是把話收了回去。“臣妾告退。”

匍一出乾清宮, 太陽光在乾清宮前, 在她的肩上灑下一片金色, 一慣病弱的身軀在春寒的大喪裡愈發不適,貴妃咳嗽了幾聲,仰起頭讓那滿天流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後方長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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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去世,坤寧宮幾乎可說是人去樓空,物是人非了,惠嬪尋到蓁蓁的住所前,才擡手要敲門,門不期然就開了,兩人四目相對惠嬪就是一嘆:“知道你不會好過, 沒想到你憔悴成這樣。”

蓁蓁恭恭敬敬地福了福:“奴才請惠主子安。”

惠嬪扶了她起來, “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蓁蓁見她神色凝重, 想她必是有要事, 便點了點頭,迎她入屋。

惠嬪靜靜地瞧了她半日,方纔問:“我已經聽說了,你要去鞏華城是麼。”

蓁蓁幽幽一嘆。“是。奴才想去給主子守靈。”

惠嬪道:“如果,我叫你別去呢?”

蓁蓁略驚訝地擡起頭望着她。

惠嬪說:“我只告訴你一樁事,聽了後,走或者不走,你自己決定。”

蓁蓁一時不知惠嬪是合意,但想起綺佳在世的時候惠嬪幾乎是她唯一能敞開心懷的嬪妃,便慎重地點了點頭。“娘娘請說。”

“我先問你,皇后崩逝前一晚可是趙福值守坤寧宮的?”

惠嬪說得沒錯,秋華出宮後,綺佳沒有再調大宮女入內,所以蓁蓁和齡華在她病後輪流在內伺候,而外頭都交給了趙福,尤其是綺佳病後,蓁蓁和齡華無力看顧的時候都是趙福在統領坤寧宮的大小事務。

蓁蓁道:“是,那段日子坤寧宮上下之事都是趙總管打點。”

惠嬪點點頭。

惠嬪又問:“那這些日子你可又再見到趙福?”

蓁蓁仔細回想是有段日子沒見到趙總管了。惠嬪看她臉色便知她在想什麼。

“皇后崩逝那天兵荒馬亂,這些日子緩過勁來,我便想細細問問姐姐去世那天的情形,在我們趕到坤寧宮前,姐姐可還有留下什麼話交代的,如此想着我便派人去把趙福叫來問,他當時說無甚異樣,皇后是突然嘔血,病勢急轉不行,在我們趕到之前並沒留下別的什麼話。過了幾天我又想問他坤寧宮舊人怎麼安排,再去找他時,敬事房那邊告訴我趙福出宮辦喪的時候染了天花,送出去了。”

蓁蓁乍然問:“死了?”

惠嬪搖頭冷笑:“一把年紀的人得天花,不死也得死啊。”

電光火石間,蓁蓁被哀傷矇蔽的內心突然明白了什麼,她臉色煞白,攥緊的手不住發顫。

“坤寧宮的舊人,除了你去鞏華城外,其餘人等明日皇后梓棺去了鞏華城也都要出宮去了。如今我想聽你說,你還想去鞏華城嗎?”

蓁蓁閉上眼睛,打嗓子眼裡痛苦地喊出一聲:“不!”

惠嬪眼裡一時淚光連連。好姐姐,你養大的這個孩子總算沒有辜負你。

惠嬪解下素帕擦了擦眼淚。“我有一事要問你,皇后姐姐崩逝前一日,爲什麼會安排你突然在翊坤宮侍寢。”

那幾乎是一段蓁蓁繞不開卻總是糾纏着她的記憶,她閉了閉眼,便大略把事講與惠嬪聽,惠嬪聽聞後驟然失色:“如此下作,絕不是綺佳!”

這些天,蓁蓁都沉浸在哀傷和質疑中,只有她相信不是皇后所爲,惠嬪這句話如同她的救命稻草。她還未感謝惠嬪,惠嬪幾乎失態地怒罵:“這是什麼東西,反了他們,敢用這樣的手段糟污皇后的名聲!”

“我不信,他們就是殺了我我也不信。蓁蓁,你信我,綺佳!”惠嬪一手拽着蓁蓁,一手指着綺佳的梓宮,“我與綺佳自幼相識,她不是,絕不是!”

惠嬪的怒氣讓她的臉漲得通紅,她未入宮時就認識綺佳,入宮十餘年時光,她看遍人心,唯有綺佳她是真心相信之人,像保清被送宮外這樣的危急關頭,她也只敢信綺佳、求綺佳。綺佳是如何高潔之人,即使忍心將蓁蓁送給皇帝,也絕不會用如此不明不白的手段。

“奴才比您更不信。”蓁蓁忍着心中的劇痛問,“惠主子,皇后娘娘真得是遭了人毒手嗎,皇上……皇上可知道?”

惠嬪說:“若非因爲我偶爾找了趙福來問話,我也根本不會起這疑心。只怕如今這後宮之中,也只有我心中是這樣懷疑。姐姐病逝前的醫案太醫院都恭送皇上看過了,並無任何不妥之處,幾位太醫又口徑一致,不可能有串供的機會。更要緊的是,姐姐彌留之際當着皇上的面親口留下的遺言裡卻什麼都沒有說。我根本沒有證據,你想想,萬一此事有索家的手在裡頭,事關太子,如此空口無憑地去找皇上,豈不是會激起一陣驚濤駭浪般的風波。”

蓁蓁閉了閉眼。“是誰,您覺得會是誰?”

惠嬪深吸一口氣,報了一連串:“索家、佟家、咱們娘娘的生母太福晉。”惠嬪自嘲一笑,“當然還有我。”

蓁蓁被惠嬪的直白所驚,惠嬪聳聳肩,無奈說:“索家要保太子,自然希望赫舍里氏坐鎮中宮,否則爲何送禧嬪進宮。貴妃是否親涉其中我不知道,畢竟她進宮這些年都安安分分的,同姐姐又一貫交好,但佟家出了孝康皇后,當然希望再出一位皇后。而我,我是大阿哥生母,而我背後是整個葉赫那拉氏。”

蓁蓁急問:“那太福晉呢?她可是主子娘娘的生母。”

“太福晉催促綺佳儘快用你借腹生子多時,這老太太沒什麼德,那夜你的事上用這種齷齪手段她做起來得心應手。何況看那日三格格的架勢,怕是過幾年也要進宮來了。”

蓁蓁回想了下太福晉的樣子,點了點頭。“但太福晉不會傷害主子的性命的……”

惠嬪說:”我知道,所以我說一切都只是我的揣測,也許趙福真的只是感染了天花,我當然也希望姐姐的崩逝真的只是一場意外一場不幸,可若不是,若不是如此,誰又來替姐姐找出真相?”

蓁蓁咬了咬脣:”惠主子,求您教奴才,我該怎麼做?“

惠嬪緊緊握住她的手說:”就像綺佳說的,好好活下去,只有先活下去,先讓你自己能在這宮裡活下去,你纔有等到真相的那天。若綺佳真是被人所害,害她的人必是心機極度深沉手腕極度高明又極擅僞裝之人,才能把此事做的這樣滴水不漏。那人若看見你過得好,勢必會心裡一日日的不安,怕有一天你把真相尋出來。咱們得等,等到他們再出手的時候,就是我們能抓住他們的時候。“

蓁蓁突然站起來,毅然決然地說:“我要留在這兒。”

惠嬪眼中流露出些許讚許,她定定地瞧着蓁蓁:“可是,你明日就去鞏華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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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空蕩蕩的坤寧宮活像被吞在一個怪物的肚子裡,寂靜得一點聲音都沒。

蓁蓁推開西偏殿的門,一個多月未曾住人,這會兒屋子裡已經略有些灰塵味了。

她默默地走進最裡面的臥室,綺佳去世後,這裡收拾過一次,當日的凌亂已經全然不見了,牀上整整齊齊地鋪着綺佳用過的百子千孫被。枕頭邊甚至還有一卷書,不知道是哪個奴才收拾的時候隨手放上去的。

人已經不在了,還有誰會看這卷書呢?

蓁蓁嘆息一聲拾起書冊,隨手翻開,就瞧見夾在書裡了一張紙片,那是一張寫了生辰八字的紙片,旁邊屬於綺佳的娟秀的字跡寫着:正黃旗包衣第一參領下第三佐領完顏立德。

“我們的蓁蓁是春天裡最美的花朵,怎麼能孤獨終老,怎麼會枯萎在宮牆裡啊。”

蓁蓁合上書冊,緊緊地將它按在胸口,按在她的心發疼的地方。

皇后娘娘,對不起,蓁蓁要辜負您的期望了。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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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正刻大行皇后的梓宮離開武英殿被送往鞏華城。這裡的地下已經沉睡了太子的生母仁孝皇后,如今又多了一個人和她做伴。諸王貝勒們隨皇帝一起從京城而來,跪送皇后梓宮進入地宮後才一一起身。皇帝這些日子來一直都十分難過,今日更是難掩滿目的悲切。顧問行憂心忡忡,朝隨行在皇帝身後的人羣看了一眼,一個和皇帝年歲相近但看着更老沉些的男子站了出來上前扶着皇帝勸慰道:“皇上請節哀,保重龍體要緊。皇后若是泉下有知,見皇上這樣傷心以至傷了龍體怕是要難過的。”

皇帝沉重地點了點頭,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裕王說的是,朕知道。”

皇帝轉頭衝顧問行道:“傳令下去,爾等在紅門處等候,半個時辰後回宮。”

顧問行和裕王齊彎腰稱了聲“是”,目送皇帝獨自一人進了奉安殿。正殿中央如今放了兩座牌位,左手是仁孝皇后,右手是孝昭皇后。

綺佳,朕那時還同你說過要帶你一起來這陪烏蘭說說話,不想如今你們兩作了伴,不知你們地下相見了沒有?

皇帝默默地看着眼前兩座牌位,然而已經死去的人是不可能再給他隻言片語的回答的,他長嘆一聲,餘光之處卻見到了一個意外的身影。

蓁蓁一襲灰袍,頭髮也盤成了髮髻只用一根木簪固定在頭頂,她整個人幾乎都快被淹沒在了這片灰色裡,同這座奉安殿一樣,毫無生氣。

“你……還好嗎?”

蓁蓁是拿着一盤貢果進來的,她小心翼翼將貢果放在牌位前,纔回身跪在地上鄭重地給皇帝磕了個頭。

皇帝心生了些憐憫,小心翼翼道:“隨朕回宮吧,你不想做朕的貴人就在乾清宮做個答應吧。”

問皇帝后悔嗎?皇帝自問過,他難以回答這個問題,但是如今蓁蓁面無生機的樣子卻實在震撼了他。皇帝很怕,綺佳走了,他總覺得如果他不做些什麼,可能眼前的蓁蓁也會永遠離開他。

“綺佳若在,會希望你過得好一些,至少不是在這裡……”皇帝試探着想勸她,說出來的話卻有些語無倫次,“朕不強求你,真的,你可以回宮,朕知道你不願意,但蘇嬤嬤那裡,你或者去太后那兒,都可以,只要你肯,朕都可以。”

蓁蓁又磕了個頭,一言不發地走,皇帝上前追了一步:“皇后最後一句話是給你的,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四個字,讓蓁蓁站住了腳,她回頭粲然一笑,笑裡是傷:“皇上,我記得,我也想。”

說完,她飄然而去,徒留皇帝在屋內怔神,可片刻後就聽見通往配殿的小門那傳來“咚”的重重一響,然後是顧問行的一聲驚呼。

皇帝快步走過去一推開門就瞧見了倒在門後的人。“蓁蓁!”皇帝抱起她的上半身,隔着衣服都能感覺到她身上的熱度,一握她的手,果然掌心熱得發燙。皇帝想也沒想,一把就抱起了躺在地上的人。

蓁蓁原本只打算裝着昏倒,她其實也沒有把握皇帝會不會追過來。所以當皇帝抱起她的時候,緊張感一瀉,她竟真的昏了過去。她覺得自己大概是暈了那麼一會兒,但事實上似乎遠不止“一會兒”那麼短,她睜開眼睛,頭頂菸灰色繡着桃花的帳子她認得,那是她親手掛上去的,這裡是坤寧宮她的屋子!

蓁蓁支起胳膊剛想起來,皇帝伸了過來按住了她的肩膀,“躺着別動。”

皇帝就坐在她的身邊,神情比往日裡見過的都要嚴肅,蓁蓁愣了一下便沒能起來。皇帝扭過頭道:“你過來。”

蓁蓁順着他的目光瞧去,發現屋子裡還跪了一個人,這人膝行到牀邊蓁蓁才認出來是太醫院從來只伺候皇帝的院判。

蓁蓁一時有些惶恐道:“皇上……奴才沒病,不敢勞煩院判大人……”

皇帝“哼”了一聲瞪了她一眼也不接她的話,蓁蓁這下什麼話都不敢說了,只乖乖躺着讓太醫把脈。院判摸了摸鬍子,問:“姑娘近來身上可有什麼不舒服的?”

蓁蓁知道這太醫是在望聞問切,她有心猶疑片刻後道:“也沒有什麼特別不舒服的,就是有些累而已。”

“胃口可好。”

“尚可。”

太醫點了點頭,又問:“那榮……”他突然一頓,看了眼皇帝,轉身走到桌子邊,提起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又拿着紙走回來。蓁蓁反而有些不明白了,她本來是裝病,但太醫彷彿是認真了。不過當太醫把那張紙遞給她看時,她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張太醫在旁急切地問:“如何,可是這樣?”

蓁蓁咬着脣點了點頭。太醫聽了摸着鬍子直點頭。

等了半天的皇帝見他似乎有了定論了問:“如何?”

宮中尚未除服院判還穿着素縞,不過臉上難得露出了笑容。“回皇上,脈息尚弱但錯不了,姑姑應是有身孕了。”

皇帝神色一鬆,這麼多日來第一次有了絲絲笑容。“知道了,你去吧。”

蓁蓁已是驚若木雞,手下意識地輕輕放在了肚子上。

“聽見了沒,都是要做額孃的人了,別再提什麼要出宮的糊話了。”

此時顧問行從外頭進屋,附在皇帝耳邊說了幾句話,事關軍務耽誤不得,皇帝匆匆對蓁蓁說了一句:“你先好好休息,朕回頭再來瞧你。”便帶着顧問行匆匆走了。

他離開坤寧宮時不忘轉頭吩咐顧問行:“小顧子,去趟慈寧宮,把這事先告訴太皇太后和大姑姑。”

顧問行笑着哎了一聲,扭頭就走。

夜幕降臨之時,蘇麻喇姑回了坤寧宮,此時太皇太后已經換上了寢衣原準備要躺下了,蘇麻喇姑這一回來老太太便打消了這念頭。這才入了三月,夜露寒涼,蘇麻喇姑給太皇太后披穿了件厚襖子扶她到炕上坐。

“那孩子如何了?”

“人瘦得很,不過奴才問過太醫了,她如今只是身子有些虛其他並沒有什麼,調理一番便能好了。”

太皇太后舒了眉頭。“那時皇后帶那孩子來這我見着就覺得是個有福相好生養的,太醫有說是男是女?”

“如今月份尚淺還不知道呢。”蘇麻喇姑想了想又道,“不過奴才帶去的那盤酸白菜她一點不剩都吃完了。”

太皇太后一邊點頭一邊微笑。“好好,酸兒辣女,那吳雅氏是個宜男相,錯不了,這胎應是個男孩兒。”她又想起一事來,問:“那丫頭如今還住在坤寧宮裡嗎?”

蘇麻喇姑道:“是。坤寧宮如今沒什麼人了,那孩子口渴要喝口熱茶都沒有,奴才去時她正提了銅壺要自己去茶房燒水。”

太皇太后轉了轉手裡的佛珠,心念也跟着轉了起來。坤寧宮那地實在不是什麼適合養胎的地方,兩個皇后接連都薨在那,尤其太子的生母還是難產死的。

“奴才瞧着也是可憐極了。”

太皇太后聽了道:“這孩子也是個念舊情的,也不枉往日裡她主子這樣疼她。情深義重,鈕祜祿氏沒看錯人。”

小茶壺裡的水撲通撲通跳了,蘇麻喇姑給太皇太后沏了一杯熱茶,太皇太后端了茶盅在手裡想了想道:“皇上到底是心疼她,也知道求到我跟前。也是,這還得有□□個月才能瓜熟落地呢,還是得給她換個地兒養胎,這坤寧宮……”

她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蘇麻喇姑接口道:“這是一樁,還有另一樁事,總要安排個人照顧她,奴才想着要不就讓音秀去吧,這兩個丫頭一起進宮的,彼此感情都好。”

太皇太后放下茶盅,慢條斯理地看了蘇麻喇姑一眼。“那丫頭年輕毛手毛腳的靠不住。”

蘇麻喇姑一聽笑了。“主子這樣說可是心裡頭有主意了?”

太皇太后轉了轉手裡的佛珠,半眯着眼輕輕“嗯”了一聲。

先帝在世的時候先後立過兩位皇后,都是來自科爾沁左翼,第二位皇后便是如今的太后。這位太后一直不受先帝寵愛,連一兒半女都不曾生過,宮裡還一直傳言說先帝除了大婚那晚被太皇太后逼着在皇后宮中住了一晚,那之後就再沒踏入過皇后宮半步。她不是皇帝的生母也未曾養育過皇帝,如今雖有太后的名分,不過也就依附着太皇太后住在寧壽宮裡罷了,平日裡是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

蓁蓁如今就住在太后寢宮後的小院內,太后身邊有一個蒙古送來的女奴叫哈日伊罕,性子像草原一樣淳樸的人,連滿文都說不利索,和蓁蓁在一起都是連比帶畫,蓁蓁閒來還會和她學幾句蒙語。哈日性格開朗,倒是給了蓁蓁許多的安慰。

只是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又只剩了蓁蓁一個人。

她把手輕輕按在小腹上,這裡,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是她同皇上的骨血。

她最初是震驚,而後是釋懷,如今是欣慰。她已經失去了綺佳,然而這個宮裡又再度會有一個她至親至愛的人了。

她垂下頭對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輕輕自言自語:“孩子,你是來保護額孃的麼。別怕,額娘也會永永遠遠地保護你,誰都不能傷害你。”

她閉上眼睛在心裡想:皇后娘娘,是您把這個孩子送到我身邊來的嗎?(亂入的老爹:不,是朕一發入魂的有沒有!)

蓁蓁這樣想着,心漸漸平靜下來,靠着枕頭睡去了。

一夜醒來天已大亮,蓁蓁起身準備起牀,她一動略發出些聲響,外面就有個女人低低說了一句:“貴人醒了?奴才伺候您起身吧。”

屋門洞開,有個女子端了銅盆進屋。

蓁蓁眨了下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哆嗦着泛白的脣,小心翼翼地問:“秋華……姐姐……?”

秋華點了點頭,看着她瘦得尖尖的下巴和蒼白的臉,心酸地應了一聲:“哎。”

蓁蓁不知哪生出了力氣,讓她一下撲進了秋華的懷裡,秋華沒曾想會這樣,手中的水盆都被她撲的掉在了地上。“姐姐……姐姐,主子娘娘不在了……娘娘不在了,她不在了……不在了啊……”

她渾身顫抖,空洞的雙眼裡透着深深的懼意。秋華緊緊地摟着她,眼淚撲朔而下。“我知道,我都知道。”

蓁蓁緊緊抓着秋華的衣服,喃喃道:“主子走了,齡華姐姐也走了,她們非說是主子把我給了皇上,她們沒人信我,沒人信我。”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了。我信你,主子不會的,她們說的都不是真的。”

蓁蓁怔怔地看着秋華,一切都變了,可是秋華沒變,她的委屈秋華懂,她傷痕累累的心終於有一塊故土讓她停留,她再難忍耐抱着秋華嘶聲痛哭起來。

蓁蓁哭了半個時辰幾乎哭去了半條命。秋華打了盆熱水,給蓁蓁擦臉時,秋華幾乎被她瘦得冒尖的臉頰膈得手疼,她心酸地別過頭悄悄擦掉眼淚。一別不過數年,她的小蓁蓁,她回憶裡那個活潑的小丫頭竟然憔悴成了這樣。

蓁蓁兩眼還空洞洞的。“姐姐怎麼在宮裡……我是不是在做夢……”

秋華鼻子一酸險些眼淚就掉下來了。“不是做夢呢,你馬上要生產了,照理是要派一個已婚的旗下婦人做嬤嬤來照顧你坐月子的。顧問行親自來旗下問了我願不願意來,我自然是願意的。”

蓁蓁的臉上閃過一絲安心,可忽然又不安起來。這月子嬤嬤可不是宮中那些雜役,日出進宮勞役日落歸家的,那是要在宮裡呆整一個月的。“那家裡的事呢?姐夫怎麼辦?”

秋華的眼神暗了暗,一時沒說話,半天才聽她輕輕說了一句:“我男人他……在前線戰死了……”

她最後一句話說着說着淹沒在了哽咽裡,抱着蓁蓁也哭了起來。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是了,誰能真正不怨呢?

兩人又哭了半晌倒還是秋華先收住了眼淚,“傻姑娘,快別哭了,都過去好久的事了,咱們別再提了成不?”

皇帝負手站在這一隅小院,屋內的哭聲漸漸熄了,他沒有進去,他有愧。蓁蓁自從搬來太后這裡,他翻來覆去、思前想後,他讓顧問行去旗下找綺佳原本的宮女秋華,他記得當年翊坤宮就數秋華對蓁蓁最好,如果秋華能回來陪蓁蓁幾天或許能好一些。

沒成想啊……皇帝望着一方藍天,三藩的戰事一打數年,沒想到連綺佳原本安排好的秋華都……

有秋華在身邊,想來蓁蓁必能安心許多了。

“皇上,明珠他們帶着安王的奏報等在乾清宮了。”顧問行在他耳邊喚道。

“走。”

國事爲重,皇帝如此想,卻在踏出門的時候回頭用蒙語叮囑那個還在院子裡的哈日伊罕。

“哈日伊罕,多逗逗你這個小姐姐笑。”

哈日伊罕入宮不久,還帶着草原的習氣,她把手放在心口,黑黝黝的面孔上是值得信任的笑容:“阿木古朗汗(注),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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