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歇斯底里的大喊着,低頭朝手上看去的一瞬間,無名指上驀地傳來了一陣針扎一樣的刺痛。下一秒,那枚鳳淵在洞房花燭夜,親手爲我戴上的戒指,便被半月用尾巴上尖銳的倒鉤,給飛快的順走了。
“你……”我臉色大變,整個心臟彷彿被用力揪住了一般,胸腔又悶又疼喘不過氣來。看着此刻被半月捏在手中的戒指,我原本想破口大罵,但話剛一衝出口,我就戛然而止了——不行,葉小魚!鳳淵的命如今在他手上,你不能……千萬不能激怒他!
“半月,還給我。”我竭力剋制情緒,聲音都在一絲絲的發顫,用近乎哀求的口吻,小心翼翼的說道:“請你,把戒指……還給我,求你了!”
“小魚……”聽我這麼說,半月淡淡的笑了。一雙天生媚骨的柳葉眼不經意的微眯着,一瞬不瞬的落在我的臉上,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你終於開口,求我了。”
“雖然到最後,還是因爲你的鳳王大人。”半月一邊說,視線一邊慢慢的,從我的臉上,轉移到了他自己胸前正不斷往下滲着血的傷口上:“小魚,你看到了麼?”
“只要再一點點,你的楓棱幾乎就可以,將我殺死了。”
“但即便如此,你的眼睛裡好像也沒有絲毫的愧疚。相反很高興,爲能夠殺死我,而感到由衷的高興。”
“……”我現在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被半月漫不經心捏在指尖的戒指上,哪裡管得了他具體在說些什麼。滿腦子來來回回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拿回戒指!
“只可惜,你殺不死我。”見我不吱聲,半月生的分外妖嬈的臉上,再度浮現出了一抹勝利者的高傲,表情隨即森冷起來:“就如同,你救不了他,一樣。”
“半月,求……”我一聽語氣不對,心猛的往下一沉,卻還在試圖妄想打動這隻冷血的狐狸精。
但幾乎是同時,不等我把話說完,半月捏着戒指的指尖,瞬間就升騰起了一股赤紅的火焰。下一秒,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將鳳淵送我的幽藍色圓珠戒指,整個吞沒了。
“不——”我看着須臾間化成一縷青煙,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戒指,感覺自己的靈魂在這一刻也跟着一起飛走了,“半月,我殺了你!”
“是麼?”面對我嘶聲力竭的怒吼,半月朝之前捏着戒指的手風輕雲淡的吹了口氣,“小魚,你有時間在這裡做白日夢,不如回頭好好看看,你家鳳王大人……最後一眼。”
他話落,只聽“叮”的一聲錚鳴,原本沒入半月心窩三分的楓棱,頓時如一顆急速墜落的流星,一下飛出去,狠狠釘進了前方不遠處的一棵松柏中。緊接着,他胸前不斷滲着血,恐怖駭人的傷口,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癒合起來。
“鳳淵,鳳淵……”經半月一提醒,處於極度憤怒中的我,終於像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恍如大夢初醒。也無暇再去顧及被半月擲出去的楓棱,我怔怔的呢喃着,一點一點絕望的回頭往身後看去。
很多時候,當真正毀滅性的災難降臨,人的反應往往都是相當平靜的,就比如此刻的我。眼睜睜看着鳳淵,好似一片凋零的樹葉毫無生氣的往下墜,我卻連要怎麼流眼淚都忘記了。不是因爲我不在乎,而是因爲,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明明幾天前才說過從此以後要和我甘苦與共,同進退的男人,會這麼輕而易舉的背棄自己的承諾。同樣,我也不相信,剛新婚沒多久,連蜜月都還沒來得及好好補償我卻即將馬上要當父親的男人,可以如此心安理得的撒手撂擔子。
我是真的不相信。所以當鳳淵微睜着越來越黯淡的星眸,看向我倒地的一瞬間,我反而側頭咧了一下嘴角,下意識的朝他伸出了手——是的,我相信,假如鳳淵愛我……他一定不捨得丟下我,和我們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
然而……
我說過,現實中沒有童話。
有的,只是比絕望更深的絕望。
“鳳兒!”
“鳳王大人,你醒醒!”
耳邊不斷傳來的,是像海浪一樣令人窒息的驚呼。我訥訥的看着冥王,閆重烈,小白,沈白鱗,還有伍吟兒,各自神色驚恐的先後涌向鳳淵處,整個人彷彿被海浪高高拋起,又狠狠跌落,最後被捲進了暗無天日的太平洋最深處。
“啊!”一直到片刻後,所有人都齊刷刷的擡起頭,眼神複雜的向我看過來,我才死死的揪緊自己的頭髮,從胸腔裡迸發出了一聲連自己都覺得駭然陌生的嘶吼:“假的,都是騙人的!”
“你們不要這樣看着我,鳳淵他不會死!”
“小辣椒,你過來……”身受重傷的沈白鱗,搖搖欲墜的直起身,向我伸出手,“過來,看看他。”
“不,我不信。”我失魂落魄的搖搖頭,嘴上這麼說着,雙腳卻不受控制,開始一步一步的向被衆人圍繞的某人走去。
隨着距離越來越近,鳳淵的臉龐也越來越清晰。但同時,也在變得越來越模糊……
終於,還是到了逃無可逃的地步。
“呵呵……混蛋,你起來啊!”我居高臨下,望着雙眸緊閉,倒地不起的蛇精病,悽悽的低笑了兩聲,“你要不起來……信不信,我紅杏出牆給你看?”
話落,某人依舊沒有絲毫反應。往日好似有星光墜落在裡面的雙眸,如一艘同時承載着希望和絕望的船,無情的將我拒之門外,多一眼都不曾動容。
“很好啊,長能耐了。”我緩緩的跪坐下來,眼眶脹的生疼,可眼淚卻偏偏怎麼也流不下來,“你不怕我跟別人跑了,那你怕不怕……我帶着孩子,一塊兒下來陪你?”
“小紅葉,你……”小白驚恐的瞪大了眼睛,臉上淚痕斑斑。
“你閉嘴!”不等他把話說完,我猛的扭頭,衝他歇斯底里的怒吼道:“我在跟你主子說話,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插嘴!”
可也就是在這時,我冰涼的指尖,在無意識中,碰到了另一隻同樣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的手。
這隻手,曾經因爲我的“不服管教”,而對我百般作弄;這隻手,曾經無數次及時出現,救我於危難中;同樣也是這隻手,曾經緊緊的擁我入懷,告訴我:“壞東西,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不可能是其他任何人的。”
我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不可能是其他任何人的。
可就是這樣一個“只能”是你的我,你怎麼能狠心丟下不要呢?
“鳳淵……”這一刻,積蓄已久的眼淚,最終如決堤的河水一般,傾刷而下,“你醒醒,好不好?”
“只要你肯醒過來,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
“再也不會跟你吵架,再也不會無理取鬧,再也不會故意跟你慪氣……”
“你就當是可憐我,可憐我肚子裡,我們還未出世的孩子。”
“醒過來,好不好?”
呵呵……葉小魚,看看你,你究竟都做了些什麼?爲什麼明知道那枚戒指如此重要,卻還是要堅持戴在身邊呢?當初,對!當初鳳淵給你的時候,你就根本不應該收下!
視線落在被自己死死攬在懷裡,早已失去心跳的男人臉上,我才突然發現,自己是多麼的天真——天真的以爲,永遠都不會失去這個男人。是的,在我眼裡,他太強大了,強大到無所不能。總以爲,無論歷經多少艱難險阻,最後他總會回到我的身邊。
繼續保護我,寵着我,縱容我……和我一起,生十個八個的孩子,再慢慢陪着我變老,直至我閉上眼睛。然後,又是一次新的相遇。
可是我想了這麼多,卻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強大的男人,有一天也會離開我。
不是像曾經那樣失去所有的靈力,不是被打入幽冥死地,也不是陷入命懸一線的昏迷,而是真正的,死亡。是再也無法被擁有,永遠的失去,就像把心臟從胸腔裡活生生的挖出來一樣的,真真切切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