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我又鬱悶了。爲什麼昨天不向王倩倩問清楚,現在回過頭肯定要去麻煩鳳淵。而且他之前提出要幫忙,還被自己給拒絕了,再開口反而更沒面子。
“你不是我們警局的人,不用叫我趙隊。”聽了我的話後,他笑了一下,和鳳淵的冷魅邪氣不同,多了一份鄰家大哥的溫暖與陽光,“我的名字叫趙恆,你可以叫我趙哥,或者直接叫名字。”
趙恆,倒是個好聽的名字。我點了下頭,大方的喊了聲趙哥。人家叫我直呼其名是客氣,我真要直呼其名,那就是腦筋不靈光。
“好了,言歸正傳。”趙恆又重新恢復了公事公辦的嚴肅臉,“因爲掌握到的線索有限,所以王倩倩家屬一口咬定你是兇手。即便有大量證據證明你不是兇手,他們也認爲你和王倩倩的死有着直接關係。”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整件事情,說到底我也是受害人之一,現在王倩倩一死,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我這個最後跟她碰過面的人。
而更爲讓我頭痛的是,幾乎全班同學都知道我和她關係不和,在她死前還在班級上演過一場劍拔弩張的“照片門”事件。這就完全符合了因不堪羞辱而產生報復心理的殺人動機。
“趙哥,那你們是不是要抓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抖。原來再怎麼強裝鎮定,我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很怕,非常怕。比知道懷孕的那一刻,還要怕——萬一弄不好,真的被判刑坐牢,簡直無法想象還有什麼活下去的理由。
趙恆察覺到我的惶恐,寬慰我:“葉小魚,只要你真的沒有殺人,沒有充足的證據證明你有罪,我們警方絕對不會隨便抓人,這一點你放心。”
我蹙着眉頭,心裡更是七上八下的厲害,蔫蔫的說:“道理是沒錯,但也沒有最有利的直接證據,證明我跟王倩倩的死完全沒有關係,不是麼?”
如果有的話,今天趙恆就不會找我來談話了。
“所以我纔會請你來警局一趟,讓你配合我們調查。至於剛纔說的那些話,是讓你對自己現在的處境有大概的瞭解。”說道這裡,趙恆話鋒一轉,問道:“你上次的照片還在嗎?”
“在,稍等一下。”幸好我一直放在包裡,否則又得回去再拿一趟。
將照片遞給趙恆,他每一張都仔細的看了一遍,最後擡頭問我:“葉小魚,你有沒有想過,王倩倩爲什麼會拍到這些照片?”
我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如果昨晚王倩倩沒來找我,我肯定還反應不過來。但如今聯想到那個小鬼是她的兒子,再回過頭來看這些照片,意義就不一樣了。
“她跟我說過,當時她也在醫院,正好碰到我。”我說的是實話,不過只說了一半。說的太明白,對我沒好處。我不是警察,也不是醫生,如果現在直接告訴趙恆,王倩倩其實懷孕了,他勢必會問我是怎麼知道的。
到時候,難不成我要告訴他,我看到王倩倩的鬼魂了?不被送進精神病醫院纔怪。既然不能說實話,肯定要想辦法圓過去,到時候難免說了不該說的話,反而徒惹事端。
果不出所料,在我說完這句話後,趙恆老鷹般精銳的目光不動聲色的掃了我一眼。其實我心裡是崩潰的,但臉上還是一片風輕雲淡,幾分之一秒的時間,如同一個世紀。終於,趙恆再度開口,而我也知道,無形之中自己逃過了一劫。
“王倩倩的屍檢報告出來了,法醫說她懷孕快三個月了。”見我一臉驚愕,他繼續問道,“你知道和王倩倩走的比較近的是哪幾個男生嗎?”
話外之意,無非是問我知不知道王倩倩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
我搖搖頭,不要說王倩倩,對於其他任何人的私生活,我都不關心。不過……想到她說過前幾天林曉洸答應了跟她交往,我還是遲疑了一下。
“想到什麼儘管說,任何線索都可能是破案的關鍵。”看出我的欲言又止,趙恆提醒我,“你放心,今天的談話是對外保密的,除了你和警方,不會有其他人知道。包括王倩倩懷孕的事,目前爲止,連她的家屬都還不知情。”
其實我不是怕談話內容泄露,而是不想將林曉洸牽扯進來。但轉念一想,他們倆纔在一起沒多久,而王倩倩肚子裡的孩子都快三個月了,顯然跟林曉洸關係不大。如此一來,我內心突然爲林曉洸的喜當爹感到一陣悲涼。
於是開口說道:“王倩倩是我們班上的副班長,交際能力強,家境好,加上長得漂亮,很多男生都和她走的近,具體也不好說。”
“不過最近,她交了一個男朋友,纔沒幾天。”我故意強調,“那個男生叫林曉洸,也是我們班上的同學。照時間來算,孩子肯定不是他的。”
“謝謝你的配合,至於孩子是不是林曉洸的,我們警方自會有結論。”趙恆滿意的點了下頭,“另外,你昨天在學校提到過一個數碼相機,是怎麼回事?”
“昨天在天台上,王倩倩手裡確實拿着一個淡粉色的數碼相機,她用裡面的照片威脅我,讓我不要參加下週的期末考試。”
至於爲什麼那個戴眼鏡的警察說沒有數碼相機這回事,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要是現在能找到拿走數碼相機的人,案子應該會有很大的突破。
聽我說完,趙恆低頭沉思,沒再答話。我看他這樣,也不好貿然開口,只得在一旁乾等着。
半晌,他重新擡起頭,問:“葉小魚,你上天台見王倩倩的時候,路上有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人或事?”
奇怪的人或事?我見他問的煞有其事,不敢隨便敷衍,努力回想了一下。當時從天台上下來的時候,我記得整棟教學樓都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遇見。但是上去的時候,好像有看到過一個清潔工在走廊打掃衛生。
“有遇到過一個清潔工。”
“仔細說說,長什麼樣子。”趙恆眼睛裡閃過一絲亮光。
這下可難倒我了:“她帶着口罩,我根本看不清,只知道是個女的,扎着辮子。衣服也是學校裡清潔工統一穿的那種服裝,並沒有特別的地方。”
說到這裡,我猛然想到了什麼:“對了,咱們學校教學樓入口處有攝像頭,可以去調取監控看看!”
“這一點我們早就想到了,不巧的事,那個攝像頭在前一天壞了。”
壞了?是巧合還是人爲,爲什麼早不壞晚不壞,偏偏這個時候壞了?如果是巧合,倒也算了。但如果是人爲,那麼這絕對是一次有計劃的謀殺,而且行事非常縝密。究竟是誰這麼痛恨王倩倩,竟不惜如此大費周章,到了非殺她不可的地步?
一想到這裡,我又忍不住佩服起王倩倩的智商來。明明可以現身,不去找殺人兇手,卻跑過來找我。找我也就算了,還是來拉我當炮灰,陪她一起死的。敢不敢告訴我是誰殺了她,這個胸大無腦的女人!
“我剛纔之所以這麼問你,是因爲技術人員根據方位比對,在王倩倩跳樓前站着的後方白牆上,發現了一隻鞋印。”
“不過你說遇到的清潔工是個女的,而這隻鞋印卻是男人的。這一點就可以排除清潔工作案的嫌疑了。更何況你是上去的時候看到她的,也許等你到天台,她早已經離開了。”
是啊,如此一來,線索就又中斷了。
“今天就到這裡,你先回去吧。”趙恆送我到門口,慣例叮囑我,“還是那句話,對於我們的談話內容,對外要嚴格保密。”
我點點頭,跟他告別。從警局走去公交站的路上,兜裡的手機再次響起來。今天還真不是一般的熱鬧,平時沒什麼動靜的手機,現在上趕着都給我打電話。我一邊琢磨着會是誰,一邊把手機拿出來。等看清楚來電顯示上跳動的名字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盯着那個名字,半天沒回過神來。老天,我不是在做夢吧,這個號碼在手機裡存了將近五年了,卻從來沒有一次響過。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一直在耐心等待。等待自己足夠強大的一天,再去撥打這個號碼。結果沒想到,我沒有等到自己變強大,卻等來號碼主人的主動來電。難道最近的黴運全都是爲了這一刻的幸運,而準備的鋪墊嗎?
我緊緊攥着手機,手心不知是因爲緊張還是興奮,都冒出冷汗了。怎麼辦,怎麼辦,接起電話,我該跟他說什麼?我無比忐忑,又害怕電話會戛然而止,糾結到最後,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按下了通話鍵:
“喂,你好。”
我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波瀾,但距離我最近的路人已經在拿奇怪的眼神看我了。因爲我的嘴脣在發抖,我的臉頰在抽搐,看上去就像羊癲瘋發作的前兆。不過這種時候,我已經顧不上別人怎麼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