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大漢趕來,酒家的人一陣歡呼,看來是來了強力幫手,說不定就是那個丘官人。趙子峒也是看得點頭,這個大漢不但長得魁梧,而且動作矯健,一看就是個練過的,且看看他的身手如何。
那大漢一到,酒家的人明顯氣勢一變,雙方說了不到三句話,就動起手來。那個大漢在邊上冷眼旁觀,自己手下的人與那些乞丐扭打到了一起,只是那些乞丐好像是訓練過的,酒家的夥計不是對手,不一會就落了下風。
突然聽那個大漢一聲暴喝,好似平地打了一個旱地雷,趙子峒隔得那麼遠都被嚇了一跳。那大漢喝了一聲,身形暴起,殺入了混戰的人羣,猶如虎入羊羣,剛纔威風無比的衆乞丐立刻被打得東倒西歪。趙子峒覺得奇怪,這幫乞丐來生事,不可能不知道這大漢的手段,如果沒什麼倚仗,只怕也不敢來,可是看來看去,乞丐裡面並沒有能與大漢匹敵的人物。正在這時,突然從旁邊茶館裡竄出兩個人來,其中一個身影迅速,只是一眨眼,就衝入了戰團,與先前那個大漢鬥到了一起,這人看身手比那個大漢生澀了些,可好似力大無窮,那個黑大漢竟然好像抵擋不住。
市井之中還有這等人物,趙子峒大感興趣,見那個後出來的漢子只是中等身材,也不見得粗壯,但就是力氣無窮,真是奇怪得緊,不知那一身蠻力是從哪裡發出來的。這時牛皋和李彪被這場打鬥吸引住了,停止了吵鬧,聚睛會神地看着兩人相鬥。
趙子峒笑道:“這兩人的勇猛也是少見了,你們覺得與他們比如何?”
牛皋道:“這兩人也是難得一見的好漢,若是一起上在下自認不如,單打獨鬥我就不懼他們了。”
李彪沉吟了一會才說:“我要吃力些,不過也還能收拾得了他們之中任何一人。”他也是天生神力,只是自小沒有練過,還是跟林濤呆得久了學了點技擊之術纔敢這麼說。
趙子峒長身而起:“走,我們看看去,這等人物混在市井之中着實是可惜了。”
留了兩個親兵看住位置,三人下了樓,往那酒家而去,看看走到近前,卻風雲突變。卻說後來從茶館出來的有兩個人,大家都將注意力放到了那個進場爭鬥的,另一個卻不顯山不露水,在一邊靜靜看着,原先被黑大漢打倒的乞丐卻不知什麼時候把爭鬥的兩人圍了起來,那人突然一聲喊,那羣乞丐人人從腰上解出了一截繩索,左右穿梭,眨眼之間把黑大漢困在了繩索之中,顯然是練得純熟了。
那黑大漢正打得興起,突然被繩索困住,一張黑臉漲成了豬肝色,對着那人道:“陸志明,你使詐!”
那人三十多歲,生得長身玉立,面白無鬚,施施然走到黑大漢的面前,突然啐了一口:“人稱我‘賽諸葛’,玩的就是兵法戰陣,誰有閒心與你在這裡像公雞一樣地鬥,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天好好消遣消遣你。”
黑大漢的眼珠
好似要蹦出來,死死盯着陸志明,突然從丹田發出一聲怒喝,雙臂用力,纏在身上的繩子竟寸寸斷了開來。陸志明吃了一驚,後退幾步,冷笑道:“饒你天大本事,今天我也吃定你了。大哥,趁他病要他命,還不放倒了他。”
先前與黑大漢爭鬥的漢子本已閃到一邊,聽了這話不等黑大漢徹底掙開,衝上前去只一腳,把黑大漢踹倒在地,衆乞丐一聲忽嘯,衝上去又把黑大漢綁了起來。
趙子峒三人正在此時走進人羣,見了這幫乞丐的手段也吃了一驚,這已經不是烏合之衆了,訓練得頗有幾分章法,這個“賽諸葛”倒真的有幾分門道。
趙子峒自恃身份,不好在衆目睽睽之下與一羣混混攀交情,當下由牛皋上前叉手道:“在下兵馬鈐轄牛皋,你們因何爭鬥?”
那兩羣人聽了這話,都是面面相覷,答不出話來。他們是爲了地盤混戰,這種事在市井中司空見慣,卻上不了檯面,真惹到官面上,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還是那“賽諸葛”反應得快,上前施了一禮道:“我們平時有些私怨,不想這一時忍不住動起手來,驚擾了太尉,還請恕罪。”
牛皋得了吩咐,臉一黑道:“當街私鬥,你們還知道王法嗎?”用手點了領頭的三人,“你們跟我走一趟。”
那黑大漢臉色數變,向牛皋行了一禮:“這酒家是小的產業,這羣乞丐前來生事,還請太尉明察。”
牛皋不耐煩地說:“有話回去說,不會冤枉了好人。”
三人卻還是猶豫,牛皋見先前與黑大漢打鬥的人面上滿是桀驁不馴的樣子,看着他道:“你這廝敢是不服?”
那人沒有答話,但神情卻明顯不把牛皋放在眼裡,牛皋冷笑一聲,突然上前,面上虛晃一拳,下邊伸腿把那人掃倒在地。那人一個鯉魚打挺蹦了起來,還沒站穩,卻又被牛皋掃倒在地,如是者三,那人才終於明白不是牛皋的對手。牛皋冷冷了掃了三人一眼,再沒人說什麼話,乖乖跟在後面。
趙子峒也沒有心情吃酒了,讓親兵去算了酒錢,與李彪跟在牛皋後面,饒有興致地打量着那三個人。
到了州衙,趙子峒從後門進去,換了衣服來到客廳,卻見三人忐忑不安地在那裡站着,牛皋和李彪兩人在一邊肆無忌憚地把這幾個人上上下下地打量。
見趙子峒進來,牛皋和李彪忙上前行禮,那三人也不敢怠慢,上來唱了個大喏。
趙子峒笑着點點頭,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陸志明上前一步道:“在下陸志明,是個不第的秀才,這位是我嫡親的哥哥叫作陸志天,原也在西軍從軍的,只是吃了敗仗,無處可去,只好回了原籍。與我們爭鬥的是丘成,在鄧州城裡也是有些名氣的。”
趙子峒又隨便問了一些他們的事,原來陸志明兄弟是鄧州附近人士,陸志天自小膂力過人,長大
後就到陝西投軍了,這陸志明讀書不就,又沒有一技之長,只是四處騙吃騙喝,日子過得很不如意,後來陸志天所在的軍隊被打散了,便回到家鄉來,陸志明頗有些小聰明,便藉着哥哥的武力聯合了一羣破落戶乞丐收起了保護費,這時節官府形同虛設,竟被他搞大了,覬覦丘成的產業,雙方經過了幾次惡鬥,直到今天才找到機會把丘成收拾了。
趙子峒懶得管他們的這些破事,隨便問了幾句,便道:“如今正是國家用人之計,你們這樣胡混終歸不是出路,不如到軍中來也搏一份功名,好過現在這樣。”
聽了這話,倒是一直不作聲的陸志天先上前一步道:“承蒙相公擡舉,若有這般機會正是求之不得。”
陸志明想了一下,與哥哥在一起說不定也混出些名堂來,也答應了。
只了有丘成在那裡猶豫不決,他打熬了這麼多年,頗有些產業,哪裡捨得放下。
趙子峒見丘成不說話,淡淡地道:“現在連年用兵,用度缺乏,鄧州這幾年酒稅徵收不力,過幾天要好好整頓了。你經營酒業多年,怕也是不那麼幹淨,如果入了軍,那麼既往不咎,否則的話——”
丘成身子一激靈,忙叉手道:“願聽相公吩咐。”
趙子峒點了點頭,又安慰了幾句,讓牛皋把他們三人在軍中安頓下。這三人資質不錯,但是不是能當大用,還要看他們在軍中的表現,趙子峒給他們的是機會,而不是地位,真有本事,自然會抓住機會,不然的話,也只是能軍中多幾個勇猛兵士了。
至於整頓酒業,倒不是趙子峒嚇唬丘成,宋朝酒業專營,利潤高得驚人,後來的一句民諺就說的這個時候:“欲得官,殺人放火受招安;欲得富,趕着行在賣酒醋。”趙子峒手下人馬越來越多,自然而然地把主意打在這上面,沒有丘成這事,過不幾天趙子峒也要想辦法從酒中撈錢了。
把人安頓了,趙子峒又吩咐了牛皋幾句,對這幾個人特別上心一點,如果真有帶兵的天分,以後也是一大助力。
第二天,陸志明兄弟和丘成把外面的事物料理了,投到牛皋軍中。陸志明兄弟無家無業,那丘成也是早已喪妻,又沒有子嗣,幾個小妾送了人,倒也拿得起放得下。
趙子峒把事情交給了牛皋,便懶得再管,他本來就是個怕麻煩的人,凡事只抓關鍵,並不婆婆媽媽,聽說那三人已投入了軍中,也就不再費神。到了下午,處理了雜務,趙子峒泡了壺茶,坐在書房裡亂翻書,忽然親兵來報,說是外面有個人求見,口口聲聲說認識自己。
趙子峒覺得奇怪,自己怎麼可能有熟人鄧州,這地方他就是前世也沒來過,皺着眉頭問:“那人叫什麼名字?長得什麼樣子?”
親兵答道:“那人看起來像個乞丐,說自己叫王繼善。”
“是他!”趙子峒猛地站了起來。
(本章完)